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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节

      子娆早已来到大营之内,自墨熵日前从帝都带来含夕失踪的消息,冥袁楼一直出动暗部四处寻找,却始终不见她的踪影。含夕闻声回头.见到子娆便停下脚步.“子娆姐姐……’’刚刚说了半句话.她忽然看向子娆身后,目光中有丝躲避的神色一闪而过,跟着偎到子娆旁边。
    子娆转身回头,看到身披玄色银纹狐皮外氅,后面跟随着王师众将的于昊正站在营前向这边看来。四周将士早已让出道路退开行礼.墨熵和宿英亦上前参见,子吴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含夕的清眸之中依稀有种思忖的意味,面色温雅如旧,但却没有说话。
    方才被含夕半路以灵术唤去的信鸟飞起来落向他的手心,雪战从他身后跳出来,围着蹲在含夕足下的小兽绕了两个圈.那小兽碧瞳晶亮,凑上前去,含夕看了看两只蹦在一起的小兽.低头轻声道:“王上……”
    子娆抬手招呼雪战,问道:“含夕,你怎么自己离开帝部,害得大家好不担心.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
    含夕垂下俏眸’撇了撇嘴道:“我……我本来是想悄悄跟子吴哥哥来玩,谁知竟在雪原中迷路了,幸好云生兽能够识别方向,才找到息川城来。”
    子吴解开信鸟足上的密报瞥了一眼,随手交给了墨炻,方开口道:“没事就好,军中人多杂乱……”    “斗髓
    含夕突然道:“子吴哥哥,你不要送我回帝郝,让我留在这里好不好?。裆批悄悄牵了子娆的衣襟,目露恳求。子娆看向子吴,转眸一笑道:“含夕如今身分截然不同,左夫人伴驾也无不妥。这丫头既然滴部溜了出来,若送她回帝部还要多仆出人手保护,路上反而更不安全,不如暂时让她留在这里好了。”    。
    子吴轻咳一声看了她一眼·道:“那便让她跟着你吧,待此问事了,再一向回去。”说着举步向前走去。含夕回头望若他请冷的背影远去,清灵的秀眸中仿佛有晨光浸过,渐渐地,消没在美丽的长睫之下。
    汐水宣军大营,数艘战船出现在水天之际,穿过盘龙般的晨雾向着岸边徐徐靠近。
    最先一艘赤身镶金甲巨型战船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目的金光,绘有玄武神图的宣国王旗显示出船上之人非同一般的身份,接近军营时,营中响起整齐的金鼓之声,与船上威严的号角遥相呼应,震动三军。
    原本一直延伸到江中的巨木渡头随着翻飞的波浪向两边徐徐滑开,金甲战船早已降落主帆,以平缓的速度畅通无阻地进入军营水域,靠岸停泊之后,船身内响起凯关运转的声音,数条方木同时出现在战船底部,连续分三次上升,继而伸出宽达半丈的平台与四周浮木交接。整座战船缓缓离开水面,当船内机关全然停止,江面上便象出现了一座四面临水的小型宫殿,既平稳安全,又可将两岸美景一览无余。
    外围战船随后依次停泊,融入军营,目成严整的防卫阵队,仿佛众星捧月着当中的主舰,倘若出现敌军来袭的情况,单是这强大外重防御便足以摧毁一切进。可以想见几乎没有任何战队能够威胁到宣王舟驾的安全。
    这金甲楼船以及整个水军防御营的设计这瑄离登上甲板,进入最上层温暖华丽的船舱。不远处平台上,宣军士兵陆续押来一群衣衫褴褛的囚犯,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推到跪在刀下。瑄离向后看了一眼,对宣王欠身道:“殿下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下面这些便是辛赢国的遗民,一共一百三十九人,都已经这这里。”他一边说
    若一边抬头瞥向对面临窗而立,正在眺望汐水江最的少原君。
    这一趟惊云山之行,宣军出动三百战船进入惊云圣域的忘尘湖打破了五族
    四国数百年来兵锋不入惊云山的歃血之约,强行请出辛赢国亡后避世多年,被称做“百仙圣手”的医者蝶千衣。此事在整个九域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较不久前少原君在伏俟城重新露面,更与宣王联袂同行亦不迫多让,但面对横扫十三连城的宣国大军,所有人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将人带上来。”
    姬沧广袖曳地,转身踩者柔软白向外走去,立刻有两名剑童上前打起金帘,如光、花月二使自二层船舱中押了一个身穿奇农布袍的长发女子上来。蕊女早窿颜并不算绝美,但肌肤极白,眉目极清,令人一见之下便觉有种遗世出尘的淡泊气质,予人与世无争的美好印象。面对威震天下的宣王,她只是略微抬眸,但看到下方跪了一地的辛赢国百姓,目光却几不可见地微微一颤。
    姬沧妖异的长阵向外扫去,“本王再问你一次,医还是不医?一
    那女子转头看来,声音柔和,态度却异常坚决,“蝶千衣此生从来见死不救即便遇到寻常伤者,也必尽力救治,但我数年前便已立下重誓,终生不医楚人,更何况少原君乃是亡我辛赢国的罪魁祸首,恕千衣不能从命。”
    “好。”姬沧点了点头,也不多言,长眸一侧。
    花月使挥手示意,平台尽头刀斧手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十个人头同时攮下,鲜血狂喷而出。
    其后百余名囚犯惊惧莫名,纷纷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蝶千衣蓦然地睁大眼睛,“你们千什么?”
    花月使道: “这些都是辛赢国的族人,他们的生死现在便在神医一念之间,而且这数日来,还有不少江湖人士为搭救神医或者被擒或者被杀,所以神医决定之前还是仔细想一想得好。”
    蝶千衣脸色顿时苍白若死。“医还是不医?”
    蝶千衣轻咬红唇,闭目不语。“杀。”
    随着这一字落地,又是十名辛赢国人身首异处,尸体稻草般向前倒去。如此花月使每问一次话,只要蝶千衣不肯开口,便有十人人头落地,汐水浪潮拍岸,染得满江血红触目惊心,岸上妇孺一片哭声震天,这般人间惨象,就连两旁见惯杀戮的赤焰军战士也纷纷露出不忍之心。
    瑄离来到窗前,对一直袖手旁观的皇非道:“君上此次是否太过心狠手辣,这些辛赢国人都是战后幸存的无辜百姓,却遭如此横祸。宣王今次兵侵惊云山,用强硬手段对付百仙圣手这样身份超然的人物,九域之下早已经非议满天了”
    皇非冷眼看向外面惨绝人寰的杀戮场面,毫无动容,“宣王若是在乎天下非议,赤焰军此时便不会在十三连城。”
    瑄离眉稍微挑,“的确,只不过宣王越是肆总示戮,引起众人不满,日后军上接手大军,便会越得人心。看来当世之下也唯有君上,能让宣王这样的人万劫不复。”
    皇非跟中淡淡闪过冰冷的气息,冬日阳光下完美无瑕的脸容,忽然令人生出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感觉。瑄离无意与他目光相触,心头微微一凛。这耐外面刀斧手再次推出犯人,举起刑刀,一直紧闭双目的蝶千衣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叫道:“住手!”
    花月使抬起的手暂时停住,转向宣王等待示意。蝶千衣看着一江血水,颤声道:“你……你放了他们,我答应便是.”说完这话,身子一晃,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姬沧淡哼了一声,拂袖道:“带她进来。”
    如光使抬手引路,“神医请吧,早些如此,也不必害那么多人丧命了。”
    蝶千衣看着被重兵看押的一众族人,无奈之下,随他进入船舱。皇非转过身来,脸上早已恢复旧有的神态,彬彬有礼地对蝶千衣微笑道:  “有劳神医。”
    转眼之间,蝶千衣眼里似乎流露出恨意,但随即又只见凄伤。这百仙圣手虽与巫医歧师齐名,医术柑妙独到,但生性淡泊,常年离世索居,不谙武功,自然小是宣王与少原君的对手。皇非在她替自己把脉之时,暗中逆运真气,经脉之中铆日内息岔乱,时强时弱,形成被九幽玄通影响时的诡异的情况。以他的武功修为如此刻意为之,蝶千衣虽然医术高明,但心下纷乱,一时并未察觉,片刻之后收回手来,低头深思。
    姬沧问道:“如何?”
    蝶千衣蹙眉道:“他的情况很是奇怪似乎丹田中有股不明的力量影响到真气运转,以致内息不畅,经脉受阻.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医好。”
    姬沧冷冷道:“莫要耍什么花招,否则本王保证让你后悔莫及。”
    蝶千衣道:“我既然答应下了,便会尽力而为,除非宣王不肯放过我的族人。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想一想,还需要一些药物,三天之后,我会给出答案。”
    入夜之后,江上风雨来袭,一篇寒意肃杀。蝶千衣仍旧被安排在二层船仺,室中装饰虽然华丽舒适,一切东西应有尽有,但四周皆是宣军守卫,别说是逃走,就是连随便与人说一句话的可能都没有,独坐对孤灯,想起白日无辜丧命的辛赢国族人,不由心觉惨然,正觉一筹莫展,忽然听到帘外传来一声女子抚媚的轻笑。
    蝶千衣闻声觉得诧异,却见突然间,对面灯火影下,船仺璧上影影绰绰出现了
    个妙丽的人影,跟着一个身姿窈窕、乌发及腰的白衣女子像是壁画中走出来的精魅般飘然现身,美目一转,轻声浅笑,“你就是百仙圣手蝶千衣?”
    那女子容色已极妖媚,声音却更加甜腻酥软,一见其人,再闻其声,加上她奇异的现身方式,叫人不由生出身临绮梦的感觉。蝶千衣按住心中惊讶,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飘入垂帘,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只问你,皇非是不是真的武功出了问题?”
    蝶千衣道:  “从我替他诊脉的情况看,他体内真气的确有异,严重的时候也可能会武功尽失。”
    那女子妙目轻转,又道:“那么,你医得好他吗?”
    蝶千衣蹙眉道:  “他的情况十分罕见,寻常药物起不了作用,但我有一套八法奇针,若能依时取穴,尽心而为,医好他也并非难事。”
    那女子闻言面露失望之色,跟着叹道:“唉!那这么说,我应该杀了你才对了。”
    蝶千衣一愣,“什么?”
    那女子忽又娇艳一笑,道:“不过你是神医,曾经救过很多人,杀了你使等于结下数不清的仇家,这可有些麻烦。皇非是我生平头号大敌.我也不能让你医好了他,不如我们交换一个条件,我可以救你出去,但你要帮我一个忙,这洋两全其美,你答不答应?”
    蝶千衣问道:“你能救我出去?要我做什么?”
    那女子道:“你只要跟我去见一个人,医好她的病就行。我保证你的族人平安无事,从此以后,无论是姬沧还是皇非,再也找不到你。而且,我还会帮你杀了皇非,因为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若答应.便跟我来吧。”说着她转身挥袖.在墙上轻一按,那船舱应声滑开.自几不可能的地方露出一道暗门。她对蝶千衣招了招手,身影翼飘.举步先行。
    _蝶千衣略一犹豫.便随后进入门中.黑暗中只见白衣隐隐,那女子带着她在这布满机关的暗道里向前走去,有时两人停步甲板便会自行下沉,又或者笔直上升,蝶千衣感觉四面不时有机关震动,暗门开合,却听不到半丝声响,仿佛两人身在迷宫幻影之中,但实际上这里应该是宣王舟驾的内部·约莫过了小半香时间,那女子听下脚步,玉手伸出,按墙壁连续转数周,眼前船仺无声移开,一阵江风扑面,冷雨萧萧而来。
    那女子将一只手指抵在唇上,低声道:  “小心一点,这里仍有可能遇到宣军,千万莫要被人发现。”
    蝶千衣见到不远处营火点点起伏,果然并未完全离开宣军火营范围。那女子伸手抓住她胳触,潜踪匿迹,悄然在军营之中穿梭,身法如魅似幻,高明至极。千衣暗觉惊讶,待离开营地后,被她带着一路疾奔,很快进入荒无人烟的旷鼾:谈雨势加大,天地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前方夜空忽然划过一道轻利的闪电。照见曲折险竣的山路。那女子身边带若一人,却履险如爽,身姿幽美。大雨中两l仿佛烟云一般渐渐上升,一直到山顶一处危崖之上,她才将蝶千衣放开,说道:“到了。”跟看上前几步,向着山崖道:“你需要的人我帮你找到了,若连她也医不好你,我也没有办法了。现在我要尽快回去。剩下的事情你便自行解决吧,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很好,这一次你帮了我,我答应日后帮你一次,不过只有一次,你可以随时找我。”
    雨中传来一个年老女人的声音,天边电光倏闪,蝶千衣蓦地看见对面岩洞里坐着个紫农白发的女人。那女子娇笑道:  “等你完全恢复,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百仙圣手,后会有期。”说着她衣袂轻扬,身子飞云般向后退去。蝶千衣回头时冼然看到一张酷似自己的面容,天地刹那黑暗,白衣女子已消失在山崖之外。
    岩洞中再次传来那紫衣女人的声音,“你是百仙圣手蝶千衣?”
    “是。”天空再次有闪电划过,蝶千衣终于看清那人面容,发现她满脸皱纹,容颜枯搞,一副行将就木的衰老模样。那紫农女人伸出手道:  “很好,这个身份很好。外面雨大,你到山洞里来吧。”
    蝶千衣走到山洞边缘,问道:“你是什么人,找我来是为了医病吗?”
    那紫衣服女人哑声道:“不错,我病得很重,但是你却可以救我。”
    蝶千衣道:“那也不—定,你先伸手给我,让我试试脉象吧。”
    “好啊!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那紫衣女人说着.将枯枝一样的手向她伸去。蝶千衣跪坐下来替她诊脉,发现她身子异常衰弱体内真元尽丧.似乎奇经八脉都被一股邪异的力量强行摧毁,就像崩坏多年的城墙一样,根本没有复原的可能,摇头说道:“你的伤势太过严重,我可能没有办法帮你恢复。”
    那紫衣女人却不回答,只是眯起眼点头说:“这副皮相虽算不上决赛,到也相当不错了。”她口吐轻言,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森然诡异的微笑,忽然间反手紧紧抓住蝶千衣。蝶千衣吃了一惊,下意识想要后退,但觉一股邪冷的异流自那女子的指尖传来,身子不知为何竟已经无法弹动,张口欲喊,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岩洞里似有金光浮动,那紫衣女子桀檗怪笑,向前触上她的;脸颊,两只手如同枯藤鬼爪,紧紧将她戳住,“蝶千衣,多美的名字,多美的模样,真是好啊。。。。。。你一定就得了我,一定会。。。。。。”她一边说,双眼突然透出毒蛇般的邪芒。蝶千衣惊骇之极,但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与她目光相触,突地浑身一颤,秀目便慢慢失去了神采。在那紫衣女子周身散发出的金色异芒中,她眉心逐渐有一道活物般的光印出现,不断随着雨光流动着血红的色泽,仿佛生命的精华,点点消失不见。
    邴紫衣女子仰首尖笑道:“我千辛万苦借助金凤石聚科一口元气,便是为发动这九转玲珑眸,你正是最好的选择。以吾转魂血魄,入汝六道轮回…...”风雨交加之中,只见她长发飞舞,双手结出奇异繁复的法印.一串金色灵石自她指尖旋转升起,金光里慢慢敞出血色,将两人全然笼罩.跟着透过雨丝,漫向天地。
    漆黑的夜空中突然有数道闪电破空丽至,仿若金蛇狂舞,群龙腾空,向这山峰之巅流窜直下。倾盆大雨漫空狂泻,天地似乎陷入绝对的黑暗,唯有一重重金色异芒在这风雨中浮动,逐渐被浓重的血色无声吞噬。
    当血光散去,金芒重现,大雨渐止,夜空恢复平静。那紫衣女子身子向后包去,蝶千农眉心的血印全然消失,徐徐张开眼睛,原本柔和的眼眸中,透出了一丝冷艳幽煞的紫芒。
    金甲楼船二层当中一问宽敞华丽的船室中,金灯独燃,照亮四壁,瑄离站在案前精心修剪着花瓶中一丛含苞待放开的梅枝,身后舱壁打开时,他悠然回头,看了一眼自暗道中走出的白衣女子。
    “惟妙惟肖.毫无破绽,自堂主的大自在如意法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那女子轻烟般掠到他身旁坐下.美目向他飘去,“怎么不叫我姝儿?你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当年在后风国我们便已经知根知底,亦曾合作愉快,不过现在你的手段也越发叫人惊讶,就连宣王舟驾蕾完全在你掌控之中,而且能与四面所有战船相连,轻而易举就将宣王掌心的大活人送出去。”
    碹离笑了笑,随手丢开那梅枝,“你要我帮你对付皇非也无须如此奉承,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和他正面为敌,也劝你小心行事,莫要惹火上身。”
    白姝儿娇声嗔道:“你就这么顾忌他,难道他比宣王还要可怕吗?”
    瑄离眼前浮现出白日船舱中皇非俊若冷玉的面容,徐徐道:“尘原君是真正无 情的人,也是真正有野心的人,这样的人即便不能成为朋友’也还是不要做敌人的好。”
    白妹儿幽幽叹道:“所以这样的人若要杀你,便是世上最可怕的事,还是先下手为强,不管是杀了他还是毁了他,免得自己寝食难安。话说回来,我若能控制皇非,对你也大有好处,所以你不会不帮我,对吗?”
    宣离面对这心机多变的妖娆,目中闪过莫测的微光,抬手按向桌案,墙壁上无声滑开暗门,“你若再不回去,被人发现异样.我便有心无力了。”
    白妹儿妩媚一笑,娉婷起身,“明晚再来找你。”说着飘向漆黑的暗道,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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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百仙圣手
    三日后,被宣王囚禁在军营的“蝶千衣”再次替少原君诊脉,随后将一笺药方交给前来问话的如光使,转呈宣王。
    “我可以用奇针刺穴的方法替少原君疗伤,只需数次用针便能改善他现在内力异样的情况,但需一间静室,一日时间,按照我所列出的方子准备药汤,在我螫针期间,亦不能有任何人进入打扰。”
    如光使去后片刻,便有两名紫衣小僮出来传话,安排诸般事宜,白姝儿以大自在如意法易容,随心所欲,天衣无缝,一时间根本无人发现真正的“百仙圣手”早已被自在堂主巧妙取代。两名小僮奉宣王之命,将白姝儿引至三楼一处宽敞华丽的房间。室内生了数盆沉香银炭,四下温暖如春,水晶帘内雾气氤氲,却是一间碧石浴池,里面早已备好热水药汤,针石用具一应俱全。另有两名紫衣童子正在仔细筛选草药,一一撒入池中,待一切检查无误后,四人先后关门退出。
    白姝儿拂帘而入,踏上石台,确定四下无人,伸手拨动池中浮沉的药草,触水时纤指轻轻一转,一片淡红色的药粉在池底散开,瞬间溶入药汤,无影无踪。
    她看着一池碧水渐渐恢复平静,面露微笑,站起身来。
    “神医准备好了吗?”忽然间,身后传来冷峻动听的声音。
    白姝儿一惊回头,只见皇非双手抱胸靠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他此时身披一件白色丝袍,衣发之上隐约尚有水汽,显然是刚刚沐浴过后。门外阳光自他身后穿帘而入,衬得其人英姿潇洒,别具风流,但背光之处的笑容兴味十足,予人高神莫测的感觉。
    白姝儿心头暗凛,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此处,自己竟然丝毫都未察觉。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个男人总在温柔笑语中让人感觉莫名的危险,他是那种可以令任何女人着迷的男人,却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真正控制他的心。无情胜似多情,这样的男人对于白姝儿来说是可怕的,更何况她几次三番与他为敌,也几次差点死在他手中,所以她无论如何一定要毁了他,而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白姝儿低下头,将手收回袖中。皇非移步上前,轻嗅一室药香,挑唇笑道:“美人香汤,思之神往,请问神医,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呢?”
    白姝儿用属于蝶千衣那般柔和冷淡的声音道:“所有东西都已备齐,请君上先行浸泡药浴。池中药物有催行气血的功效,或许会稍觉不适,君上顺其自然便好。”
    皇非点头,随手挑起她面前一枚纤巧锋利的金针,轻轻把玩在指尖,说道:“如此漂亮的利器,极致的医术可以救人,也一样可以杀人。”
    白姝儿与他目光一触,随即垂眸说道:“君上放心,千衣手中针药从来只会救人,不会杀人。”
    “是吗?”皇非侧头看她,“那蝶千衣便是真正的善人,可惜这种人往往不得善终。”说着他突然扬手,那金针倏地射向一旁檀木屏风,径直没尾而入。
    白姝儿心头一凛,眼梢悄然掠过轻微的锐光。
    满室水雾缭绕,药香浮沉,待皇非浸过药浴,重新更衣而出。白姝儿目视旁边云珠灯漏,时间已过了半个时辰。虽然之前蝶千衣已然断定皇非身体出了异样,但方才他随手显露的一手武功仍旧令人心存戒备。白姝儿低头拿取金针,被他目光无意一扫,不知为何竟觉不安,可刺杀他的机会极为难得,错过此次,下次恐怕便难上加难,何况她刚刚在水中施入“魅吟散”,只要触上肌肤便会浸入经脉封锁人的内力,无论皇非之前是否真的受伤,浸浴之后都必然丧失武功,而且在书中其他药物的作用下,暂时不会感觉丝毫异样。
    白姝儿察言观色,见皇非果然并无警惕,万不肯坐失良机,跪至席前道:“君上浸过药浴,不妨小睡片刻,此间我会以阴阳八针分别刺激君上十二经脉交会处各个要穴,催发药物引导真气运行,以归本途。”
    皇非淡淡应了一声,在云榻之上拂袖落座,帘内水雾未散,衬得他眼底似是有些迷离的光影,神情倦淡,更添风流颜色,“神医要从何处开始?”
    他倚榻相询,星眸半阖。白姝儿伸手取出金针,“现在正值时辰,当先取离宫列缺穴,依次而至公孙、内关、临泣、外关、申脉、后溪、照海,而后便是百会、大椎、中枢、命门、印堂、膻中、神阙、气海。此时依时行针,所以不会太快,君上只要意守丹田便可,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切莫自行运气调息,否则针入血脉,必死无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