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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虽说本朝刑律贩私盐三十斤可就地正法,但是如此暴利引诱,私盐贩子也是屡禁不绝,淮安府等地甚至有世代贩私盐的豪民家族。秦承祖他们在清江浦救曹子昂、四娘子时,就从当地的私盐贩子手里获得一些援助,秦承祖他们要搞到私盐自然不难,甚至可以在长山岛组织人手煮海制盐。
    搞到私盐甚至偷运到江宁都不成问题,但要在江宁将私盐秘密行销出去却是千难万难,集云社根本就没有这个基础,跟其他私盐贩子合作,又太冒险了。
    “狱岛上每日役使十名囚犯拿网兜、钓杆等简单工具,每日就能捕三四百鱼,要是添加人手用渔船拉网,甚至直接向附近渔民收购鲜鱼,曹爷说狱岛每天能用多少斤鱼来制腌鱼?”林缚笑着问。
    “妙,真是妙计,枉我这些天耗尽脑汁,都不及林爷这瞒天过海之策……”曹子昂给林缚一语点透,压着嗓子大呼其妙,“腌鱼一斤耗盐二两,每日腌鲜鱼两千斤,需盐四百斤,即使购一百斤官盐来掩人耳目,也可掺入三百斤私盐,一个月就能掺入上万斤私盐……”
    葛氏兄弟在旁边听了也是眼神炯然,曹子昂拉他们入伙时带来秦承祖的书信,信里说东海狐是何等谋略卓绝、雄才绝世,他们心里存疑过来,此时见林缚随意就说出用腌鱼藏销私盐的妙策,心想秦承祖或许没有乱吹牛。他们听曹子昂说过狱岛跟集云社的情形,运盐、捕鱼、腌鱼以及运销几个环节分隔开来,外人怎么可能看出他们在腌鱼里做手脚?
    “长山岛要是每月能运一百石盐过来,差不多就能将账做平,”林缚笑着说道,他也是费尽脑汁去想这些事情,长山岛维持上千人的规模并要保证足够的战力,就要有足够的物资保障,不然秦承祖他们再有训兵、带兵的才能,也不能使饿兵如猛虎,林缚又说道,“除了腌鱼,还有许多地方用盐,便是在岛上喂猪,百十斤草料里也要添加斤把盐才能让猪长得更快,只是这官盐太贵了,不单人吃不起,猪也吃不起……”
    林缚说腌鱼养猪这些话合葛氏兄弟的脾气,听了都笑起来。
    林缚又问曹子昂:“嫂子跟文龙贤侄呢?”
    林缚会以集云社的名义置办一艘千石大船给曹子昂全权负责,至少在名义上,曹子昂在集云社是一号重要人物,其他势力要打探集云社的根底,根本会清查集云社的重要人物,曹子昂若是孤身一人,就算牙牌户籍编造得再完美,也会让人起疑心,他才特地将妻子从长山岛接来做掩人耳目的根脚。
    “在岸上,暂时还是跟募工流民混在一起,你嫂子跟我吃惯了苦,这边条件算是好的。”曹子昂说道。
    林缚便暂时不去特意去给曹子昂妻、子做特别的安排,他们商议完事情,就找了一处平缓些的地方上了江堤。这些多募工流民,肯定要临时先选一些人当头目,才能将这么多井井有条的组织起来,所以林缚、林景中将曹子昂、葛氏兄弟等人喊过去说话,其他人也不会觉得有异常。
    上来之后,曹子昂、葛氏兄弟又散入募工流民之中。
    这时候江岸上募工流民们人头攒动,有些一路劳累的流民家人坐在地上休息,不过更多的人都在抓紧时间多搭建几座可以遮风挡雨的窝棚出来;再稍远些,有人掘地为灶,垒起砖石,架上铁锅烧热水,也有人拿着桶到江边来汲水、淘米准备烧饭。
    为了准备这些人过来,林缚在林梦得的帮助下,在河口准备了大量的物资跟工具,这时候钱小五组织人将两根旗杆子竖了起来,拉了绳子,等着天黑就将风灯点燃挂上去。今天的天色较好,但是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雨,天气还没有转暖,要是下雨,这左右都没有避雨的地方,情况就会变得严峻,还是要赶夜搭建窝棚,这个一刻都不能停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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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说知道河口事务极杂,在天黑之后,林缚还是将河口这边交给林景中,他与周普回狱岛上去,所幸曹子昂、葛氏兄弟等人正式给挑选出来当募工流民头目协助林景中,还让人稍放心些。
    回到狱岛,也是有很多的事情等着处理,林缚跟周普回宅子刚要吃晚饭时,杨释就拉了赵虎一起过来跟他汇报事情。
    杨释是诉苦来的,武卒每日要操练、要当值、要外出监备囚犯劳役,特别的辛苦,之前给武卒的定量伙食配给已经不能满足每天的消耗了。由于这批武卒是新调上岛的,有些怨气,但还不严重,但杨释是清楚其中辛苦的,知道长期以往下去肯定不行,这些个武卒都瘦得脱形、尖嘴猴腮的,怎么能练成精锐之师?林缚是狱岛上的最高长官,他只能过来找林缚帮他增加给武卒的伙食供给。
    赵虎给杨释拉来也不会吭声,听完杨释的诉苦,林缚问道:“这会儿武卒院在用餐吧?”
    “还没有开始,要不你亲自去看看?”杨释说道。
    “好,”林缚门户伺候的差役喊进来,指着他与周普还没有动筷子的一桌子菜,说道,“把这些菜端到武卒院去,我今晚跟守狱武卒一起用餐!”
    林缚与周普晚上的用餐算不上奢侈,才三个菜一盆汤,但是有盘红烧鱼、有碗红烧肉,就算是十分丰盛了。杨释心里想,除了当值的武卒,武卒院有四十名武卒准备用餐,一人一块肉都分不到,他要看林缚准备去跟守狱武卒共餐去……
    进了武卒院,没有进用餐房,林缚站在门口外就听见里面武卒都在抱怨油水寡、吃了不抵饿。他们都是因为身材高大、身体健壮挑选出来的准精锐,饭量本来就要比常人大,更何况操练强度这么大,还要日常当值、监备。
    “精兵之道有很多的因素,一个根本就是不能让兵卒们饿肚子,”林缚跟杨释、赵虎说话,让护卫武卒先将菜端进去,“都说当将帅要如何的善谋略,我翻阅前人笔记,倒是说出一个事实,那些个名将名帅做得最多的事情还就是如何解决兵卒们吃饱肚子的问题。”
    听说林缚往武卒院跑,只当有事情,长孙庚也跑了过来。
    看到有人将饭菜端进去,里面的武卒们就知道长官站在门外,顿时鸦雀无声,落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这几日严格操练还是有效果的啊。”林缚边跟杨释、长孙庚等人笑着说话,便推门走进去。
    十张大方桌,四十名武卒围满五张桌子,还有一张桌子是杨释与赵虎两人所坐,林缚让人端来的四样汤菜就放这张桌子上。
    林缚走过来,面向诸武卒坐下来。杨释站在门口,中气十足的训示道:“林大人体恤诸位操练、监备辛苦,特来与诸位共进晚餐——谢林大人体恤!”
    “谢林大人体恤!”诸武卒齐声说道。
    “什么体恤不体恤的,没能让诸位吃饱饭去操练、去守值,诸位没有在背后骂娘,就算是对林某人很客气了,”林缚说话粗爽,倒是让诸武卒神色轻松下来,林缚指着桌前空位,跟杨释、赵虎说道,“只有这一桌菜丰盛些,也坐不下全部的人,你们每人推举三个平日操练、当值最刻苦的武卒坐过来……”又指着身边的位子,跟长孙庚说道,“长孙书办,你也来一起用餐,杨典尉与赵虎先等着。”
    长孙庚依林缚所言坐过去,心里想林缚有些做事的细节倒是要让这些个武卒认识到赵虎跟杨释在狱岛上的地位是平等的。
    林缚又说道:“今日立两个新规矩,我只要在岛上,就不用单独给我准备饭菜,我过来跟大家一起吃饭;还有一条就是,诸武官要在武卒们都用过餐之后再用餐,要是武卒们都饿着肚子,断没有让诸武官吃饱饭的道理——你们觉得如何?”
    “谨遵大人所令。”杨释与赵虎朗声应道,杨释本身就有着做名将的梦想,锐气也足,林缚说的这些,他不难接受;赵虎则更无所谓了,说实话,他还有些不习惯武官在诸武卒面前公然吃小灶。
    杨释与赵虎各自从所率领的武卒里挑选三名平时操作、当值认真的武卒出来跟林缚、长孙庚一起用餐。
    林缚夹起碗里一块红烧肉,倒没有急着放入口中,就放在身前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悠悠说道:“俗话也说皇上不差饿兵,长孙书办,这么小块的肉,要确保武卒们两餐都能吃到三块,每桌都要有条鱼,炒菜油加倍,白米饭管够,早晚两次操练,要用馒头、花卷或者肉包子加餐,能不能做到?”
    长孙庚丢下碗筷恨不得走出去,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囚犯拨囚粮,差役拨工食银,武卒拨饷银及粮,皆有定额,定额之外还要加给,就是江岛大牢的亏空。周师德被捕之后,大牢里就剩长孙庚一名书吏,事情最终是由林缚决定,但是狱中账目却要让长孙庚头疼。
    武卒供粮供菜标准已经跟普通差役看齐了,要是按照林缚所说管饱再加餐、加肉的标准,向上头申请将标准放宽两倍也未必管够,鱼能让囚犯去捕,可以不计成本,四两肉就抵三斤米钱。显然上头是不可能同意放宽哪怕一寸的,那亏空就由狱中来承担。
    给囚犯改善生活所产生的亏空其实有限,毕竟役使囚犯劳作能弥补这部分亏空还有余,但是武卒放开肚子吃就足以将江岛大牢吃个大窟窿来,何况武卒是要逐渐补齐足一百五十名的。就算再额外只给武卒多准备四两肉、一斤米、半斤面,待补足武卒后,一年差不多要差一千两银子的亏空。前司狱葛祖信与周师德等狼狈为奸,强迫女囚到曲阳县妓卖身,每年也不过贪得千余两银子横财而已。
    长孙庚心里再苦,众武卒却听得欢欣雀跃,振奋异常,一起大呼:“谢大人体恤!”
    长孙庚本来觉得在高墙外养猪是件肮脏事,这时候却想拔腿跑到外面去看上几眼;不过他也同时确认林缚不是个贪财的人,真要贪财,每年搂一千两银子进个人囊中。一千两银子在秣陵县能买百余亩地,抵得上一户富裕人家的家产了,林缚竟是毫不心疼的让武卒们吃进肚子里去,他还要千方百计的想办法去弥补这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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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三伍编卒
    虽然这一餐才六名武卒跟林缚同座吃上肉,但是所有武卒都异常的兴奋、士气大振,。
    用过餐,林缚回到中院,让杨释与赵虎吃过饭再去见他。
    看着杨释跟赵虎进来,林缚将手头的事情放到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顾大人将来是要重开牢城的,除了管理好监牢外,守狱武卒是个关键,我在大人面前夸下海口,要替他练五六百精锐来,话说起来简单,每年却是要砸近万两银子进去。练兵的事情,你们抓紧些,银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林缚这么跟杨释说也是半真半假,眼下筹银子最大的用处的确就是用来练兵,也因为他在狱岛上做的一些事情瞒不过杨释的眼睛,把这些挑开来说明白也是要杨释心里有个底,每年上万两的练兵银子不是从天上凭空无故的落下来。到底是不是只为了顾悟尘练兵?林缚没有这么单纯,若是志同道合,他自然不会介意为顾悟尘鞍前马后奔波效劳;他日若是分道扬镳,林缚希望费尽心机筹银子练的精锐能为自己所用。
    又问了一些操练的事情,林缚就让杨释去监房巡视去,将赵虎留下来说话。
    “说是三个月为限比较谁的操练方法为佳,杨释这小子近两天却偷偷摸摸的将你写的训兵法子掺揉进去操练武卒,他倒是当真以为旁人看不出来。”赵虎跟林缚说起杨释偷用他书稿里的法子练兵。
    “我还就怕他顽固不化,不用我的法子,”林缚笑道,“谁没有点心高气傲的性子?这事就先不要说破了。”让赵虎陪他到院子里走一走,周普正在院子里教训那五个护卫武卒练习最基本的劈击动作,他们看见林缚走出来都收了手。
    “陈花脸,你过来,”林缚站在檐下,喊院子里一名护卫武卒,这武卒脸上有一道暗红色胎斑将他的左脸上角连眼睛一块都遮住,所幸皮肤也黑,夜里看上去不是很刺眼,军户出身的他从小也没有什么大名,同营武卒都喊他花脸子,军册上录写的大名就是陈花脸。实际上林缚身边这几个护卫武卒都是江宁军户出身,都没有什么正经的大名。李二狗跟李柴是亲兄弟,李二狗原来的名字叫李狗皮,给征募时嫌李狗皮太难听,就改名叫李二狗,也没有好听多少。剩下两名武卒一个叫姚麻子,一个叫马星子,听上去都是诨名。林缚招手让陈花脸到跟前来,说道,“他们四个刚刚从外面回来,你跟他们说说这几天来操练差役的事情……”林缚乘船过朝天荡到北岸之前,看到不当值的差役嘻嘻哈哈游手好闲,当时就让陈花脸留下替他操练这些差役;等他回来后,就订下规矩,不当值的差役早晚都要操练半个时辰。
    陈花脸年近三十的汉子,站在那里像座黑塔,脸上长着胎印子又有横肉,看上去凶悍得很,听到林缚让他将这几天来的操练事跟其他人说说,脸就瞬间涨成紫色。
    “你紧张个鸟啊,”林缚笑着踢了他一脚,“看你拿棍子抽那些差役时,倒没见你紧张。李二狗、李柴、姚麻子、马星子,哪个人让你紧张?”
    给林缚骂了一句、踢了一脚,陈花脸就缓过劲来了,腆着脸说道:“我从小就给屯里的差役欺负惨去了,操/他们当然来劲,其他的,还真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舌头就打结慌得很,捋不顺!”
    其他四个护卫武卒这几天都跟林景中在外面奔波,没想到花脸子跟在大人身边厮混了几天就如此熟络了,心想这个长官还是很好相处,刚才看到林缚走到院子来时的忐忑就少了三分。
    林缚让其他人都到跟前来,说道:“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个规矩,只要不坏了规矩,在我身边办事不用太拘束。我不单让陈花脸每天替我去操练差役,你们四个都要轮着去做这事。也没什么难的,陈花脸这几天就做得挺好,先让陈花脸将一些东西跟你们说说,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们都可以向周爷请教。你们都是军户出身,入营是本分,另外也是要糊口饱饭吃。除了这些之外,我希望你们也多用些心思,旗头目标有些浅,挣个勋名当个武官也不是多难的事情……”林缚放下架子跟五个护卫武卒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便让他们再去跟周普练刀去,又跟赵虎说道,“你平日要看到哪个武卒是个苗子,就送到我这边来,让周爷亲自调教一段时间——另外,大牢里每日放囚犯出去劳役,我让武卒五人一组戒备,是有用意的,你日常操练时,也要注意如此编组。一般卒伍还看不出什么不同来,但是对于历经百战的老卒或者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之卒,五人分组或许会有更多的好处……”
    本朝视开国名将苏晋元所著的《武学七经注》为兵法圣典,苏晋元在前人“什伍制”的基础提出“使六十人为一中队,小校或典尉为目,合四小队,选壮勇善枪者为旗头”的结队法。当卒伍训练水平较低、步兵战术更侧重阵形时,这种编队法是合适的。冷兵器战争往往在谁先冲垮对方阵形的那一刻就决定胜负,战斗缺乏可持续性。
    虽说后世的三三制作为优秀的步兵战术经历了长期战争的考验,但是林缚并不肯定就三三制就一定适合于冷兵器为王的当世。考虑到长短相制、远近相错的特点,林缚想尝试一下“三伍”新编队法,在当世十五卒编队的基础上,再细分三个战斗小组,五卒为一组,这种新编队法对原先的冲击也小。
    之前十五卒编伍选壮勇善枪者为旗头,他现在挑选一些人出来担任护卫武卒的同时也由周普跟他自己来亲自教习刀术跟一些基本的战术知识,将来就可以逐步使这些壮勇善刀者成为五卒之首,成为旗头,发挥出更高的战术指挥作用来,也更有利他直接掌握武卒。
    也许身处“隔岸犹唱后/庭花”的江宁城里还感觉不到乱世之秋的迹象,到北岸走了一趟,就深刻的感觉到大越朝已经是病入膏肓了。林缚也有要做一番大事业的心思,但是在乱世之时首先还是要考虑自保。两世为人,林缚更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并不想卑恭屈膝的投靠东投靠西。在他看来,想要自保无疑是要拥有一支精锐武力,乱世将来,即使个人无力挽天,也可以退到长山岛,或者再寻一处更远的海岛静待乱世平息。
    林缚望着北方的夜空,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夜里还有些冷,他想进屋去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这时候,南边传来喧嚷的杂闹声。
    声音是从河口方向传来!
    赵虎听着声音站起来,周普在院子里也住了手。
    金川河口出事了,他们在院子里给高墙挡住视线。
    赵虎忙进屋帮林缚将腰刀;林缚就将刀拿在手里,带着赵虎、周普以及五名护卫武卒往大牢辕门走去,命令当值的守门武卒将大门打开。
    金川河口募工流民驻营本来有旗杆悬挂好几串风灯彻底照灯,这时候风灯竟然一齐熄灭,听着杂喧哭喊声,竟是有人袭营先将营火悉数扑灭然后趁乱打杀。
    “……”林缚恨恨的啐了一口唾沫,将手里腰刀抓得死紧。
    “除当值者,武卒列队!”杨释也听着声音赶到大门口观望,确认是有人趁夜袭击对岸的募工流民驻营,他下令武卒出来整队,又请示林缚,“请大人下令备船,我率领武卒渡江去支援!”
    从这里去河口就一里水路,即使摇橹缓行也就一盏茶工夫;操桨的话,片刻便至。
    “……”林缚摇了摇头,船就有两艘系在码头上,一艘是乌蓬船,一艘是快桨轻舟,但是对岸营火熄灭,今夜又没有星月,这边赶去支持,只会让场面更加混乱。要说战力,有曹子昂与葛氏兄弟三十多名人手在,吴齐也在对岸,要远远强过三十四名武卒支援,关键是今夜抢着搭建窝棚,募工流民拖家携口近五百人都没时间有效的组织起来,甚至给外人混进来都无法辩别,也可以说林缚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今夜偷袭募工流民驻营。一旦给袭营者先灭了营火制造了混乱,就算他本人在对岸也无法在短时间里控制局面。再说江面上一片漆黑,袭营者有没有另藏战船准备伏击还不得而知,他如何能从狱岛上抽调武卒去支援对岸?林缚现在不担心曹子昂、葛氏兄弟他们,就担心林景中、钱小五/不要在混乱中出事。
    林缚皱眉听了片暇,听得对岸袭击者人数其实不多,只是募工流民缺乏有效的组织,惊慌四逸进一步加剧了恐慌,这才下令说道:“浆船上多备松脂、火油,我与周普及护卫武卒过去,长孙庚及杨释、赵虎共率武卒严守大牢,不得离岛!”
    “林大人……”长孙庚文士出身,听着对岸喊杀声虽说不至于腿肚子打软,但是听到林缚要摸黑去对岸,忍不住开口劝他。
    “我不会有事的……”林缚说道,让身边快去准备,要是江面上遇袭,他大不了跟周普他们跳水避敌!
    赵虎不说其他的,将身上皮甲脱下给递给林缚;杨释让身后一名身材跟周普差不多的武卒将皮甲脱下来给周普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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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袭营
    林缚与周普坐上桨船,就将刀横在膝前,静听漆黑江面上的动静,两名护卫武卒守着他们身侧,另三名护卫武卒助船工划桨操舟往南岸驶去。江面上漆黑一片,也看不清南岸的情况,只是循声前往。
    漆黑夜里的混乱传染是相当恐怖的,何况河口停驻的这数百人都是未曾训练的流民,拖家带口的,老弱妇孺皆有,林缚他们在江上没有遇到殂击,船近南岸,岸上已经是乱成一片。惊恐的流民四处逃避袭击,田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动不动就摔倒,撞到一处,又是尖叫,为自保甚至辩不清对方究竟是敌是友就打成一片、自相残杀,还有窝棚架子倒塌、碗盆物什打翻、打碎的声音。偶尔有人想起要点亮火照明,这些人却又成为袭营者的攻击目标,就看见微弱火光里刀光剑影,营地瞬时又归入令人惊恐的黑暗之中。袭营者就是要制造混乱,在漆黑夜里打砸杀人,嚎叫声、恸哭声甚至还有婴儿啼哭混杂成一片,根本让人难以分辩岸上的虚实。
    林缚他们蹲在船头也只能勉强辩清江涯的影子,牙齿咬进肉里,心里却清楚上岸去也于事无补。
    “西边滩上有荒草……”周普说道。
    “往西走……”林缚下令道。
    这时候最重要的是光亮,只要火光将远处照亮,他们就能平息恐慌、组织反击。能确认袭营者人数不会太多,主要还是袭营者引起的惊慌在漆黑夜里就像瘟疫一样传染,这些流民辗转千里到江宁,精神状况本就紧绷疲惫到极点,今夜才稍能放松一下,却又突然遭遇袭营,
    林缚他们只能勉强看清江滩上嶙峋涯石的暗影,船底板时不时从江底滩石上擦过,发现沉闷摩擦的声响,行进间船身猛的一顿,撞到一块尖出的涯石上,听着木头碎裂的声音,船头已经给涯石撞破。
    看见前方蓬松黑影,林缚与周普他们将装有灯油的陶罐砸过去。船头开始进水,林缚下到水里,踩到江底石滩上,不顾刺寒的江水浸到腰间,与周普深一脚浅一脚的爬到滩上,摸着火镰将浸油的滩草点燃起来。
    这边滩草都是经冬的枯草,这几日天干物燥,又浇了灯油,一点就燃,护卫武卒跟船工手里拿着松脂木,他们边往东边撤,边将滩上的草丛放火点燃。片刻之间,江涯下的江滩就烧成一片,火势又迅速将涯壁上的灌木烧着,林缚他们撤到河口时,河口江滩已经通明如昼,夜天给烧得通红。
    江滩上燃起大火,岸上的袭营者就点燃窝棚、物资堆栈开始撤退,林缚他们爬上河堤之时,乱糟糟的营地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或四散奔跑或跪地无助的流民,已经看不到半个袭营者的踪迹。
    “贼他娘!”林缚抽出刀狠狠的将河堤一株歪脖子杨树一劈两断发泄心里愤恨。
    火烧起来,有了亮光,袭营者又都撤走,有人开始自发的站出来制止混乱,组织人手救火、救人。林缚与周普守在河堤上不敢轻易妄动,他们担心还有袭营者藏身在流民之中,就守在河堤上持械警惕,至少震慑袭营者不敢再轻易妄动。再说他们这时候也根本无法去核实众人的身份,这些天流民都聚集到一起才五六天的时间,这几天来他们从江北到秣陵县,又从秣陵县到金川河口来,也根本没有时间互相之间完全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