第57章 人心
    魏涛给周敏发了一条短信息，表示自己辜负了周阿姨的期待，错看了自己在曹曦雨心中的地位，还没开口劝呢，对方先怼回来了，根本没给机会。
    周敏也早有心理准备，甚至在她的心中也从未觉得魏涛能成功，无非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有一个人先掀开这层家庭里故意遮掩的帘布，有些话，她和丈夫也能够直接开口了，不必再去藏着掖着的委婉。
    魏涛，不过是她安排的工具人罢了。
    对于女儿所言他不是我的菜这件事，周敏也信，确实在她眼中优秀的女儿，应该有足够高的眼光并不能看上这个中学同学，所以除了最初警惕两人来往过密之外，还真就没怀疑过女儿会跟他发生点什么，这也是她去找寻魏涛来当这个工具人的原因之一。
    三块四毛钱的批发价，‘鲜时光’吃下了一万斤，这不包括安顺街的店铺，魏涛揣兜两千块的差价。
    钱呐。
    当你苦干的时候，小年轻的一个月平均工资几百块钱，这时候的网吧网管，一个月三百块钱。这时候的服务员，一个月四五百块钱。
    魏涛和母亲刚练摊的时候，一天效益好了，能赚一百块，那时候都觉得摆摊做小生意比上班强多了。
    现在，只是一个早晨，自己什么都没干，吃过早饭开着车回到批发市场，刘磊单独结算给自己两千元，三块二和三块四的价格差，这件事除了他们父子之外，至少现在给魏涛的认知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想想刘大龙的行事风格，这固然算是自己一个不算污点的污点，他不会在彼此真的分崩离析之前，拿这当把柄，更不会泄露半分出去。
    荔枝销售情况非常好，这个品种的荔枝，果肉多，果核小，水分甜度都在水准之上，外皮也看着稀罕人，各个店拉回去之后，尽数成为进入顾客首选的目标，几乎是每家店，都有至少五六个顾客围着购买。
    “魏涛，还有没有了，我还想再进点。”
    大姨夫、四姨夫、仇博的父亲和祝喜春的表哥，尽都问出了相同的话语，也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刘大龙很大方的告诉魏涛你有能耐吃多少我给你多少，奈何，这些人也不是不信任魏涛，是对于压货这件事，一两千斤是他们压货信任的极限。水果这东西，一旦压在手里两天，品质下降，那眼看着就是赔钱，一旦再不去好好降价销售，砸手里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魏涛是自己家那边可以做主，一下子拿了四千斤，母亲那边他也没有告诉真实的进货价格，也是说的三块四，这不，在他接到诸多‘加盟店’询问的时候，安顺街店里，早已是忙的不可开交。这让魏涛心里那一点点的不好意思散去，拿差价钱也就拿得心安理得。没有我，三块四你们也拿不到，看现在这卖货速度，刘磊他们家自己的店，足以吃光这两车的货物，没必要分出一杯羹。
    对比其它的店，安顺街这边卖的更快，都是老街坊老邻居了，彼此之间有那份信任，周兴莲是个实惠人的认知，早已在这一带传开了，她说今天的荔枝是稀有品种，以后都不一定能进到货，不吝啬的大家尝一尝，价格虽说四块五小贵，还是挡不住大家购买的热情。
    周兴莲抹零，高秤，这都是基本操作，大家甚至都无需去讲价，给的是四块五一斤，加上可以挑拣这些小操作之后，也不好意思说讲价到四块钱，差不多是这个价格了。
    你三斤，我五斤。有二次返回家里人吃好的，下午过来就是五斤起步了，十斤也不少。
    忙不开了，周兴莲也在邻居的介绍下，雇了两个附近居民介绍的乡下亲戚，粗实的母女俩，也都挺能干，果盒生意基本上魏涛可以不必伸手了，她们两个可以完全胜任。
    汽水冰糕的生意，不是没得做了，是魏涛很懂事的不与学校竞争了。
    校内食堂有，价格也一样，但还是有不少学生，愿意到围栏处来吃，跟魏涛瞎侃两句有意思，况且同样是一勺一个球，魏涛这里都是多来，食堂里可就是一勺。
    多干了一天，魏涛接到了周敏的电话，对方跟他表示歉意，没有竞争下来，魏涛心领神会，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并且第二天也没有再出现在围栏之外。
    按照正常来说，周敏完全不应该打这个电话，好似有点你不给我办事我就不给你办事的感觉，偏偏人家打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魏涛怎么可能还去学校门口与校内食堂争利，毕竟，水果果盒生意的利润已经足够高了，他很知足，也拎得清看得懂。
    从不觉得周敏应该如何帮自己，真要是自己未来丈母娘那完全不一样，现在嘛，内心之中不该有半点对方不给自己办事的抱怨。
    下午，魏涛看着门口的姐夫张建，主动迎出去，递上一支烟，点燃后两人站在车边抽起来。
    “小涛，没听你的，悔死了，说起来都臊得慌，我又去批发市场了，满市场也没这品种的荔枝，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刘家根本没有对外批发自己消化的两车货。要不是有老客户过来反购，我是真不好意思到你这来。”
    魏涛笑了笑，没说什么，有些事到底是应该感激还是觉得理所应当，你说没用，做了，还得需要对方真正以自己的视角去感知到，不然，还觉得你是在邀功卖好，反倒更不觉得应该感谢，甚至还会产生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猫腻的念头。
    “我这边也卖差不多了，给你搬个五箱。”
    “谢了老弟，我……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张建摆摆手，真的什么也不说了，实际上，通过魏涛跟付鑫那一次交流他在旁边跟着，内心对这小舅子的能耐早已认可，今早兜里带的钱都交上去了，他是知道小舅子的面子，如果自己想要，是可以赊的，给家里打个电话，结果是家里人这边觉得两千多斤可以了，再多犯不上，就算帮魏涛忙，大不了明天早上，我们再进这批货好了。
    到底是谁在帮谁的忙，谁在提携谁。
    货说话。
    价格说话。
    没去过，张建怎么可能这么不好意思，没有货是第一，别人家别的品种荔枝，一问批发价，并不比早上低。都不是傻子，心里都明净是怎么回事了。
    张建是自己来的，仇博和祝喜春那边大家是合伙人，没压力，直接打电话问。
    “我给刘磊那小子打电话了，我去，这玩意儿真只有两车啊，涛子，你小子下次再这样，跟你生气了啊，这店你不是老板咋的，还怕我们心里多想，当不当兄弟了，有话不直说。”
    魏涛两边的回答都一样：“不好意思，这次是我想多了，下次注意。”
    “你那边还有货没了，赶紧支援。”
    “滚，没有，我妈瞪着眼睛让我再去找货呢，我上哪找去。”
    “哎，悔不当初啊。”
    大姨夫那边，则是大姨下班之后过来，看到魏涛一箱箱的往出搬，一箱箱直接倒在门口支起的案板上，下班一走一过的人，停下车子观望，尝一个之后，都拿着塑料袋，开始挑选。
    其实没什么可挑的，质量都差不多，果子从树上摘下来全程是刘大龙带人盯着的，要不怎么说亲自去选货的产品，质量肯定要远远超过批量发货。
    但每一个购买者，尤其是普通居家过日子的老百姓，你如果不让挑，还真就不一定买，哪怕是看着都很好的东西，也必须挑挑拣拣才觉得自己买到了最好的，唯有如此才会心安。
    “大姨，让人过来取吧，我给留了五箱，再多这边也不够卖了。”
    周兴蓉点点头，进屋拿座机给丈夫拨打过去，尽管想要照顾妹妹，可毕竟是两口子，有些事情拿捏起来也不好弄，魏涛的会做人，让她舒心不少。
    下班之前接到丈夫电话，提前办理病退的丈夫现在一门心思扑在超市上面，自己不好意思张口，只能是让妻子过来。
    一边五箱，两个姨一样的标准，多了没有，至于这你是不是心里有数，魏涛也懒得去计算，看似互相匀个货不算什么事，可这是等于我压资金购货，好卖了，你们没有风险的来我这里匀货，如果不好卖呢？
    在魏涛的心里，也给自己定个横杠，就这一次。如果是你家榴莲没了，到我这里匀几个；或是你家山竹卖没了，来匀个一箱半箱临时救急。这叫互相帮衬无所谓的小事情，现在这荔枝，是那么回事吗？
    第58章 他怕热
    矿泉水饮料冰糕这项业务，在别的店都支了起来，步入夏天，冰镇凉爽的东西不需要你去推销，始终都是最畅销产品。
    安顺街这边，魏涛没有给母亲弄，旁边就是食杂店，附近邻居关系不错，没开始内卷之前，他不打算掀起战争，只是让付鑫给送过来一个冰柜，送来一个冰饮摊位的连体桌椅，摆在了门前，伞支起来，冰糕和玻璃瓶汽水，是这里的附加项目。
    街口那家生意并不算太好的果蔬超市，烟酒水饮料雪糕都上了，也没见这些食杂店的老板说什么，我在学校门口做冰糕汽水生意大家都知道，现在学校那边做不成了，搬到店门口，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店里雇佣的那对母女姓庞，女随母姓，也是单亲家庭，母亲带着一个女儿，女孩还有点腿脚残疾，走路一米六一米七，二十五六岁了也没找到一个对象，母女俩相依为命，一直是四处打零工，日子过得也很艰辛。
    很实惠很本分的两个人，最初周兴莲是舍不得雇人的，只是打算忙的时候要两个临时工，时间长了，相处出感情了，加上每天晚上回家数钱的时候，以前是月收入一两千块这个规模，现在恨不得是两三天的收益，母女俩一人一个月五百块钱的工资，周兴莲‘大方’掏出来，还表示中午晚上供两顿饭，猪肉和菜店里都有，就是用点煤气和大米，供得起。
    中午晚上和放假，关锦月还过来帮忙，只是现在有了员工之后，周兴莲不让关锦月再去‘浪费’时间了，让她专注于学习，马上高三，争取考个好大学。
    魏涛脱离了每天果盒的忙碌之后，直接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刚开始周兴莲还很气愤，可随着店里豆制品和猪肉的项目增加，盈利又多了，忙于开始学习切割猪肉的她，也就懒得再去管儿子了，听四姐说了，孩子现在能耐大了，再守着一家店，屈才了。
    几头猪拉到了刘家的果蔬超市，销售情况也非常好，这一次不用刘大龙了，直接给了儿子实际操作的机会。
    “你和魏涛去谈，不要怕现在被他牵着鼻子走，你必须承认自己现在不如他，慢慢学习，有你爹呢，咱用个三年，追上，不迟。”
    光是贾家的生猪供应，还不到一个月就不够了，魏涛只能是开辟新的资源。
    刘家参与进来是必然，刘大龙拿了十万块，以刘磊和魏涛的名义，投资贾家的生猪养殖，扩大经营。
    店里赚的钱，投资入股两家店赚的钱，除了保证给母亲每个月存两千块钱，让她有安全感，剩下的钱，魏涛全部拿着，赚的是多，可花的更快，总也见不到钱。
    刘大龙没有安排更成熟稳重的人跟着，人家魏涛自己能够归拢出这么大一摊子事，刘磊也不差，俩年轻人虽说面嫩点，可历练不就是这么个过程吗？让他们去折腾，年轻不折腾，什么时候折腾。
    刘大龙说撒手，真的就撒手，带着人，再次南下，这一次，他要将自己独有品种的店内销售和以往熟悉的批发，一勺烩。
    以前都是打个电话，让人去拉货回来批发，现在我这个老板亲自来，你给我的果，是不是采摘和装箱的时候，更应该‘认真’一点？
    接连十几天，魏涛和刘磊完全累瘫了，刘磊还好一点，早上还能睡个懒觉，魏涛每天早上还需要保证母亲店铺的进货，荔枝事件之后，本来都觉得自己成手的几家店老板，又都开始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货。
    魏涛有没有面子是一回事，这几家聚在一起，到谁家拿货都是几千斤起步，绝对的大客户，咱虽说是进货的，可这说话时候，也是仰着脖子，到了地方，主动给咱递烟的人也多了起来。
    进完货，帮着母亲将货物搬进屋里，有庞家母女的帮忙，一大早的忙碌不可避免他也要插手，忙完了，刘磊开车过来接他，刘大龙不在，他那辆雅阁，刘磊和魏涛开着，出门谈生意，面嫩年轻本就给人不受信任的第一观感，有一辆好车子，也能改善这第一观感。
    忙乎了十几天，总算是谈拢了一家肉联厂，不是明面上的合同，这时候负责供应好几个地方的肉联厂，生意还算不错，魏涛和刘磊请对方厂长连续晚上出去玩，七八天之后，对方才吐口。
    明面上，要有他去摆平厂内一些环节的高于平均价格的进货价。
    私下里，他本人还需要一定的回扣。
    然后，确保足量提供给两人肉联厂收购屠宰后、流入市场猪肉之中的精品。魏涛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以一千斤为一个计算码，给我们的确实是屠宰后生猪的好货，一千斤，我们每一斤多给两毛钱，私下里，每一斤多给这位厂长一毛钱。
    市场猪肉价格随行就市，目前是五块三到五块五，魏涛想着的是市场平均价格的低位端，也就是五块三。
    肉联厂提供猪肉，找了有经验的老师傅给计算了一下，整只猪，精排卖贵点，肥膘子便宜，运输、人工和贩卖过程中的损耗，基本上剩不下多少，比起其它售卖点的利润，这边已经被压缩到不到五毛钱，一旦中间环节再有一点差池，很可能一只猪拉过来，不赚钱都有可能。
    “干了。他要能给我更好品质的，我认再掏一点回扣。”魏涛咬着后槽牙，点头，他是知道的，这些是具体能算出来的，势必还会有一些时不时会出现的，逢年过节之类的，你少得了上供吗？
    刘磊服气，他犹豫了，觉得低三下四在别人面前装孙子的感觉真不好，关键装也就装了，便宜还让别人给占了，自己剩下什么了？
    专门得培训切割卖猪肉的吧，如果没有还得雇个人，店里得预留位置吧，得有专门存储的地方吧。
    这些边角余料都算上，真心没多少赚头了，他不想干，还想再找找，不怕耽误时间，不怕累，更不怕因此脚底磨起泡。
    魏涛点头了，刘磊反倒长出了一口气的感觉，他拍板了，也挺好。
    回程路上，已经很晚，魏涛开车，今天是刘磊陪着杨厂长喝酒，正事谈妥了，反倒那些总是有的没的后续节目，今晚不重要了，早点回家，明天正式签‘合同’，有阴有阳的合同。
    “现在我们求着别人，会有一天别人求着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要有自己的货源，先干着，熟门熟路了，大不了咱们自己干一个养殖场和屠宰场。”
    刘磊晕乎乎的点点头。
    将刘磊送回家，打车到‘鲜时光’。母亲和关锦月已经关门，启动面包车回家。这属于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现在成了自己睡个觉的旅馆。
    屋内亮着灯，车子也没停进院子，土路上有的是地方，靠着墙根底下一停，进院开门进屋。
    大屋里，母亲的呼噜声早已响起。
    小屋如今属于关锦月了，她每天晚上要学习到很晚，魏涛没个准点到家，周兴莲睡觉打鼾，魏涛也就将小屋让给了关锦月，让她可以拥有自己安静的空间去学习。
    “回来啦，锅里有热水，洗洗脸，泡泡脚。”灶火上的大锅里，一直烧着大半锅的水，魏涛坐在厨房兼客厅的椅子上，也没点灯，只是借着炉火和关锦月屋内的灯光，大爷般的享受着来自关锦月无微不至的照顾。
    洗脸水的温度调整好，毛巾给放在手边，牙膏都给挤出来。
    洗脚水的温度要高一点，且会在他坐着洗脚的旁边，给他放一个烟灰缸，也是知道每天泡脚的时候，魏涛喜欢抽一支烟。
    “今天没喝酒，那饿吗？”往常都会准备一杯蜂蜜水，今天关锦月没在魏涛的身上闻到很浓的酒味，给他递了一杯温水。
    “饿，给我煮袋面。”
    擦了脚，魏涛起身透过炉灶上的窗户向内看了一眼，没有打扰到母亲，关锦月心很细，已经摸透了什么样的声音不会打扰到母亲的睡眠，所以她在厨房里很是驾轻就熟。
    没有去推大屋的门，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魏涛进入小屋，在挨着门口的床脚，靠着墙坐下，本想是倚一下，吃过饭就睡觉，结果坐着没一分钟，眼皮耷拉下来，倚着睡着了，动了动，顺势贴着墙壁滑倒在床上，整个人状似蜷缩在床上。
    不一会儿，关锦月端着一碗面到门口一看，嘴角微微上扬，面放在一旁，进屋将小风扇调整成为摇头状态，这样既能吹到他，又不会一直吹着他。
    他怕热。
    看着那张泛着健康光泽的脸，关锦月驻足几分钟。
    跟同龄人相比，他没有稚嫩的绒毛，没有青春期的痘痘，买了车子，不再风吹日晒的捂了一冬天，好不容易白点了，一热起来，每天忙起来，又晒黑了。
    比起骑着三轮摩托上菜风吹日晒雨淋冬雪刺眼，生活好了，生意好了，买了车子应该变得轻松的他，似乎更加忙碌了，连续多少天了，今天最早，十点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