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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那么,你对刺绣和丝线又懂得多少?”
    皂衣青年犹豫了下,有些不安地道:“怎么,不懂刺绣丝线就不能抱不平吗?”
    裴元歌不理会他的色厉内荏,再度问道:“那么,公子对我简宁斋知道多少?可曾再我简宁斋买过东西?可曾被我简宁斋所骗?为何口口声声说我简宁斋的坏话?”
    皂衣青年被她问得哑口无言,道:“我听说的,怎么样?”
    “这就奇怪了,这位公子你并不曾在我简宁斋买东西受骗,只凭着一点道听途说,就造谣生事,究竟目的何在?你口口声声说是魏师傅的朋友,却不想着如何帮他解决眼前困境,反而开口就说绣图无救,魏师傅一家落魄凄惨,这又是什么原因?你一不是刺绣师傅,二来对刺绣和丝线一无所知,凭什么断定这副绣图就无救了?”裴元歌环视四周,扬声道,“诸位,我简宁斋在京城立足十余年,品质如何,信誉如何,简宁斋的老顾客心里都清楚,我在此承诺,诸位在我简宁斋所购买的丝线如果有问题,只要拿过来,我简宁斋必定更换,并另外赔偿诸位的损失。但是,若有人趁机生事,玷污我简宁斋的声誉,我也绝不宽待,到时候大家只好到京兆府的公堂上见面了!”
    说完这番话,裴元歌特别注意了两人的神色。
    她已经可以断定,这两个人是广致斋过来推波助澜的,现在的问题是,广致斋的东家到底是谁?为何频频与简宁斋作对?她故意提出京兆府,目的就是为了试探这两人,看他们所依仗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皂衣青年和灰衣中年人对视一眼,神色却并没有多少变化。
    看着裴元歌心里,心底微微一沉。从这两人的神色来看,似乎并没有把京兆府放在眼里。虽然说京城权贵云集,但是连随便拍出来挑拨生事的下人都不把京兆府放在眼里,那只能说明,他们的后台很硬,硬到京兆府连他们都不敢碰,一丁点皮肉之苦都不会有。
    不过,现在还是先处理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
    裴元歌走到魏师傅跟前,微笑道:“魏师傅,您不必如此,其实这绣图并非全无补救之法,魏师傅如果信得过我,咱们就到铺子里间去谈。魏师傅是咱们简宁斋**年的老顾客,不说其他,单这份交情,咱们就不能对魏师傅如今的困境视而不见,总要商议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她故意没有提红绣丝的事情,而是把补救绣图的出发点引到老交情上,收拢人心。
    果然,听了裴元歌这些话,周围的人纷纷点头,人心都是肉长的,简宁斋这般顾念旧情,自然让他们心头有一股温暖之感。而且,刚才这姑娘也说了,如果这是简宁斋的问题,人家不但包赔,而且还另赔损失,这倒是让不少人心里踏实了些。
    现在只看魏师傅的事情结果,如果能够圆满解决的话,那这简宁斋还是可信的。
    裴元歌自然知道这些,姿态温和地将魏师傅请进店铺里间,又让人将绣架搬了过来。魏师傅还未坐定,便急切地问道:“这位小姐,你真的有办法补救这幅绣图吗?”
    刺绣的图案,全凭绣线的颜色来表现,因此,绣线和绣布的颜色对比就显得很重要。现在红牡丹花附近的绣布被红色所污,即使再用红绣丝绣制,花瓣的颜色深浅和轮廓也会变得十分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图案。乍一看,就像是一团凌乱的红色,十分难看。
    而且,那片红色范围也有些太大了,单绣一朵牡丹花显得过于突兀,绣两朵空间又不够。
    早在绣图被污时,魏师傅就想过各种补救的办法,但却都不可行,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穿着华贵,气度高雅,显然一个金娇玉贵的大家小姐,她这能想出办法来吗?
    这些问题,裴元歌自然也考虑过,对着绣图思索良久,又问了魏师傅几句关于吴大人的话,这才吩咐道:“取茜红草和蓝颜料过来。”
    魏师傅惑然不解:“要颜料做什么?”
    裴元歌笑着不答,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比较细致,视线不能被遮挡,裴元歌到了偏间,摘下帷帽,换了面纱。再出来是茜红草粉和蓝颜料已经取来调好,裴元歌先小心地将红牡丹处的针线拆掉,露出错乱纷杂的红色绣布,因为有绣线的遮挡,有的地方是浅浅的红色,有的地方则是白色。
    看了看茜红草调出来的颜色深浅,感觉很合适,裴元歌便取过毛笔,沾了茜红草染料,将那片红色涂抹均匀,然后又取过一些清水,将蓝颜料再稀释,感觉差不多了,这才取过毛笔,将蓝颜料浅浅地涂在那片红色的右边。
    茜红草本身是一种红染料,与蓝色相融,顿时化成一片浅浅的紫色。
    “先将绣布晾干,再去取黑绒线、黑绣丝、黑漆金、鸦翅青以及金珠儿线过来,再取一套绣针过来。”裴元歌暂时顾不上理会别人,又吩咐道。
    简宁斋本就是卖丝线和各种绣具的地方,自然周全,很快就取来一套。
    赵二掌柜早听说这位东家小姐对丝线十分精通,想必绣技也高,见她这样子,似乎要动手刺绣,忍不住关注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舒雪玉也见过裴府前院大厅的那副梅寿图,赞叹不已,这会儿第一次见裴元歌绣制东西,也十分好奇。一时间,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裴元歌身上。
    裴元歌视若无睹,取过丝线,用劈丝法将绣线一根根地劈开,劈成比头发丝还要细很多,几乎用肉眼无法看到的细丝,然后又将几种丝线的细丝混合在一起,重新凝成一根丝线,对着绣布比了比颜色,似乎觉得还满意,点了点头,穿针引线,开始在那片左红右紫的绣图上飞针走线。
    她的动作十分娴熟优美,绣得飞快。
    随着她的动作,嫣然怒放的牡丹花轮廓慢慢地被黑线勾勒出来,翩然绽放。裴元歌双目凝定在绣布上,神色专注,显然全副心神都在刺绣上。过了约莫近一个时辰才算大功告成,黑线犹如画笔一般,描绘出一朵芳华盛艳的牡丹花,花瓣细碎,重重叠叠,显得雍容富贵。而那片红紫双色,正好错落在牡丹花的两边,一红一紫,正是一朵“二乔”,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栩栩如生。
    被红颜料污到的绣布范围比较大,绣一朵牡丹花过于硕大,绣两朵则太拥挤,绣成一朵双花,红紫争艳的二乔则刚刚好。
    “取各种红色丝线和紫色丝线过来。”裴元歌忍着有些僵硬的肩膀和脖子,再次吩咐道。
    等到红丝线和紫色丝线取来,裴元歌再度用劈丝法将各种丝线劈成细丝,然后看了看绣布上的红色和紫色,略一思索,各取出几根细丝,拿到绣图上比对着,然后再重新凝成一根绣线。这才对魏师傅道:“魏师傅是多年的老绣匠,晕染针法,应该难不倒您吧?”
    魏师傅早就被裴元歌的技艺惊呆了,下意识地点点头:“会。”
    晕染针法是一种特殊的绣技,绣出来的图案就好像用颜料绘上去的,不像一般刺绣针法显得针脚细密,别有一股清新悠淡的感觉。这种针法并不难,难的是所用的绣线不能单调,必须用劈丝法劈开又重新调和,否则根本出不来效果。这位小姐现在将丝线配好,已经将最难的部分完成,剩下的针法,倒是并不算艰难。
    “那就好。”裴元歌欣然道,“接下来就请魏师傅用晕染针法,将这朵牡丹花留白的地方填充上。一般的绣图,总是用绣线的颜色来表现图案,所以绣布一旦被颜色污了,就会影响绣图的效果。好在茜红草的颜色还浅,我用配出来黑线能够压住它的颜色,先将牡丹花的轮廓勾勒出来,然后再用晕染针法填充,这样一来,牡丹花的轮廓依然鲜明,颜色深浅有致,就不会受绣布颜色的影响,不至于整幅绣图作废。魏师傅您看,这样行吗?”
    魏师傅有些呆呆地望着绣布上那朵牡丹花。
    黑色的轮廓,红紫颜料的绣布,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用松烟墨绘画的墨画,再用颜料浅浅沾染,巧妙的构图和精湛的绣技,使得这朵牡丹花像是用墨笔绘上去的,而非用丝线绣出来的。黑色的丝线并不黯淡,相反的,宛如上好的松烟墨,黑亮而有光泽,加上其中混有黑漆金和金珠儿线,阳光从窗口透进来,照在绣布上,熠熠生辉,更显然的雍容庄重。
    晕染针法的效果,魏师傅也知道,能够预料得出来,当这副绣图完成时,这朵红紫相间的牡丹花该是何等的浓墨淡彩,宛如图画。这种绣如画的风格,在京城中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可比他原来的绣图高明无数倍。这样一来,何止是不会再受绣布的影响,这根本就是化腐朽为神奇,让这幅绣图的价值一下子跳了好几个台阶,从上作变成了佳作乃至仙品。
    “小姐真是神技!”魏师傅忍不住感叹道。
    裴元歌淡淡一笑。这种绣法叫做画绣,是前世的她为了讨好万关晓而创制,用劈丝法调色,将丝线调成各种墨色或者颜料的颜色,然后再用细腻精巧的针法绣制,宛如图画,将刺绣和书画结合在了一起,以针线为笔描绘图案,曾经在江南盛行,也以此让万府的绣庄一跃成为江南最好的绣庄。
    之前送给父亲的寿礼梅寿图,便是化用了这种画绣之法。
    “魏师傅过奖了,我只是听您说,吴大人是文官,喜好风雅,所以试着将绣线调成墨色,将刺绣当做绘画一般,想必吴大人会喜欢,虽然说时间有些紧促,不过晕染针法并不难,绣制也快,应该能赶得及。”裴元歌谦辞道,“说起来也是魏师傅的机缘,这副绣图配色十分淡雅,并没有浓艳的色调,这才没有冲突。”
    魏师傅赞不绝口,忽然间面现难色,有些支吾着,却说不出话来。
    见他眼神中带着哀求,不住地看着旁边的黄色牡丹花,以及其余的图案,裴元歌顿时恍悟,单这一朵二乔用这种绣法,虽然好看风雅,但在整幅图中未免有些突兀,他是想求自己将其余的图案也加以勾勒,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自己能帮他把污了的绣图遮掩过去已经很厚道了,再多求倒有些不知进退了。
    见他这般,裴元歌更确定他是个心底厚道的人,遂笑道:“魏师傅放心,我既然插手了,就不会半途而废,自然要助您将整幅图都弄好才算完结。不过,这幅图,二乔是中心,所以配的黑线颜色浓郁生菜,其余的图案要重新配绣线的颜色。而且,这种绣法很快,待我先将红绣丝的事情查证完,再来配丝线。”
    见她肯帮忙,魏师傅感激不已,忙道:“小姐救了我这幅绣图,就是天大的恩德,红绣丝的事情就算了吧?小姐帮我的这些,比什么都要紧。小姐放心,等这幅绣图绣好,我一定向所有人宣扬简宁斋的好处,以弥补我之前的过失。”
    这会儿冷静下来,他也知道,刚才的一番闹腾,让简宁斋蒙受不少阴影。
    “魏师傅您不愿追究,那是您厚道,可是我身为简宁斋的东家,却不能坐视这种事情,若真是我简宁斋的丝线有问题,只怕还有其他主顾受损,总要查个水落石出才好,给众人个交代才好。”裴元歌颔首致意,道,“您先忙着,我要到外面查绣线的事情了。”
    说着,起身扶舒雪玉出了里间,来到店铺正堂。
    外面拥簇着许多人,都等着看这件事的结果,这会儿见裴元歌母女从里间出来,气定神闲,而里间则一片寂静,就知道事情必定是解决了,心中都忍不住好奇,纷纷问道:“这位小姐,您是怎么补救绣图的?”
    裴元歌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补救机会,遂笑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不过绣图毕竟是魏师傅的事情,我不便相告。如果诸位实在好奇补救后的绣图,就请等三天后,魏师傅完成这副绣图,或许可以让诸位一饱眼福。”
    这样一来,却是将众人的胃口高高吊起。
    而现在,魏师傅的绣图已经和简宁斋绑在了一起,众人越是好奇绣图如何补救,成为什么模样,就会不知不觉中对简宁斋更加关注。只要处理好了绣线的事情,给众人一个满意的交代,简宁斋的名声非但不会受损,说不定还能因此更上一层楼,让众人更有信心。
    “诸位,为了彻查红绣丝的事情,简宁斋要休业三天,还请诸位原谅,三天后,简宁斋必定将事情的原委公诸于众。”裴元歌道,故意将简宁斋重新开业的时间,和魏师傅绣图完成的时间定在同一天,将众人的好奇心吊得十足。
    等到众人纷纷散去,简宁斋关了门,偌大的店铺顿时寂静下来。
    裴元歌走到拜访红绣丝的柜台,取过红绣丝,摸了摸,柔顺如水,为了保险起见,又取来清水试探,沾染了水珠的红绣丝并没有丝毫褪色的迹象,反而显得更加鲜亮,是真品无疑。
    柜台上的红绣丝都是真品,难道只有魏师傅买到的是假的吗?
    裴元歌蹙眉,沉吟不语。
    赵二掌柜忍不住道:“小姐,夫人,您们也看到了,咱们的红绣丝明明是真品,难道说这么多红绣丝,偏魏师傅买到假的,这怎么可能?虽然说看魏师傅的样子不像假装,但说不定是买丝线的小童起意,用染了色的白丝替代红绣丝,拿好东西出去卖钱呢!”
    这话虽然有些偏颇,但并非全无道理。
    只是裴元歌依然放心不下,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想了想道:“带我去库房,看看库房内的红绣丝。”
    留了小二在前面看柜台,在赵二掌柜的引领下,裴元歌和舒雪玉来到后面摆放丝线和绣具的库房,门口两个彪形大汉站得笔直,虽然是守库房这种无聊的事情,也没有丝毫的懈怠。见赵二掌柜恭恭敬敬地引着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两位贵族女子过来,知道这必定是东家,都躬身行礼。
    赵二掌柜道:“有人说咱们简宁斋的丝线有假,小姐和夫人特地来查看的。”
    听说丝线出了问题,两人都是一惊,齐声道:“卑职看守库房,从来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些日子,库房一切正常,并没有任何动静,还请小姐和夫人明察。”
    裴元歌不置可否,只道:“开库房吧!”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惴惴。他们只是看守库房的,自然没有库房的钥匙,赵二掌柜从腰间取下一大串钥匙来,上前开了库门。丝线的储存要求比较高,要干燥,通风良好,避免丝线受潮或者被虫蛀咬,因此库房内的空气并不沉闷,一架架的丝线,和各种刺绣用具摆放的十分整齐,疏落有致。
    红绣丝颜色鲜亮,十分讨喜,京城人多爱此色,利润又高,因此有三架的存货。
    裴元歌一捆捆地将丝线拿起来,仔细地摩挲着,辨别真伪。花费了半个时辰才看完,却全部都是真的,并没有拿染色的白丝替换的。她不禁眉头紧蹙,这样说起来,难道说真不是简宁斋的问题,而是魏师傅那边有问题吗?还是说真的像赵二掌柜说的,可能是魏师傅的小厮偷换的?
    思索着,裴元歌正要离开,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顿足道:“把这些红绣丝全部解开。”
    一捆红绣丝,约莫有二十五卷。这样一卷一卷地检查后,裴元歌终于发现,有的红绣丝外面的全是真品,但藏在里面的却是染了茜红草的白丝,算下来越有六七卷。而三架红绣丝,左边和中间的全部都是真品,右边的却都是外真内假,算下来,共有二百多卷红绣丝都是赝品。
    红绣丝进价六两,算下来就是将近一千二百两的假货!
    裴元歌恼怒地将假的红绣丝扔在地上,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舒雪玉也十分恼怒,冷冷地盯着众人。
    谁也没想到会查出这样的事情来,赵二掌柜惊得一头的汗,忙跪倒在地道:“小姐明鉴,奴才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虽然说是老掌柜和奴才掌管库房钥匙,但是平日里,老掌柜和奴才轻易都不到库房中来,只除了进货运仓,或者前面柜台存活将尽,要从库房补充。但这个时候,看守库房的孙氏兄弟都在旁边监管,老掌柜也好,奴才也好,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裴元歌的目光望向那两个彪形大汉,他们应该就是所谓的孙氏兄弟了。
    两人齐齐点头,道:“赵二掌柜说得没错,每次进货运仓,或者取或许补充前面柜台时,卑职都在旁边监管着,的确没有人能够将掺假的丝线更换掉。而且,卑职兄弟日夜不曾懈怠,并没有听到库房内有任何动静,也没有见库房周遭的窗户有开动的痕迹。”
    “卑职?”裴元歌微微一怔,方才进来时没有注意,这时候才听到两人自称的是卑职,而非奴才,小人。
    那就是说,这两个人并不是母亲或者裴府的下人,也不是掌柜们雇佣来的。
    “小姐和夫人不知道吗?”赵二掌柜神情诧异,见两人都不知道,这才解释道,“以前库房曾经发生过监守自盗的事情,又有别的店铺雇地痞流氓来闹事,奴才们都镇不住,后来还是老爷派来二十几位将士,把事情压了下来,虽然表露身份,但周围人都知道咱们店铺有依仗,不敢再生事。后来,老爷干脆调来十名将士,轮流帮我们看守库房。这孙氏兄弟是这个月当值的人,他们还挂着军籍,月俸也是从府里领取,跟咱们并不是一路。从那以后,这库房就稳当了。”
    孙氏兄弟点头,表示赵二掌柜所言不虚。
    裴元歌和舒雪玉对视一眼,都是一怔。尤其是舒雪玉。她被软禁的这十年,嫁妆铺子的收益一直正常,按季给她送账本和银两,从来没有短缺过。她只以为是陪房的奴才忠心,经营得当,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裴诸城在出力,也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一时间心中烦乱如麻。
    裴元歌则在想,老掌柜和赵二掌柜有钥匙,但是他们每次进出库房,都有孙氏兄弟在监管着;而孙氏兄弟看守库房,却没有钥匙,进不去库房;而孙氏兄弟又是父亲派来的军士,无论警觉灵敏还是忠诚度都很高,跟掌柜们同流合污,共同监守自盗的可能性很小。
    这样说起来,这些红绣丝应该不是在库房内被人更换,而更可能是进货的问题。
    “这些红绣丝是在哪家丝线行进的货?”
    赵二掌柜答道:“回小姐,咱们简宁斋的丝线、绣具各种东西,都是在庆元商行进的货。最早的时候是在明杰商行进货的,后来明杰商行店大欺客,提价不说,丝线还有问题,在同行的介绍下,改从庆元商行进货,货物齐全,价格也公道,已经合作了九年了,从来没有出过事,信誉一直很好。”
    “那进货的账本过来给我看。”裴元歌命令道。
    赵二掌柜依言取来账本,裴元歌对照着账本,发现其余是真品的两架红绣丝,都是之前进的货,而出现问题的那架红绣丝,则是半个月前进的货。看起来,的确是进货的问题……。裴元歌思索着,又指着账本道:“把跟这架红绣丝一道进的那些丝线用具都指给我看。”
    在赵二掌柜的指引下,裴元歌检查了那次的进货,发现不止红绣丝,还有姜黄线、水绿线,玉白线以及一些绣具统统都有问题。好在简宁斋向来备货备得很足,因此这些有问题的丝线绣具还没有大批量的上柜台,不然恐怕要出大乱子,连整个简宁斋都要毁进去。
    裴元歌将账本往地上一摔,眉眼冷寒着不说话。
    赵二掌柜偷偷擦着冷汗,他也没想到这次进货会出这么大的乱子,心头暗暗叫苦。
    “把店铺买卖货物的账本拿来,对照着账本,将这半个月来买了这些丝线绣具的顾客统统记下来,然后派人一家家地寻访,就说我们简宁斋这次进货有问题,所以特意前来询问,看买到的东西是否有问题。但凡有丝线绣具有假的,统统拿真品换上,并将买丝线的银两全部奉还,作为赔偿。”裴元歌压抑着心头的怒火,稍加思索,便开口吩咐道。
    “这……”赵二掌柜有些犹疑,“这些货物都是新进的,还没摆上柜台,恐怕就魏师傅一个买到了假的红绣丝,但也被小姐安抚下来了。奴才以为这件事最好就此完结,不要让事态扩大。小姐这样做,岂不是告诉别人,咱们简宁斋的货物有问题吗?这样一来,以后谁还敢到简宁斋买东西?再说,照小姐这样赔偿,难免会有浑水摸鱼之辈,明明买的是真品,也说是假的,想要贪银两的。到最后只怕损失更大。”
    “不,照小姐说的去做!”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有些苍老的声音,却是老掌柜的。
    他这几日抱病在床,因此没来店里,这次魏师傅的事情闹得极大,小二不知通知了二掌柜,也通知了他。听说铺子出了事情,老掌柜急得很,不顾病体赶来,正好听到裴元歌的吩咐,以及赵二掌柜的顾虑,忙开口说话。
    “小姐做得对,虽然说到现在为止只有魏师傅买到假的丝线,难保没有其他人,咱们自己去通知人家,总比人家发现了,闹将开来的好,至少咱们表现出了诚意。”老掌柜咳嗽着,有些虚弱地道,“做生意最重信誉,咱们一发现丝线有问题,就立刻更换补救,这非但不会让他们觉得简宁斋有问题,反而会觉得更可靠。就算有浑水摸鱼的人,这时候还是以简宁斋的声誉为主,就算折损些银钱,也是值得的。”
    说着,颤巍巍地走到裴元歌和舒雪玉跟前,就要跪下请罪:“夫人和小姐把简宁斋交给老奴,老奴却没能照看好,有愧夫人和小姐的嘱托,老奴给夫人和小姐请罪。”
    裴元歌忙扶住他,温声抚慰道:“老掌柜你正病着呢,哪能知道这些?这下年来,铺子多亏你打理,你什么样的人,母亲还能不知道?快别这么说,这次的事情好在没有闹大,只要处理好了就是,以后这铺子还需要您打理,您可千万养好了身体才好。”
    说着,又吩咐损失兄弟却给老掌柜请大夫。
    老掌柜本来心里觉得十分内疚,听到裴元歌的话,顿时一阵暖流流过,老泪盈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末了只能颤抖着道:“老奴这辈子就伺候夫人和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