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给两位“J”的领导人把帐算了一遍，乡镇卫生所建设加上后续维护、加上培训赤脚医生的开支、再加上今后年年都要跟上的医疗资源支持，虽然是比异想天开地给产期妇女提供炼金药水实惠，但支出确实不小……亚尔曼把数字在心头过了一遍，脸色都有点儿发白。
    “医疗方面的投入确实有点儿吓人，但这方面若是不肯投入，那么领地就谈不上长治久安。”萧云明白J现在只是站住脚跟、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得很，但既然他希望这个盟友能在人族领地扎下根来长成大树，那么他就必须劝说盟友在医疗上下功夫，“孕产妇女需要医疗保障，需要能从产床下活下来，这样在一两年的恢复期过后，她们又能有健康的身体来生产下一个胎儿。”
    “波伊尔领的底层平民平均寿命三十二岁，这是你们亲自走访调查得来的。那么那些年纪轻轻就永远沉眠的领民，有多少是其实是只要一点儿药粉就能救回来的呢？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有劳动力的时候，这个年纪的领民仅仅因为一点儿小感冒、细小伤口发炎便失去性命，这难道不是更可惜的事吗？”
    “站在领主的层面上考虑，领民自然是越多、寿命越长就越好。站在领民的角度考量，生病时有人能求助，无论治不治得好，总比躺家里苦熬等死来得强。我们跟克洛宁王室竞争，争的是谁更能有效地利用民间劳动力、谁更能收拢民心，不在这种地方下功夫，还要去什么地方下功夫？”
    “你说得对，阿云先生。”亚德里恩没像亚尔曼那样混到精穷过，他的口袋里总是能揣着点金币，花起钱来便也不像亚尔曼那样抠抠搜搜，用力点着头道，“培养一名赤脚游方医生的钱还不够买两瓶炼金药水，而这名医生可以在今后不断地使用更廉价的草药学来治病救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都要比依靠炼金药水有效得多。”
    萧云笑着道：“这是自然。嗯，这个地方我还有个建议，医疗系统是作为领地公众福利推行的，但最好不要搞成免费医疗。免费的东西只是说起来好听罢了，标注好的价格会从别的地方找补，那样一来更容易出问题。我的建议是，J既然有着这么多优秀的人才，大可以成立制药机构、自行研制有针对性的药丸、药粉，以民众能够消费得起的价格对外出售，售价不能补足的成本，用提高售价的药品出口回收资金填坑……”
    这个世界没有成型的制药行业，原因么也是超级简单：需要廉价量产药物救命的底层发不出声音，而中高层有条件求助于更方便有效的炼金术。
    草原上自家有大片的土地可以用于草药种植，但以兽人族和地精、灰矮人构成的炎之国，实在没法子来搞针对人类的制药行业……这玩意儿是能决定病人生死的，不是吃食，只有口味接受力问题。
    也就是说，萧云想赚制药这个地球上已经被证明是暴利的行业的钱，只能拉上人类盟友一块儿干——草原提供草药原料，“J”的波伊尔领地出研发人手，齐活！
    原本还心痛得捂心口的亚尔曼听说原来搞领地医疗福利也能赚钱，整个人立马活了过来，勾着脖子听得极其认真……不怪他在钱上斤斤计较，而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领主不是那么好当地！
    成功地将盟友更加稳固地绑到自家的经济战车上，萧云拍着大腿欣慰的同时，忍不住又想起一个问题：看来咱这跟炼金术师协会的仇恨，是永远不会有化解的时候了……前脚偷了人家的合金配方，后脚又坏人家的财路，不派人来暗杀他都得算是那帮炼金术师有修养。
    从人口增加说到妇女孕产、说到医药制药、说到利益共同体，结束这个话题，萧云又把话头牵回人口增加这个根本政策上：“咱们前面说过了，靠战争掠夺人口是不划算的。那么最划算的接受人口的方式是什么呢？我想大伙儿也应该有所预感——最低成本最高效的扩充人口的方式，绝对是别人打仗、内乱，咱们接收战争难民。”
    屋内瞬时一静。
    施法者们一个个粗看上去神色都挺平静，嗯，只是粗看上去……实际么，连霍奇森的嘴角都在微微抽搐。
    ——你这个家伙还真的说出来了！
    ——那你刚才还把艾沙赶出去！
    ——你说得别人说不得是吗！！
    萧云就很淡定，没有丁点儿的羞涩或是尴尬……即使艾沙那个小年轻不来戳破草原对远东搞的“颜色革命”、鼓动远东内乱再欢欢喜喜接受丁口这事儿，他也是要把“J”的这群理想家拉下水的——所谓盟友就是要同进同退，老子乌漆嘛黑而你们纯洁得像白莲花一样，咱们的友谊要怎么保持长青？
    好汉上梁山不交投名状，谁特嘛跟你当兄弟！
    所以萧云完全不会跟“J”的这帮施法者讲什么草原的苦衷、兽人族繁殖老大难，他只要让这帮魔法师也跟他尿一壶就行了……咳咳！
    当下，萧云笑得非常和善，神情非常自若：“因农机的出现而失去土地的自由民数量是有限的，且失地农民除了投奔波伊尔领外，还有别的选择，比如打落牙齿和血吞、给那些夺走他们土地的贵族当雇农。人族也罢，兽人族也罢，底层都是有很强的忍耐力的，不是到了绝无生路，底层就会保持静默。”
    老子讲“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时，背景是春秋战国末年那个连年战火纷飞、平民朝不保夕的时期。
    地球上，西方人尊崇英雄，而东方人对所谓英雄的情感，用一句话可以很精确地描述：“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英雄出头的乱世，是平民百不存一、十室九空的地狱！
    东方儒家文化到了二十一世纪已然落后于时代，但在相当长的地球历史进程中，儒家文化的克制、隐忍、中庸核心，对于底层平民来说确实是比较友好的——在某些国际摩擦上，哪怕部分傻叉嚷嚷得再大声，东亚国家都更倾向于保证国内稳定的前提下来解决事端。
    这也是萧云始终谨慎地维持着与周边邻居关系、竭力保证避免族人活在战争阴影下的主因——新中国出生的他，自然也受儒家文化影响至深。
    拔剑冲锋的猛士固然英勇，但为了自己的英雄气质英雄名号便不惜让族人深陷战争的憨批，还是赶紧找个角落偷摸干掉的好……活得越久，危害越大。
    这层逻辑转换一下，就是别人家里随便干仗随便烧火了……别人家死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克洛宁王室三王子、莫里斯王子殿下有着不错的野心。”萧云和善地笑着道，“我的建议是，我们双方不妨考虑一下，如何给予这位王子‘必要’的支持。”
    这下肖恩先生也绷不住了，直白地看向萧云，惊诧地：“你六年前还是七年前不是说过，克洛宁王室的斗争规模只限于高层最好吗？”
    亚德里恩亚尔曼：“？？”
    这老哥俩惊悚地盯着肖恩，又惊悚地看向萧云，不是，你们搁老些年前就没对克洛宁安过好心？！
    “此一时，彼一时。”脸皮厚如城墙的萧云稳如老狗，一点儿都没有窘迫的意思，“当时的我们没有条件沾手王室内斗战争红利，但现在，我们的盟友不是已经在克洛宁站住脚了吗，又何必去浪费这种好机会呢。”
    亚德里恩亚尔曼：“……”
    坐在角落里的霍奇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偷摸朝萧云放了个侦测魔法。
    萧云当然不是魔族……于是霍奇森露出了非常困惑、又非常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亚尔曼的心情也非常纠结……这两年来波伊尔领地接收周边领地失地农民，安排着开荒、新建乡村，仅仅今年就开出几十万亩土地，能组织起来确实地利用的劳动力能为领地带来多大的盈利不言而喻。从他的立场出发，他实在是舍不得错过能快速扩充劳动力的“好机会”。
    假咳了一声，这个确确实实地受过穷、比较弯得下腰的施法者厚起脸皮硬着头皮道：“阿云先生，能具体点儿说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