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低头沉思，很是回忆了好半天，人类社会的大事情对于荒兽来说，就像日常新闻一般，耳朵听进去，立即望到脑后。
    “大概三个月前，嗯，的确是三个月前。当时倪君明称自己等人杀死了秦无意，而后天庭没有辟谣，众人确信秦无意确切死亡了之后。不断有人响应倪君明的号召……”
    同样，这一次君莫问仍然忽略掉了后面的话。他自言自语，嘀咕着：“三个月！只有三个月，虽然雷穹中时空法则补全，时间换算无法用常理推断……倪君明比我先突破雷穹，并且早得多，多到了三个月。”
    “好，很好！”君莫问冷冷道。
    第五十三章 法天象地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霸下的气势固然如日高悬，笼罩荒林，可距离君莫问的位置实在有些远，在天位高手心中都有些远，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可以涉足的地域。
    那里是荒兽的领域。
    撕拉——
    一道清冷的剑光划过长空，随之响起撕裂锦帛的动静，那是空间被劈开后，掉落的高次元物质与三维界面摩擦出现的声音。随即一具断成两半的身影飞起，拦腰撞断几棵参天古木，落在地上。轰隆隆撞击声不绝于耳。
    “这是第三只神兽啦！”君莫问叹了口气，旋即微微斜视了白羽一眼，淡淡道：“看来你在自己种族里混得很不理想，有没有兴趣当荒奸呢？”
    寻找霸下的路途中，过程颇为坎坷，他已经遇到了三只阻截的神兽，尤其当这些神兽看到白羽时，立时双眼通红，大声咆哮着，一句话不说直接攻击过来。
    “荒奸是什么？”白羽苦笑说道，随即立刻意识到是“奸细”的意思，赶忙拒绝道：“即使我才是真正的被背叛者，我也绝对不会成为背叛者。”
    君莫问注视了白羽片刻，点了点头，回头继续目的地赶去。
    “话说回来，一万里路途中出现三个天位神兽，你们荒林的高层力量不错嘛！”
    “荒兽灵智不高，突破血脉桎梏、晋级天位虽然较人类为敌，可是悠长的寿命和庞大的基数，神兽数量完全不比人类天神少。只是……荒兽一般止步于天位巅峰，难有寸进，天心境的神兽少有，天道境则连传闻都没有听说。巅峰极道力量的缺失，才是荒兽退出九州霸主地位的最主要原因。另外……”白羽缓缓说道。
    “另外什么？”
    “因为你和我的前进方向是通向霸下大人的位置，兼之力量强横，它们大概以为你是我请来的帮手，所以不断阻截。”白羽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眼眸中略有怪责。
    仿佛君莫问“横冲直撞”的作为，落实了他荒兽叛徒，投靠人族的罪名。
    君莫问完全没注意到白羽脸色，准确说是完全不在意，他略微不解的轻声道：“既然要拦阻，为什么才三只神兽，不能多一点吗？”
    白羽闻言一愣，好半晌回过神，瞟了对方一眼，冷淡道：“神兽以下的荒兽，连我们的气势都无法面对，自然出现，而天位以上的神兽……你以为神兽真的很多么？三个天位的死亡，无论放到任何势力都是一项惨重损失！”
    “哈哈哈……”貌似问了一个傻问题，君莫问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
    ——————
    “霸下！”
    君莫问望着眼前泰山般雄伟庞大的巨兽，张口大声叫道。
    霸下微微低头，硕大的眼珠注视君莫问。即便是这般细微的动作，引起的身体颤动，同样使地面嗡嗡摇动起来。
    “君莫问，你来了。你进步了！”强横的思维波动如若实质，念力荡漾，令空气都产生一圈圈涟漪波纹，而且不止视像，更有嗡嗡爆炸的响动，像是轰隆作响。
    “法天象地，如斯神威！”白羽不禁感叹道。
    传说神兽的至高者，是道之化身，世界具现，一言一行都与天地相合，有无穷神威。这种境界被称为：法天象地，也是当初大荒时代九大神兽对抗七位至高神的最终底牌，一种可以天道境界媲美的无上神通。
    霸下为九大神兽之一，自然有“法天象地”神通。
    否则，两百年前他何以有资格与秦无意订约，两百前后又何以击退殇。此时，霸下平常状态的“法天象地”神通，毫微气息，即令白羽叹服不已。
    如同人类天位对入道境的不懈追求，荒兽的心中同样放不下对“法天象地”的无限憧憬。
    “你是白羽。”霸下目光如电，望向白羽。
    “正是白羽。白羽拜见霸下大人！”
    白羽直接跪下，纳头便拜，霸下坦然受此一礼。面对这种景象，君莫问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望望霸下，再看看白羽，高耸的泰山和渺小人形物体的对比，他一下子恍然大悟了——
    霸下不愧是名字里有过“霸”字，果然王霸之气四溢，难怪白羽会像小弟一样，磕头便拜。
    霸下洞彻一切的目光扫了白羽一眼，叹息道：“荒兽里面，你白羽也是一个人物。可惜！放弃天位，学习外域武学，既是你的幸运，亦是你的不幸。”
    “请霸下大人教白羽！”白羽请求道。
    “日后究竟如何，但看天意，你去吧！”霸下叹息，似乎没有办法。
    白羽沉默着，他看了眼君莫问，然后低下头径直离开。两大当下第一流的高手对决，结果不管如何，都不是天位可以插手。
    “现在轮到我了。”待白羽走后，君莫问满面笑容，注视着泰山一般的霸下，问题语气却是冷冽无比。
    “霸下，为何违背‘人荒约定’，号令荒兽侵略人类部落？”
    实际上，君莫问并非此界中人，荒兽与人类的争端，两大种族争夺生存资源，原本与他无关。但是，当他看到说着同样的话，而非野兽咆哮；穿着同样的衣服，而非一身毛皮；住着同样的房屋，而非巢穴；吃着同样的食物，而非茹毛饮血；他完全不由自主的站到了此界人类的立场，思考和做事，利益纠葛，全部是人类立场。
    所以，君莫问理所当然，义愤填膺，义正言辞，向霸下发出质问。
    霸下眼中闪过古怪之色，狡猾道：“当初我与秦无意约定，荒兽居于荒林，人类居住平原，两者互不干涉。而今，秦无意失踪，我也没有违背约定呀！”
    君莫问哈哈一下……严格来说，霸下的确没有违背约定，可是……君莫问的笑容越来越苦涩。强者怎么会为文字游戏所拘束，对错只在剑上。
    这句玩笑之后，协商解决的可能性消失；啦。
    “霸下，你的预言应验了，立场不同，我们终于成为了敌人。”
    君莫问拔出剑，慎重的注视霸下。
    霸下是一个强敌，尤其是不让天道境界的“法天象地”神通，即使人类的天道至高神仍有在世，对上霸下这个对手，同样难言必胜。
    唯一的优势大概是霸下受伤了，天道级别存在并不易受伤，比如世界不可能轻易毁灭，但一旦受伤就必然是难以痊愈的重伤，比如真正的世界末日从来不可能轻松避过。
    对于霸下来说，君莫问同样是一个强敌，先前的称赞并非谦让。君莫问的气机若存若虚，恍惚间似是实体，似是虚像，完全分不清楚。
    而它的状态却实在不佳，虽说大道至简，到了极处往往相通，可人仙武道造成的未知伤害，霸下还是束手无策，伤势一直未有缓和。
    是以，霸下庞大的身躯陡然跃起，大声咆哮，施展出“法天象地”神通，浑身上下散发着世界末日的气息，破杀一切，凌然无俦。
    速战速决！
    第五十四章 势与力 天位入道
    天地宇宙之运行，万物四时之演化，莫不在“道”。天地无为而能主宰万物。故而，古之圣王所以王于天下，无不做到法天象地的境界。天地之行，“道”为根本，所以法天象地者，行其道也。
    从大荒九大神兽的“法天象地”神通，到七位人类至高神的天道伟力，再至九州天庭的主宰天帝——秦无意的天道为主，神力为用。历来各时代的天地之主，皆是天位入道。
    道无上下，人却分强弱。“法天象地”神通和天位入道的境界表面相似，实质威能也没差别，但毕竟不一样。
    打个比方，天位入道和“法天象地”神通皆是小世界和大世界合并，领悟世界本质，发挥出天道之力的威能。但天位入道是心灵境界，“法天象地”神通却是技艺运用。
    天位入道能像手指一般灵活运用天道级力量，“法天象地”神通却像是使用兵器，即使做到了人剑合一，如臂使指的地步，手指终究是手指，外物终究是外物。
    如同地阶行驶天位之力与真实天位的差别，霸下“法天象地”的神通固然强横，对比真正的入道境仍旧少了一些东西。所以——
    君莫问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何况，因击败秦无意而臻达巅峰极致的心意境界，颇多领悟，心境推动剑法，他此时的实力处于那种“与韵凝霜合体，可以正面对抗秦无意”的层次。
    “传说中荒兽最高神通——‘法天象地’，让我好好领教一下吧！”
    忘忧剑锋绽放出一种璀璨的辉光，锋芒毕露，仿佛切割虚空，可是剑光吞吐之极，锋芒似放实敛，触及时空壁障将要撕破空间时，锋锐剑气蓦然静止——
    并非收回，而是仿佛力尽！
    强弩之末，已经难以伤人，遑论力尽。
    精妙力度控制下的游刃有余的遑论静止剑气，似乎浅尝则止一般，未引起一丝波澜。触及了时空壁障的静止剑气，连惯性都消失无踪，甚至无法在空气中荡起一缕微风。
    霸下‘法天象地’，携带无上威势和力量泰山压顶而来，君莫问的凌厉剑气却蓦地一止，力尽而终。似乎下一刻，君莫问将被碾压成肉泥……不对，以霸下的体格吨位来推断，降落地面所产生的重力势能足以将君莫问压成分子。
    可结果却使人大跌眼镜。
    似乎有一只无形大手在翻云覆雨，掀山倒岳，霸下连带着其磅礴的气势力量倒飞出去，一路上撞断了数不胜数的参天古树，犁除了遮天般的山石土灰，留下一道小峡谷一般的过后痕迹。
    “我这一招【法则静止】怎么样？”君莫问哈哈大笑道。随即他随手挥了挥忘忧剑，划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漆黑的空间裂缝，怎么说呢——明明可以一剑划开一道空间裂缝，却又不得不强行制止，实在有些不舒服。
    这不，刚刚击退霸下，君莫问就连续划出数条时空裂缝，心情总算畅快了。打个不好听的比方，他就是手贱，人类的劣根性——这个说法有些言重了。
    “【法则静止】？以小源之力震动大源之力，同时避过小世界和大世界的摩擦，好剑法！这一剑几乎比得上我们神兽血脉传承的【法天象地】神通了。”霸下禁不住大声赞叹起来。
    君莫问轻轻一笑，谦虚道：“不过是对天之极道的一些新的体悟，不等入道，称不上得道。”
    天之极，可以是天极，也可以是天限。
    天位虽然已经是一个小世界，但人力有穷，天位的小世界并不完美，仍有瑕疵，无法脱离天地大世界。而天位强大在于他们通过小世界之力推动大世界完美力量。
    但是以小博大，从来不是一门简单的技术，准确来说，一般天位都是通过自身小世界破坏大世界的法则来驱使力量，虽然强大，却是小世界为主，强大的有限！比如家用车引擎和赛车引擎都是引擎，但两者飙出来的车速是不一样的。
    数个天位可以匹敌天心，但无论多少天位都无法挡住天道强者，因为天道境已经将小世界和大世界完美合一，不分彼此了。
    而君莫问的【法则静止】，在小世界之力推动大源之力的前一刻，蓦然停顿，同样引动了大世界之力却又不混合小源之力，释放出纯粹的大源力量。
    霸下血脉本能的天赋神通“法天象地”，是封闭小世界之力，凭借纯粹身体驾驭大世界之力。
    两人都是舍弃小世界之力，纯粹使用大世界之力的高手。这种力量虽然不是入道境，但纯粹的大世界之力和世界合一之力，表面上确实没有不同。
    大道至简，道理到了深处往往相似，霸下的神通和君莫问的武道，何其相似！
    “人类的创造智慧如此惊人，一招顿悟，竟能等同荒兽传承数十上百万年的至高神通。”这时霸下已经不是赞叹了，而是浓浓的感慨叹息。
    “谈话结束，那么我们继续吧！”君莫问微笑道：“我除了天限法则静止，还有天极法则毁灭，与温柔的【法则静止】不一样，【法则毁灭】的力量比较狂暴。”
    话音一落，剑吟声响起，通彻九天十地的剑鸣，声波是剑气，剑气化为声波，声波过处，剑气斩破法则，毁灭时空。
    剑锋一转，指向霸下。法则碎片汇聚的轰流，时空风暴形成的无数袖珍裂缝，随剑卷动，轰然冲向霸下。两条毁灭乱流像是两道擒龙锁链，拴住了暴走的凶兽。
    霸下仰天咆哮，“法天象地”神通运用到极致，整个空间内的时空能量全部从毛孔穿入霸下体内，强横坚韧的体魄容纳着无匹伟力，产生了惊人的压迫力。
    横冲直撞，爪牙翻腾，撕裂了法则碎片的洪流，撞散恐怖的空间风暴，强抗空间裂缝和时空碎片。霸下的神上虽然伤痕处处，鲜血淋漓，顺着毛发滴下血珠，却只是皮毛之伤，不及筋骨，加上荒兽的恐怖的体魄和愈合能力，几乎称不上受伤。就像人类不小心拔掉了几根头发，是伤吗？
    天极法则毁灭是纯粹的毁灭之间，一瞬间连破两重世界法则，同时斩破天位的大世界和小世界两重防御，一击必杀的绝杀一剑。这一剑可说狂暴无比，现在却被霸下以更加暴力的方式击破。
    君莫问不由得倏然变色，刹那之间脑海中灵光闪烁，连忙退后，一边后退一面惊呼道：
    “实与力合，入道一击！”
    实与力合，入道一击——
    所谓战斗，究其本质不过是两个因素的对比：势与力！
    大到国战存亡，天下之争，种族死生之战；小到战术任务，擂台比武，单人对挑，全都在势和力的范畴，仿佛天平两端，一端上升，自然另一端下降。
    势显于外：天时地利，军粮装备，主场作战，客场对敌，神功魔剑，到天地之子，气数所钟的主角，所有外在助力全可在势的范畴，故可以称作“大势”！势大难敌——大势所在可令英雄垂泪，枭雄束手，有力无处使！
    力则是内在的个人：自身实力，武学天赋，心志悟性，战斗技巧，争杀经验，谋略布局，身心状态……最强的力量是自身！力强者胜——强者就要逆天，连天都可逆，所谓的劫难，障碍，对手有算得了什么？全部打破罢了，打破所有的大势，我即最强！
    但势与力又不是天平的两端，而是对立统一的势力。
    当力到了打碎大势，击破任何阻碍，无人可挡的地步，这股力量就是最强的势！如果天道没有给予气数，就凭自己的实力去争，去夺，镇压自身气运。
    ——神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