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兵器坊的后院并不宽敞,甚至有些拥挤,园子的角落处,堆满了不少破铜烂铁,大都是已经废弃的兵器。这些都是兵器坊用低价回收的兵器,回头送到铁匠铺子里重新打造,又能铸造出新的兵器,从中亦能挣取不少利润。
韩掌柜在杂乱的废弃兵器中找了大半天,终于道:“五少爷,在这里呢。我拎不动,你来看看!”
“一根棍子也拎不动?”韩漠有些好奇,快步上前,只见在墙角处,一根布满锈迹的铜棍靠在斑驳的墙壁上,看那样子,还真是多年没有动过,铜棍与墙壁相靠的一端,竟然陷入了墙壁之内,形成一个小小的石洞。
韩漠伸手一拉,这第一下竟然还拉不动,心中大是奇怪,但更多的是惊喜,这一试之间,他已经感觉到这根铜棍的沉重,这样的棍子,正是自己要找的那种。
他使出五成力,才将铜棍拎了出来,这铜棍看起来平平无奇,上面锈迹斑斑,一人长,重量却实在不轻,韩漠初步估计,至少也在两百斤重,实在有些意料不到,心中更加明白,这铜棍恐怕不是普通的青铜所制。
“五少爷,可还称手?”韩掌柜笑问道,从旁找来砂纸,道:“日子久了,风吹雨打,外表锈了一些。不过这可是一个好宝贝。”他上前用砂纸擦拭着铜棍上的锈迹,擦拭之间,铜棍上的锈迹很容易便被抹去,顿时显出铜棍的真面目来。
这铜棍经过擦拭之后,竟是崭新无比,棍身微微泛着暗红色的光亮,那是因为这根铜棍的棍身,竟有无数条红色的印迹,就像是依附在铜棍身上的经脉一样,稀奇无比。
韩漠越看越好奇,问道:“韩伯伯,这……这棍子当真是铜棍吗?”
“是铜棍无疑。”韩掌柜微笑道:“不过却不是青铜白铜所制,而是罕见的血铜所制。”
“血铜?”
“不错,血铜乃是铜的一种,但是比之青铜白铜更为坚固沉重,矿产极稀少,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韩掌柜叹了口气,摇头道:“若是制成刀枪斧钺等兵器,只怕早就重金卖出去了,可偏偏制成了棍子,那些有身份的客人不屑于购买,而那些穷困的却又买不起,到最后反而滞留在手中,被我丢在了这里。也幸亏卖不出去,否则五少爷还得不到呢。”
韩漠看着手中的血铜棍,越看越喜欢,道:“韩伯伯,这棍子是从哪里收来的?这可真是一个宝贝啊。”
韩掌柜呵呵笑道:“五少爷,不敢欺瞒你,这棍子……嘿嘿,是从一个乞丐手中得到的。”
“乞丐?”韩漠一愣。
“大概是四五年前,那是一天夜里,我正准备关门,就看到一个乞丐倒在店门前。”韩掌柜回忆道:“我那时也是生了恻隐之心,将他背回店里,让人准备了饭食。那乞丐显然是饿昏了,吃过饭后,精神才好些。他离开的时候,便将这根铜棍丢下作为饭资,我拒绝不收,他却说什么一生从未欠过他人恩情,我若不收,他就一头撞死。”
“倒是有骨气的人,只怕不是乞丐,是个遇难者。”韩漠托着下巴道:“他有这样稀罕的棍子,想来也不是普通人了。”
韩掌柜道:“五少爷说的是,我看那人虽然五十多岁,但是身体却极为硬朗,有一股子气势。”
“那后来如何了?”韩漠问道。
“我见那乞丐执意如此,便收了这根铜棍,然后又取了三两银子给他。”韩掌柜感慨地道:“那乞丐倒也没拒绝,只是当时很是怪异,握着银子笑着说:‘昔日阴阳棍,今日三两银,有意思,有意思!’他这话说的奇怪,我到今日也还记得。”
“阴阳棍!”韩漠紧握着血铜棍,喃喃道:“原来它叫阴阳棍。”
“对了。”韩掌柜一拍脑袋,道:“我差点忘记,那乞丐走的时候,还丢下一本书,我记得是练棍法用的。我一个生意人,用不上,当时就收了起来,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五少爷,你且等一等,我去寻一寻!”转身小跑而去。
韩漠手握血铜阴阳棍,还真是有几分激动,他依着架势,舞动几下,还真是呼呼带风,说不出的威猛,这幸亏是他力气巨大,若是普通人,这阴阳棍断然是舞动不起来的。
舞得兴起,瞥见旁边有一株半抱粗细的大桑树,毫不犹豫地横挥阴阳棍,“砰”地一声,打在大桑树的树干上。
就听“喀吱”声响起,那大桑树竟然被阴阳棍一下子打断,整个大树干缓缓倾倒,便要往房子砸过去。
“不好!”韩漠暗叫一声,这大桑树重量极大,若是砸在屋顶,这屋子定然是要被压塌下去,不容多想,他丢下阴阳棍,窜上前去扶住大桑树,使出全身力气,竟是将大桑树生生托住,阻止了桑树倒塌之势,旋即一咬牙,硬是抱着大桑树,将它推向另一面。
另一面地处后院,没有多少人,大桑树缓缓倒了下去,压塌了半边的围墙。
韩漠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想不到自己的力气配上阴阳棍,竟能发挥如此效应,这样看来,这阴阳棍要是打在人的身体上,不死也得重伤。
“五少爷真是好力气!”韩掌柜声音传来,声音非但没有因为树倒墙塌而愤怒和责怪,反而满是钦佩之意:“整个东海郡,有此神力,没有几个人了。”
韩漠尴尬一笑,道:“韩伯伯,真是对不起,您看……!”
韩掌柜立刻摆手道:“五少爷,切莫这样说,回头我让人将大树拖出去,砌一下围墙就是,没什么大不了。倒是五少爷如此神力,让我大开眼界,真是运气啊。哈哈,我们韩家有五少爷这样的人物,何愁不得振兴。”
韩漠哈哈大笑道:“韩伯伯过奖了。”瞧见韩掌柜手中拿着一本破旧的册子,奇道:“韩伯伯,那就是乞丐留下的?”
韩掌柜有些尴尬,走上前来,递给韩漠,道:“五少爷,真是对不住。这册子我随手丢在房中,几年没动,都被虫子咬了,只剩下一半了。”
韩漠仔细看了看,封面倒还在,写着《八部棍术》,册子枯黄,后面十几页都已被虫子咬的残破不堪,上面的字迹和图画也是完整不全,甚至最后几页已经完全破损,前面二十多页倒还完整,只是枯黄成旧的很,显然有了许多年头。
他打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棍术者,要考虑棍子与敌方兵器的距离之长短,计算时间之迟速,明确生死棍的变化,生死门之趋避,老嫩棍之进退,发力点之控制,回力点之内外,棍在巧而次在力,有力无巧不成棍,力巧相融,方能学到上乘棍法!”
这短短的几行字,正中韩漠下怀。
真正的棍法,那是讲究技巧的,若是只以蛮力是棍,那便是下乘棍法了。
他随手翻了几页,只见里面主要着眼于棍法技巧,大部分都是那些武师们从未讲过的,有许多看在韩漠的眼中,说不出的新奇怪异,心中明白,这一本快要废弃的小册子,实在是棍术瑰宝。
万万想不到,阴阳棍和《八部棍术》竟然沦落到今日这般摸样,若不是自己出现,这两样东西只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韩伯伯,这两件东西我都要了,要多少银子?”韩漠笑眯眯地问道。
韩掌柜急忙摆手道:“我若是收五少爷的银子,传将出去,还要不要脸了?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放在我这里,那和废品没有两样,难得五少爷看重,那是我的荣幸,这两件东西便是我送给五少爷的,还望五少爷笑纳!”
韩漠哈哈笑道:“韩伯伯,你心意我领了,你是生意人,我总不能让你亏着。”将自身所有的银子共计五两都摸了出来,硬塞在韩掌柜的手中,道:“韩伯伯,小五的银子不多,就这么多,你就吃点小亏吧,呵呵!”
韩掌柜见韩漠坚持,也就收了下来,连声道谢,他却不知道,这两样东西若是被明白人看见,万两银子那也是值得。
韩漠得了两样宝贝,兴致极高,出了门,就见韩青迎上来道:“五少爷,那边有好玩的事儿,咱们快去看看,保你喜欢!”
ps:两件无价之宝啊,能不能拥有吕布赵云般的攻击值,看他自己了,哈哈!
第十七章 【马技乞丐】
兵器坊这一条街并不是很长,毕竟地处东海之畔,似乎离战争很远,至少这里并不是战争的集中地,所以富贵人家宁愿多花钱买些品鉴贵重之物,增加风雅,而普通百姓更愿意多买几张网,为他们的生活增加一些保障,真正购买兵器的并不多,所以开着兵器坊的铺子也并不是很多。
燕国不像魏国,魏国人从小就接受军事化的训练,被灌输着魏人是优等民族的思想,那里的人们对于兵器和骏马的狂热爱好,是其他国家远远不能比拟的。
这条街的街头,有一块空地,平时都是闲汉们坐着吹牛聊天的地儿,几株参天的大树下,总会坐着一群人,也有一些小商贩雇不起门面,就蹲在这个地方摆个摊儿卖些东西,通常情况下,衙差们也并不会去管,从这些小摊贩的身上,他们明白挤不出什么油水。
韩青带着韩漠来到这里时,只见一棵大树下已经挤满了人,三四人围成一个大圈子,里面传来骏马的嘶叫声,那骏马声音极响,中气十足,韩漠只听马的声音,就知道那是一匹好马。
围观的人群时不时地叫起好来,这些叫好声,显然也是情不自禁地发出来,这让韩漠很疑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好节目在等着自己。
韩青凭借着十几年锻炼出来的好身体,很轻松地为韩漠挤开了一条道,等韩漠钻进去,这才发现,在人群之中,却是有一人正在表演马技。
那骏马鬃毛茂密,全身都是油亮的乌黑顺毛,健壮高大,而在它身上轻盈地窜上窜下的,却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小个子,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皮肤黝黑粗糙,像是穷苦人家出身,至少他身上穿着的衣裳在东海城只有乞丐会去穿,邋遢不堪,残破的不成样子。
不过这邋遢的乞丐马术倒真是让人惊叹不已,骏马前奔后退,在乞丐的控制下,表演着各种超难度的动作,有些动作几乎是难以想象出来的,他甚至可以两腿挂在骏马脖子上,与骏马来个大眼瞪小眼,引得四周的人们一片哄笑,但却又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韩漠内心佩服的人并不多,能让他钦佩的,必定在某一方面确实有着独特的造诣和能力,而这个表演马技的小个子乞丐,还真让韩漠生出几分钦佩之心,也跟着人们一起鼓起掌来。
就在人们看得眼花缭乱,惊喜连连之时,那小个子忽地勒住马,以一个漂亮的翻身落在地上,尔后对着四周众人拱了拱手。
韩漠这时候才看清这个乞丐的脸庞,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块岩石,即使是那一对深黑的眸子里,也没有半丝情绪,给人一种几位冰冷的感觉。
他本以为这乞丐拱手之后,必定来上一段讨要赏钱的说辞,但是和他想的不同,这个乞丐似乎很拙于言辞,拱手之后,回身从地下拿起一顶斗笠托在手中,尔后走到人群边,很木讷却又带着一丝期盼地看着面前的客人,那是希望能够得到几文赏钱。
这年头,开热闹的事儿人人都愿意往前凑,可是掏钱的事儿,那都是避之不及,乞丐刚刚拿起斗笠,便有不少人散开,等到乞丐伸出斗笠讨要赏钱的时候,所有人刚才那种兴奋的情绪立刻消沉下来,毕竟东海城的百姓远远谈不上富裕,自家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哪里还愿意搂钱赏人。
乞丐转了一圈,也不过得到十几文铜钱。
“驯马的,你这匹马多少银子卖?”一个看起来还有些阔气的公子道:“你开个价,我出银子买下来。”
乞丐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只是托着斗笠,在所剩不多的人群转了一圈,终于来到韩漠面前,探出斗笠。
他的脸色黝黑中带着枯黄,身体很单薄,看起来似乎营养不良,额头微微凸起,长相很平凡,是那种丢在人堆里也不会吸引任何人注意的那一种。
韩漠笑眯眯地问道:“你是一个堂堂男子,有的是本事,这样在街头卖艺讨要赏钱,不觉的有失颜面?”
乞丐抬起头,瞥了韩漠一眼,声音如冰一样冷淡:“我自己做事卖力气,得到的银钱不丢人!”
“好!”韩漠嘻嘻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他正要摸银子,忽地想到自己的银钱方才全都给了韩掌柜,于是向韩青道:“你带了多少银子,都给他!”
韩青一愣,但很快就摸出一两碎银,道:“少爷,就这么多。”放进了乞丐的斗笠中。
乞丐没有再说话,只是看了韩漠手中的阴阳棍一样,眉角微微跳动,转身走开。
“少爷,为何给他这么多银子?”韩青低声问道。
韩漠托着下巴道:“他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混到这个样子,恐怕是落难了,一两银子或许能帮他一帮。”心中却在盘算着,要不要将这乞丐领回府中,毕竟拥有这种神乎其技的驯马高手并不多见,带回去教习自己习练马术,倒也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他正想上去请乞丐到酒楼坐一坐,却听身后有人叫道:“黄班头来了!”
围观的人迅即闪开,本来被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此时早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人。
韩漠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黄班头是东海府衙的护卫班头,算得上是东海郡守萧幕瓒的亲信,他本身更是萧幕瓒当初上任时从燕京带过来的。
韩漠扯了扯韩青的衣裳,二人走到了大树后面,往远处望去,只见黄班头一身皂衣,领着三四名手拎杀威棒的衙差正悠悠然向这边行来。
人群中有好心的对着乞丐轻声叫道:“驯马的,快些骑马走吧,待会儿想走都走不了了。”
乞丐正在收拾东西,听到叫声,竟是回过头来,对着那提醒的人微微一笑,他本来冰冷的脸庞,却因为这一笑而温柔的多。
乞丐收拾好东西,黄班头已经领人到了,几名衙差立刻将乞丐围起来,嘿嘿地笑着。
黄班头腰间挎着一把刀,走三步晃两步,眼睛一直盯着那匹骏马,满是贪婪之色。
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看出这匹骏马是地地道道的魏马,而且是魏国骏马中的上品,脚力和速度那是顶呱呱的,拉到马市上,就算贱卖,也能值两三百两银子,那可是大大的宝贝。
“打哪儿来啊?”黄班头瞥了乞丐一眼,淡淡问道。
乞丐依旧如同一块岩石,脸上没有半丝表情,淡淡地道:“魏国!”
“就知道你是魏国人!”黄班头嘿嘿冷笑:“你脚上的破靴子,也只有魏人才穿的习惯。”
乞丐脚上穿的靴子已经很是残破,但却和燕国的靴子大不相同,除了又高又深,最显眼的就是靴后有一个弧形弯卷,就像月亮一样,看起来还颇有些美观。
黄班头又打量了乞丐两眼,才继续问道:“来东海郡做什么?”
“讨生活!”
“讨生活?”黄班头冷笑道:“魏国活不下去了?”
乞丐抬起头,眉角微微一紧,淡淡地道:“大人,我犯了什么燕国的律法吗?”
黄班头握着刀柄,冷声道:“你一个魏国人,穿得破破烂烂,却有这样一匹上等好马,在我东海郡意欲何为?嘿嘿,该不会是魏国的探子吧?我听说魏国有一个衙门,叫什么‘黑旗’。那黑旗部众遍及各国,打探他国情报,暗中破坏他国秩序,我看你就是黑旗部众。”
“我不是!”
“不是?”黄班头便要上前去拉骏马:“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走吧,和咱们去衙门一趟,是不是,你和郡守大人说去。”
他还没有碰上马缰,那骏马忽然打了一个响鼻,一声长嘶,两只前蹄抬起,便要向黄班头踩踏下来。
黄班头吃了一惊,好在他还有几分本事,就地一滚,躲过骏马这致命的一踩,虽是如此,但是一场大雨刚过,地上早已泥泞不堪,这就地一滚,整个衣裳顿时泥污一片,好不狼狈。
“妈的!”黄班头恼羞成怒:“弟兄们,给我打这个魏国的奸细!”
几名衙差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冲向乞丐,抡起杀威棒,对着乞丐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那乞丐却似一块岩石,也不还手,任由杀威棒雨点般打在自己身上,只几棒子打下去,乞丐的额头便被打破,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少爷!”韩青一攥拳头,便要冲过去,却被韩漠拉着,轻声道:“等一下,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子有多大的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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