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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004 三顾花冢求真相
    老妪听罢,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盘龙古木,不知从何说起。
    见姥姥并不发话,若儿双膝跪地:“花蕊之上,尚分雌雄双蕊。”
    花冢之中,月色朦胧,老妪双手扶起了若儿,看着眼前的外孙女,她八岁离家,眼底闪烁着是和当年的韩红窈一般的神情,她拉着若儿走近盘龙古木,娓娓说起:“若儿,你莫要怨恨你的爹爹和娘亲,这事算来都是姥姥一人的错,事情还得从芳菲坞和花月谷说起。”
    听到花月谷,若儿的心思才被拉了回来。身后的盘龙古木突然发出了道璀璨之光,树身之上,裂出了一道狭长的缝隙。
    老妪又跪在了若儿早前祈花的位置,口中念道:“神木在上,弟子韩芳瑟,请赐下芳菲神书。”
    只见五颗灵瑙和一颗灵滴下,老妪身后展现出的却是棵菩提树。
    树缝里头掉出了两卷书,其中一本只有半册,另外一本却是《奇花志》。
    若儿捡起那两本书,发现这两本书都是轻飘飘的,看着材质,书竟是用了莎草制成,看来也不是现在的工艺制造的。
    “你手中的两本书,其中一本是花婆婆曾你提起过的花阴之书的上半卷,而另一本则是芳菲多年养花育花的《奇花志》。”老妪说着,身上的灵图敛了起来。
    “花月谷是早晚会寻过来的。”老妪眼底带上些恼色。先前在众人面前,老妪才没有发作,芳菲坞从来不是任人欺压的软柿子。
    花冢中的百花似也感觉到了老妪的怒火,一时之间都没了生息。
    老妪的声音伴着夜色,融入了各色的花香中。“若儿,芳菲坞和花月谷不同,历来是遵守自然之力,不随意残害生灵。你可知为何芳菲的百花能够寒冬而不凋,逢春就绽放,且能和宿主互通心声。”
    若儿看着手中的花阴卷被人撕扯成了两半,页尾之处,写着个“生”字。
    芳菲坞虽然修建在了盆地山谷之中,多年以来,百花的花期也是比一般的凡花长一些,真要熬过寒冬也是不容易。
    花如果凋零了,那附带的花主也是灵力大减,如此的芳菲坞和一般的花坞并没有多大区别。
    老妪接手芳菲坞时,正碰上天降严寒,冻死了无数花物。先别说芳菲弟子的修炼,就算是日常经营也受了阻。她那时也是年轻气盛,脾气比这会儿火爆不少,眼见芳菲坞的发展四处受阻,也是日日犯愁,夜夜为难。
    再之后,她偶然得知了冰原每年会招收合适的弟子前去。极北冰原,乃天下至寒之地,如果能够求得驱寒避冷的法子,芳菲坞就能重见生天,于是她就和当时的几名馆主商量着,想挑名坞里的弟子混了进去。
    当时芳菲坞内,那些长辈也是护短,听说要去那冰冷之地,还不知何时才能归家,都是生了护短的心思,不肯将孩儿送出去,那是的韩红窈也才七岁,碧然也只是五岁左右。
    韩红窈自小天资过人,这时见了娘亲为难,也是懂事,就主动要求去了冰原,想学些能挽救芳菲颓势的法子。
    若儿听罢,才知自己的娘亲竟也是打小就入了冰原。
    韩红窈加入冰原之后的事情,老妪也只能从零星送回来的家书中得知。她只知道韩红窈到了那里的第一年就害了场大病,幸亏身旁有了同门相互照料,才熬了过来。
    再过了几年,她就被选为了天原的普通弟子,在冰原里也得到了重视,更在了十五岁那年,正式升为了天原的上位弟子。
    冰原的弟子竞争机制,若儿是了解的,自己所在的南原尚且如此,更何况天原。天原里头的上位弟子,都是些惊才艳绝的人物,景冉师长就是个厉害人物。
    更不用说,大小狩期间,天原的上位弟子,是历来受到挑战最多的。韩红窈的那副冰冷面孔,还不知要得罪了多少人。
    老妪眼里也是闪动着骄色,她的一双女儿,自小都是懂事异常,为了芳菲坞,也是牺牲了不少。
    她再往下说着,韩红窈十五岁时,也是参加了冰原几年一次的大狩,她顺利的得了那一届冰狩的三甲之列,有了机会面见了冰原传说中的的雪圣。
    再听到这个名字,若儿还是纳闷着,为何自己在冰原从未见过雪圣,想来是自己太没用了些,没有机会面见他老人家。倒是见过天机长老两次,只可惜天机长老连句“天机”都没泄露给自己,这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不过到了这节骨眼上,“那后来呢,我爹爹和娘亲又是怎么一会事。”
    老妪摇头叹道:“这其中似乎还牵连上了冰原的这位不争世事的圣人,后头发生的事情,你娘亲却是半点口风也不肯漏了。”
    韩红窈回到芳菲坞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了你了,只是她身上的天原弟子的修为也只剩下了大半。她回到芳菲坞后,大病了一场,听着碧然说,红窈睡梦中市场叫喊着:“我不甘心,为何是我?为何是她?为何是他?”
    这番话由老妪转述出来,若儿听着更是含糊,只是老妪当时再三逼问,韩红窈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多说。
    老妪见她灵元受损,就将花阴之卷里头的内容传授了给她,调养着身子。
    而将韩红窈送回来的,正是一名弱冠青年,只是您娘亲却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入坞,他在坞外跪了一日一夜,才离开了。
    在怀着身子的那段日子里,韩红窈接连收到了好些信,她却看也不看,都烧了个干净。
    说到这里,老妪也是停了下来,看着若儿脸上带着几分思索。
    韩红窈回来之后,将冰原的御寒之法用在了花木之上。每一株芳菲坞出去的花木,她都会植上些寒气,如此几代下来,芳菲的花木都带上了些抗寒的性子。
    老妪说清了这些年闷在心头的这股子郁气,心里也是舒坦了些。
    若儿则猜着,自己不惹韩红窈喜欢,只怕是因为自己生父和雪圣的缘故,只是现在出了冰原,生父又是杳无音讯,她又该去问什么人,只怕唯有问韩红窈本人了。
    芳菲老妪却翻开她手中的那两本书,叮嘱着:“花阴神书也是有些玄妙,姥姥我从上头学到的是驭花之法,你娘亲学到的是活花之法,你姨娘从上头学到的却是养花之法。碧色年纪还轻,我过些年再将此书传授给她。你且好好看看,能从上头领悟出些什么?”
    她翻开另外那本《奇花志》,吩咐道:“这本是奇花志,芳菲内坞的弟子都得修读此书,这上头的东西也是先辈一点点积累下来的,你看完之后,也要好好回味,对日后经营芳菲坞也是大有好处。”
    碧然母女的事情之后,老妪对花月谷多年的忍容也是到了极限,吩咐时的语气也慎重了起来。
    老妪叮嘱完后,就让她搀着自己,回了屋里。若儿扶着老妪休息下,心想姥姥也已经是迟暮之年,这些日子自己在了冰原不能敬孝,以后,要好好顺着她的意思。
    她走出来之后,才突然想了起来:“姥姥身上的灵图竟然是一棵树。”
    “回花冢,”黑玉在了这样的黑夜里头,却没有休息,而是催促着若儿再往花冢而去。
    一日三入花冢,也不知道这里头的百花是不是要腻烦了自己。
    若儿照着黑玉的指示,找到了那棵盘龙木上,她左手抵在上头,木元顺着树身而上,那道被老妪灵元掩盖住的裂缝又再次显现了出来。
    芳菲的两本秘书都已经在了自己怀中,黑玉又要查看什么。
    “那道裂痕,”黑玉咬牙说道:“你去查查,是怎么造成的。”
    若儿沿着树干,用了手指去触碰那道裂痕。这树缝看着有些年岁了,摸在手里,隐约感觉生了些青苔,但这道纹路一路而下,绝不是一般的斧头或者是刀具劈砍而下。
    而且这纹路很深,足足是入木五分,几乎占了这棵古木的大半身子。若儿摸到最后,心里不禁感慨,黑玉姐姐的本体当真是生命力极强。
    黑玉却是一言不发,只是闪现在了空中,抬头望着高不见顶的苍天大树。
    “树心是空的!”黑玉这一句似问非问,若儿听得也是莫名奇妙。
    只是黑玉似乎是陷入了沉思,若儿只得跳下树来,往了自己的小院去了。
    屋中的菜油灯芯跳动着,若儿并不觉得困顿,先是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半本花阴之书。
    看不出年岁的莎草纸在了灯光下带着分朦胧,上头记载的东西,并无多少玄奇,只是些休养生息之法,书的最后,只有一个“生”字。
    反倒是《奇花志》上头,包罗万象,几乎是将世上各类花种都囊括在了其中。让若儿看得更是心奇的是,书中不只记载了花草,连各类木种也全都记了下来。这本书不该叫做《奇花志》而该叫做《花木志》才对。
    若儿原本并不想在芳菲久留,这会儿看来,却不得不留下来。
    灯火之下,莎草纸上的字层层叠了起来,那个“生”栩栩如生,似是有人刚落了笔,墨痕犹新。
    夜风悄无声息地吹了进来,黑玉的身影闪动着,昏黄的灯苗熄灭了。黑暗之中,她只看见若儿痴痴地望着那个“生”字,眼底闪动着黑蓝两道光。
    005 云里雾里寻父难
    花婆婆曾说过,花月谷为“死”之书,而芳菲坞却是“活”之书,生死互不相容,却同在了一卷花阴神卷里头,到底是何缘故。
    外头传了阵脚步声,因为碧然受伤的缘故,碧色并没有和前些日一样寻上门来,今日的早饭已经由婢女送来了。
    彻夜为眠的若儿却将饭食搁在旁边,执起笔来,照着那个生字不断的写了起来,嘴里更是念念有词,“生”之一字,或是生生不息,或是生灵涂炭,无论是哪一字,都有其特定的意思。
    饭菜的最后一丝热气也散掉了,若儿身旁丢下的纸也是是越来越多,她写着“生”字,脑中不断回忆着自己使用“花侵”之术时的情景。
    坞里又开始有了议论,这刚回坞就担当了大人的大小姐,连续几日躲在了屋中,不眠不休,房屋里扫出的乱纸天天不断,等到老妪和碧色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过了足足三日。
    黑玉这几日也是静静调养,等到若儿吃罢谁停,她才琢磨着该去看看碧然姨娘的身子是否好些了。
    碧荷院中,碧色也是小心伺候着,碧然果然已经醒了过来,正吃着白粥。
    听到外头有人声,碧然也是听说若儿已经回家了,只是多年不见,初次见到了,姨甥两人见了都是有些踟蹰。
    若儿看着这张和花惹娘一般模样的脸,更是心里发毛,但细看之下,又觉得两人不大相似了。两人最是相像的是脸型和眉眼。但碧然虽是受了重伤,但周身都散发着股祥和之气,而那花月谷的妖妇是难能与之媲美的。
    碧然见若儿和以前相比大不相同,再想起她在外多年,孤苦无依,更是心生了万千感慨,两忙招呼她在身旁旁坐下。好一阵子细心打量之后,才赞道:“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和姐姐小时候还真有几分相似。
    若儿苦笑着,自己和韩红窈还真没人说过,她突然灵机一动,答道:“都说我和爹爹更加像些。”
    碧然眼底一阵讶色,正要回答,却听得身后门风袭来,韩红窈已经大步抢了进来:“你胡乱说些什么,谁人和你说起了你爹爹?”
    听了这阵喝骂,若儿低头不语,碧然忙劝道:“姐姐,我身子尚未复原,你莫要在房里再做争执。”
    韩红窈见她脸上血气浮动,也知自己先前鲁莽了些,忙转身将门合拢,和身旁的婢从吩咐着:冬令时节晚风甚寒,你们记得晚上添足炭薪。”她说话的语气很是轻柔,并无平日的冷淡之色。
    若儿听得,心里微微发酸,为何自己却从未得过这样的轻声细语。一屋子的人都是看着碧然,她也是撑起身子,将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通,却是路中收到了伏击,这阻拦自己的也不知是何人。
    她言谈之间并无提及他人,碧色和若儿都是不敢发问,韩红窈听后,只是叮嘱碧然好好调养,其余的事情老妪和她会去处理。她话虽如此,却让碧色和若儿先行退了出去,两人虽是不愿,但只能是在了韩红窈的严厉注视下,退了出来。
    碧色才刚出门,就拉着若儿鬼祟地躲到了一角,只见韩碧然的窗外,一簇红蔷开得正艳。她使了个眼神,嘴里念念有词,那红色的蔷薇藤舒展了开来,就要房中爬去。
    哪知,一双玉手伸了出来,韩红窈将花藤一挑,掩上了窗。碧色的脸立刻塌了下来,悻悻然地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若儿见她赌气走开,也不跟上,依旧是半蹲在了草木之中。绿木环绕之下,她还担心偷听会被里头的韩红窈发现,等了片刻,才缓缓地散开了自己的灵识。
    和黑玉一般颜色的木元笼上了小屋,里头的两姐妹也是没有防备,只听得韩红窈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先前是他将你救回来的。”
    碧然的身子还很是虚弱,只是听到了韩红窈的问话后,嗓音里带了些怒色:“你还说那负心人做什么,他这些年来好不风流快活,还来寻我做什么,我不要这条命罢了,谁又要让他救我。”
    韩红窈见她激动了起来,咳嗽连连,忙在旁安抚着:“你也是倔强,碧色对这事情还不知道,你倒是要隐瞒到何时?”
    “姐姐,你不也是如此,你对若儿又何时才能放下芥蒂,你明知那是注定之事,既来之,则安之。她毕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碧然眼里闪着恼色,却还是劝解着。
    红窈的声音软了下来,似是低语般:“我原本也是不信,但我无心之下,坏了雪圣的大事,害的他寸步难行,但我也赔上了自己的大半功力,当年,当年...,”说着,她哽咽了起来,朱红色的床塌上多了滴泪痕。
    “姐姐,你为何不和若儿说,将她送到冰原,并非是你的本意。”碧然替她抹着泪,却不想自己也陪着她哭了起来。
    红窈强颜笑道:“我欠冰原的,自当奉还,自从我从冰原带回了冰晶之后,坞里的女子的身子骨是得了强化。只可惜始终无一人能真正有了突破领悟出花阴之卷的真实要领,这会儿花月谷又欺上了门来。”她说着,擦尽了泪水,眼里又闪出了些冷色。
    碧然说道:“我看若儿此次回来,也是并无什么变化,只怕天机墙上所说也并非实情。”
    “并非实情,那是最好。”韩红窈想起那下等花灵,心里就跟着难受,她是天原最出色的弟子,怎么会生下这样的女儿,真是造化弄人。
    若儿在旁听了,心如鼓动,什么天机墙,自己更是注定要回冰原的,为何从来没人和自己说起。她越听越是纳闷,感觉自己如同被一张飘忽不定的网罩在里头一般,很是难受。
    她既然没有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正想收回灵元。却听到碧然怯怯地问道:“姐姐,他可是受了重伤。”
    韩红窈看着眼前的妹妹,见她双眼红肿,身子也是羸弱,问话的时候,也不敢看着自己,心里生起了怜惜:“你明明心里念叨着,为何就不肯,当年娘也是答应了你可以离开芳菲坞。”
    碧然说道:“姐姐,我不能留你一人忙里忙外,那时的芳菲坞也是内外不稳。更何况,你要我去如何面对,难道还和她人共享一夫不成,换做姐姐自己,你可愿意?”
    红窈想着自己当年的惊鸿一瞥,也是情根深种,自己心底不也是只能容得一人,她默声不语,也不再劝解,又说道:”先前若儿曾提到,花月谷有人和你生得一模一样。这事只怕有些问题,我们还要商量一下,此次花氛被劫一事想来和这也脱不开关系。”
    一股木元迎头而来,若儿的灵识突然受阻,她心里紧张着,再感觉身旁包围而来的木元,脑中忆起了前些日在花冢中见得的姥姥的菩提灵元。
    那股木气也只是将她的灵识一击而散,很快就撤了回去。老妪走过树丛,也不往里头走来,只是口中问道:“碧然我儿,身子可是舒坦些了?”
    见她并无意戳穿自己,若儿才猫着腰,挪出了花丛,这几人中,还数老妪的反应最是敏捷,她心里想着,改日还要问清楚姥姥灵元的事情,这会儿还是先去找碧色要紧。
    老妪听外头的那股木元淡了下去,嘴角扬了起来,但很快脸上也多了些愁色:“中帝都那边出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