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物不光是挤压磕碰的损耗，这风吹日晒雨淋的损耗都不小，一车货物到底能不能赚到钱，但凡你细节处有半点懈怠，一路到达松江，一辆车多一点，这么多车，损耗是成倍的增加。
    刘磊累到瘫在遮凉棚下的竹床上，一动不想动，如同一条咸鱼，身上的汗馊味也不管了，要不是卫勇时不时给他拎上来一些饮料和甜食，他都觉得自己坚持不住了。
    张建抹着额头的汗水，也是调整呼吸来让自己身体内的能量消耗慢一些，抽支烟，过去以为的和现在看到的，察觉真的太大了。所有人都在看着魏涛成功，又有几人知道他为了这些付出了多少的辛苦。
    大热天的别说干活儿了，在外面站着汗水都顺着脖子往下流淌，这要是扛起一箱箱的水果到火车上，那汗更是呼啦啦的往下流。车上的护栏，车后货箱的地面，那都是晒得滚烫，真要是皮肉和护栏不小心碰到了，下意识的一躲，会留下烫过的痕迹。
    王海多多少少经历过，表现的还很正常。
    祝喜春是没有半句怨言和情绪波动，想想当初大博子在的时候，他家和那个磕头兄弟的行为，都是占便宜占惯了，你知道别人吃了多少苦，就去妄谈人家赚了多少钱。
    现在大家也都知道为什么魏涛每次回去，身上的汗馊味都那么浓郁，刘磊刚开始还想着，车子出发了，没有换洗衣服了，大不了买几件t恤。
    上了车，可能最幸福的时刻就是那小粉灯的院子了，这等于是给魏老板干活儿的固定福利了，也是车上的人员，整个路途之中，唯一正儿八经休息一下的地方。
    几十万的货款。
    流水席和人工付出了十万。
    这回程的路费里，可不光是运费，一路的吃喝拉撒，人越多车越多，消耗也就越大。且这有一个前提，别出什么意外的问题，一旦出问题，那损失可就没有办法真正固定了。钱的事，祝喜春、张建在王海的带领下，都会刻意回避，尽管跟着过来，差不多也能估算出整体成本，但你细致了解和估算还是两回事，不去细致了解，是对自己的保护。
    “这边走完，再跟我走一趟。”
    前脚到家，在南边被雨淋，回到老家这边，又赶上暴风雪，之前车厢内热的汗臭味脚臭味混杂，过了母亲河就开始冷，到了东北更是棉衣棉裤穿起来，暴风雪一来，高速不能走，国道道路滑，速度慢下来，两个司机不敢有半分懈怠，跟车的人还需要帮忙瞭望，多一双眼睛，多观察一下，避免出事故。
    总算是坚持到家了，刘磊的母亲早就拿着厚衣服过来给孩子更换了，看到儿子胡子拉碴头不梳脸不洗的模样，那叫一个心疼。
    刘大龙哼了一声浑不在意，男人就该这样，吃过足够的苦，才知道手里的钱真正花起来是什么味道。
    暴风雪中，从车上搬运，这一遭走下来，之前还觉得魏涛养尊处优的人，那点心思都没了。
    看看人家魏老板，亲力亲为，上车下车，一箱箱几十斤的货物扛着，有他做这个表率，还有谁干活儿的时候好意思去偷懒。
    这一次跟之前模式不一样了，不再是单纯内部消化，是对外批货，谁都可以过来批货。
    ‘宏福’和‘鲜时光’也一样，但不需要现金结算，只需要过磅确认你拿走货物的重量即可，到了白天，会有人去你的店里结算，价格肯定要比批发价便宜，如果是有得挑选货物，你们也可以先挑选，或是能够显而易见看出品质差别的，也可以先给自家留出一些品质好的。
    后面只是附加的，最主要还是前面的一个条件——价格比同行便宜。
    以前曹曦雨来看过，但那时彼此的关系还是同学，也是凑巧过来。这一次新年期间，还没到正月十五，这一出去就是六天，得知魏涛半夜归来，她一个人家里不放行，就拽着曹东旭过来，这次再看到魏涛那狼狈颓废的样子，内心深处满是酸楚，无比心疼。
    第148章 ‘风雨’彩虹
    哪怕是有风雪，哪怕温度很低，但在搬搬扛扛的过程中，出汗身体发热，外面的军大衣脱掉，只穿一个黄色的小棉袄，别人是一箱一箱的搬，魏涛和祝喜春是两箱两箱的扛。
    恶劣的天气，回来路上本就耽搁了，本打算下午到，好好休息一下，转天的凌晨再往出批发，一路国道的风雪交加，速度非常慢，为了安全起见，中途在风雪最大的时候，还找了一个临时大车休息的地方，停留了几个小时。
    半夜到达，根本没时间再去修整，天气不好，批发的速度也慢，没等到凌晨三点，直接开始先给自家的加盟商批发。
    顶风冒雪的过秤，唯有收钱的几个人算是挺舒服，在仓库内，身后侧就是暖风吹着，尽管为了方便小门开着，时不时冷风窜进来，也比外面的人要幸福很多。
    头发白了，眉毛白了，身上都冒仙气了，身上的热量与周遭的寒冷对冲，出汗和落在身上的雪对冲，一个个搬运的人员喘着粗气，身上冒着雾气，这样破天气找不到那么多的工人，只能是老板们亲自上阵。
    曹曦雨一直等到早上四点多，几次要出去阻拦，曹东旭建议她，不如给大家准备一些热乎乎的东西了。
    夜色中，曹东旭开魏涛的车子，两人找到了二十四小时粥铺，高价让人家提前给做了整整一桶的热豆浆，扣上盖子，那桶本身就有保温功能，半袋的绵白糖倒进去，拿着一个锅勺，搅动让糖融化，压了押金，又从粥铺买了他们装豆浆的纸杯，返回到批发市场。
    一杯一杯的接出来热乎乎的豆浆给大家暖暖身子，带着甜味的豆浆肯定比热水要更能带给大家舒适的感觉，一顿重体力消耗，甜的东西总会带给大家特别的美好感觉。
    四点多，魏涛被换了下来，没有那么忙了，工人的轮换够了，他们这些当老板的，也没必要继续停留。
    进到仓库内，一个个身上飘出来的就是雾气了，而是非常浓郁的混杂汗臭味。
    外面的货车司机，有马建平牵头，还有刘大龙以前用的一些货车司机，车子在刘大龙仓库附近停好，一个个出市场在旁边的一个旅馆睡觉休息，车子放在那也不担心，大家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安心睡觉，睡醒了过来，如果时间允许，两位老板还能安排人给清理一下车子的卫生。
    20车的水果，一路从热到冷，从采摘到装卸，路程上的颠簸，损耗没什么，但皮毛受损造成一定量品质下降的水果，大约有一成半，价格上受到影响，魏涛这里永远崇尚货到手快销，没有压货必要的货物，如果不像是过年蔬菜一天一个疯涨价格，他绝不会为了不多的仨瓜俩枣去捧着价。
    该便宜的便宜，该给搭个一两箱的，他也不吝啬，基本上不管是市场内的商贩还是两家的加盟商，都挑不出毛病来，顶风冒雪的挑选货物，他们可不想几千块钱的货拿回去之后，品质损耗大赚不到钱。
    你挑出毛病了，魏老板刘老板是做大生意的，几箱不在乎，我们小商小贩，有一箱品质差的，那少赚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但凡是有过来磨磨唧唧的，魏涛都是不废话，差多少，你说有几箱出现了一些磕坏的，行，我不看了，那个谁，你给他再搬一箱。
    你差多少，行，给你两箱。
    时间长了，有些人开始浑水摸鱼了，魏涛根本不听你描述的有多真实，也不会去看你的货物确实有那样的磕碰，只看你进了多少钱的货，差不多五千块的，你说有不少磕碰，我就搭你一箱。
    刘大龙那边也一样，懒得废话，效率销售，根本不去纠结一点得寸进尺之人的小心思，这样的天气，水果的保存周期到是没问题，关键是一冷一热来回搬运，如果不能快速批发出去，需要搬到仓库里，这样的过程，有磕碰，也有冻伤，细算下来更是得不偿失，不如让那些贪图小便宜的人得到便宜，让大家更多一些进货的心思。
    由于‘宏福’和‘鲜时光’不需要现金结算，财务人员身后的箱子里，收到的货款没有外面人想的那么多，可即便如此，一个大行李箱，装满了。
    魏涛主动带着刘大龙去产地，就是不想两毛三毛之间再去扒一层皮，生意做细致，不如把生意做大，细枝末节的一些从前看起来不少的钱，当前这个规模，也就显得无足轻重。
    以前一车货，双方彼此对缝几千块钱，不少了，确实也是独一份的优惠政策。
    可看现在呢，20车的货物，从十二点一直忙到早上四点，大批的批发商贩都走了，别看现在时间早，回去整理，上货架摆放，开门营业抢占早上这一批的客户，还有一些是冬天也出早市的。
    接下来就是普通的果蔬超市或是摊位的商贩，他们不会来得太早，也不会来得太晚担心没有好品质的货，基本上五点多也就都到了。
    20车，还剩下不到6车的货物。
    自己的加盟商，都是从停放在距离仓库最远距离的车子开始装卸，只需要过秤，确认数字，签个字就可以拉走。
    剩下的这些位于中间区域，看看时间，刘大龙开始组织人卸货，风雪越来越大，不管能不能全部批发掉，现在不能等了，工人的气力也都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不少司机都留下了钥匙，刘大龙这边也有会开大车的人，赶紧一辆一辆的车开到仓库门前，也顾不得占道，顾不得给商贩疲乏，所有人全部再次出击，在天从黑到大亮的这段时间，在风雪越来越大的环境下，将所有货物宁可搬运过程有磕碰的搬到了仓库之内。
    魏涛进来休息一会儿，曹曦雨完全不顾他身上的味道，过来又是给他递毛巾擦拭，又是端着热豆浆给他喝，很讨厌烟味的她，也是主动给魏涛拿烟，并且帮他点燃。
    离得近了，看得到因为高强度体力劳动带来的身体变化，有冻的皮肤泛红，也有累的青筋冒出来。
    曹曦雨还想劝魏涛换衣服呢，结果这休息了不到一个小时，外面风雪更大，所有人再度出去，只留下像是刘磊这样实在干不动的，带着几个人，帮忙守着钱箱子，这一大箱子钱，现在可有一百多万了。
    诺大一个仓库，很快就堆满了货物，屋内想要帮忙的人，能做的就是拿着扫帚，在搬运进来放下来之后，扫掸一下外包装上的积雪，不然屋内温度高，一会雪融化了，会渗到箱子里，有可能会损坏到里面的水果。
    看到剩下一车，刘大龙经验更丰富一些，直接喊着外面的人，将这一车水果，批给晚来的这些商贩，你们可以开箱验，要买快点，快速拿光外面这一车，一斤给你们便宜一毛钱。
    像是苹果这样的水果，批发到手之后，在市场上卖，一斤才能赚多少钱，一毛钱看似不多，真落到每一个商贩那里，不少了。
    有担心品质不好的，到是一些跟刘大龙合作过的商贩，知道他这意思是懒得再搬了，而不是品质差，拆开几箱看到品质确实不错，也不废话，一箱箱的赶紧搬到自己的车上，有开面包车来的，不如箱货方便，车里都不敢开暖风，比外面稍微暖和一些，风吹不到雪打不到即可，真要温度高了，这时候水果的品质有变化，那可都是自己的了。
    “呼！”
    六点四十，魏涛回到仓库。
    七点二十，外面那一车批发完毕，轮翻出去的员工回到仓库，接下来就是一些休息够的，开始接待到仓库进货的商贩，这时候外面再大的风雪，跟大家都没什么关系了。
    魏涛脱掉了外面的棉袄，脚下的鞋子也早就湿透了，在电暖风前取暖的人很多，更为浓郁的汗味开始汇聚，但在此时，除了外来人，自家人没一个觉得这味道刺鼻的。
    不用别人，曹曦雨就到捷达的后备箱，将魏涛放在那的备用衣服鞋子拿了出来。
    军大衣，棉鞋，还有，呃，一副厚厚的护膝，打眼一看就不是外面买的，外面是一层皮子，里面是厚厚毛线织成，外面挡风，里面取暖。
    男人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如果你已经在女人的心中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形象，那当你在工作中让她看到你的辛苦时，那对于心灵感受的杀伤力更大，当前的曹曦雨就是如此。
    她是看过魏涛骑着电脑三轮车走街串巷卖菜，可那时候，只是好奇，双方关系只是同学，后来魏涛在她面前呈现出的就都是成功，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能得到父母认可的成功。
    曹海洋和周敏到是都说过，魏涛吃过很多的苦，曹曦雨脑海中是有画面的，骑着电动三轮车；安顺街鲜时光门前摆摊；可能画面印象最深的是之前来水果批发市场看到的浑身汗馊味的魏涛……
    可那时候，也不算是亲眼见证他有多辛苦，今天是看得格外心疼，不由自主的，曹曦雨心里想着的就是我要对他好一点，落在旁人眼中，这魏涛处对象还真有两把刷子，看看这漂亮女孩忙前忙后的，换成一般女孩，早就嫌弃他一身的汗臭味了。
    第149章 ‘敢’
    钱连算都没算，赚不赚的，魏涛和刘大龙心中有数，跟着去这几个人心里也有一杆秤，但具体多少，可能只有魏涛刘大龙刘磊三人知道了。
    这一趟大获成功是肯定的，都知道两个老板的风格，论功行赏从不吝啬，尤其是魏涛加入之后，这方面的额度正在缓慢增涨，直至目前，还没有看到停滞的迹象。
    魏涛坐在车上，周敏喊回家吃早饭，今天难得，曹海洋也在家。
    昨晚姑娘就跑出去了，早上喊魏涛回家吃早饭，顺理成章。
    直到曹曦雨家楼下，魏涛才从恍惚中转醒过来，他心里也盘算着这一趟能赚多少钱，去掉开销，去掉接下来的员工酬劳，如果剩下来的一百多吨货物磕碰品质下降在两成以内，那这一趟，他和刘大龙两家加起来，至少赚了五十万。
    对比以前一车能赚几万块，看似少了，实则多了很多很多。
    那是抓的偶尔一批高质量货源，现在则是通收，这20车里面，还有价格并不贵的苹果柑橘，还有品相损伤比最大的葡萄。并且他很清楚，这一次赚这么多，不能成为常规衡量标准，做这行还需要承担你也不知道比例是多少的‘意外’。
    以前刘大龙也没干过这么大，他是在这行混迹了许多年，但在产地直接抓货的比例，并没有比之前的魏涛多很多，一直都是作为区域代理，到产地附近的大货站去提货，已经被过了至少两道手，他还承担运费和路上的风险，每一趟实际赚的并不多。
    这‘不多’，是相较于这一次，一次赚个十万八万，还少吗？
    这一次赚得多，投入也大，两人全算上，一人也应该在七八十万。
    细想想，货源产地是一方面，货多是一方面，品质是一方面，能赚这么多的最大因素，还是连锁。
    还是果蔬超市几十家所带来的超级消化能力，尽管是最低价，可你要知道，一批货到来，瞬间被消化一半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好，在市场被大家看到哄抢所带来的宣传效果呢？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敢。
    有强大的消化能力，才敢承包，才敢多抓货，以前刘大龙有那个底子，他也不敢一下子拿那么多货，你敢保证每一次拿回来的，都畅销？
    一旦滞销呢？一旦赚钱的价格批发不出去呢？
    一趟六七天时间，这个可以忽略不计，以后不一定每一次都亲自上阵。投资算个整，八十万，回来能赚，嗯，也往下浮动个整数，二十万。
    这买卖，如果风险承担的事情规划到最低，无疑是真正意义上的暴利，当下就看南边的一季一季成熟有多少了。走之前跟卫勇聊过，下一次二十天后，应该会有三五车量的水果成熟。
    车停，魏涛的思绪也停了下来，看看窗外：“算了，我不上去了，我这浑身上下馊臭馊臭的，进屋要是脱鞋，那别人都别吃饭了。旭哥，你跟小雨上去，我去回家取套衣服，洗个澡，告诉周阿姨，早餐吃不了给我留着，我一会儿来吃，好不好？”
    后面的一会儿来吃，则完全是对曹曦雨说的，带着哄小孩的语气。
    “没事的，我家洗也行，我爸的衣服，你也能穿。”曹曦雨是真不拿魏涛当外人，他笑笑，伸手揉搓了一下她的头发：“乖了，别让阿姨担心，要不这样，我就回家洗个脚换身衣服就回来，咱们去泡温泉汗蒸，刚开的一家，曹叔叔和周阿姨也在家，没什么事的话，咱们一起去，感受一下。”
    ……
    能够不避讳的，也就只有母亲，还有，关锦月。
    回家后，关锦月不在，看看日期才想起来，初八就开学了，哪怕是天天复习和做题，在学校的效率，对于九成九的学生而言都要高于家里。
    脱掉鞋子，中途都换一双鞋了，那味道依旧，在灶坑的铁锅里，盛出一些热乎水，泡泡脚，拿肥皂好好搓洗了一番，袜子直接扔进垃圾桶。
    洗过脚，外面衣服换了，里面没换，而是准备好一套新的，以最快速度驱车返回到曹家，在曹曦雨的召唤下，上楼了，身上到是没有什么味道的，可秋衣秋裤贴在身上的感觉还是不舒服。
    对于周敏的早餐，魏涛是很给面子，他也确实饿了，自己干了一盘子的酱牛肉，吃了一小盘的酸辣瓜条，锅里的粥都给包圆了，曹曦雨还跑去多给他热了三个馒头。
    五个馒头，四碗粥，曹曦雨只喝了一口的牛奶，一大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吃东西能让旁边人有食欲的人，首先是这些人发自内心的不讨厌你，不然你一个人的大快朵颐，只会让人觉得你是个没有餐桌礼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