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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4节

      他坐起身来,低头看看身边仍在熟睡中的殷柔,怜惜地轻轻扶了扶她的额头,将散落下来的发鬓撩起,而后,他解开玉带,脱下外袍,动作轻缓地盖在殷柔身上。
    他靠着树干,闭上眼睛,盘膝打坐,在尽可能多的恢复体力同时,也感受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势情况。背后的两处箭伤虽然伤口很深,但毕竟伤口小,没有大碍,最麻烦的是小腹上的伤口,又大又深,如果想等它自然痊愈,至少得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但若用暗之灵气恢复,他又担心即便耗光自己的灵气也未必能让伤口完全愈合。
    他正在暗暗琢磨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有木枝折断的清脆声。那声音很低,若换成旁人未必能听得到,但唐寅却敏锐的从虫叫声中分辨出异响。
    他猛的睁开眼睛,双目之中闪烁出晶亮的绿光,紧接着,他又闭上了眼睛,不过他的周身上下已然腾出白色的灵雾。
    没过多久,四名身穿黑色衣装的汉子无声无息的从密林之中走出来,他四人脚步缓慢,每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
    边往前走着,其中一人边小声地问道:“风王和公主真的在这个方向吗?”
    “不会错的,地上的足迹就是向着这边。”另一名汉子小声回道。
    “嘘!”走在最前面的汉子回头做个禁声的手势,接着,蹲下身形,眯缝着双眼,向四周巡视。
    第544章
    其实他们和唐寅、殷柔的距离已经极近,之间只有二十米左右,如果现在是白天,他们早就看到了前方树下的唐寅和殷柔,可现在是黑夜,而且还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丛林之中。
    带头的汉子观察了好半晌,又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随着他们缓慢的前行,和唐寅、殷柔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很快,双方相距已只有五、六米之遥。
    直到这个时候,为首的大汉才猛然发现靠树而坐的唐寅和躺在一旁的殷柔。他先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佩剑,正想拔剑,突然又发现唐寅和殷柔二人都像在熟睡。
    别看唐寅是坐着的,但双眼紧闭,呼吸匀称,手中也是空空,没有任何的武器,显然他是毫无察觉,根本没发现自己这些人的接近。
    黑衣汉子蹲下身形,同时向后面的同伴连连摆手,让他们赶快停下来,随后,他又向唐寅和殷柔所在的地方指了指。
    另外四人顺势看去,等他们看清楚唐寅和殷柔在树下的身影时,眼睛同是为之一亮,脸上无法抑制地流露出兴奋之色。
    “裴哥,要不要通知其它组的兄弟赶快过来?”一名大汉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道。
    为首的黑衣汉子摇摇手,再次向唐寅那边指了指,细声说道:“风王和公主都已睡着,完全没察觉到我们,何况,”说着话,他眯缝着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唐寅,继续说道:“风王有伤在身,看起来还是伤于要害,很是严重,这正是咱们兄弟几个立功的好机会。”
    听闻他的话,另外四名大汉纷纷点头,觉得他说得没错,风王再厉害,也是带着公主逃亡了一天一夜,早已筋疲力尽,加上还身负重伤,恐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又哪能会是他们五人的对手。
    “裴哥,我们听你的,这回咱们就单干!”四名大汉相继应道。
    黑衣大汉重重地点下头,随后,动作缓慢地一点点把佩剑抽出来。见状,另外四人也学着他的样子,把佩剑一点一点的向外拔,尽量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眨眼工夫,五名黑衣大汉都已把佩剑握于手中,紧接着,互相使个眼色,极有默契地分散开来,呈扇形向唐寅和殷柔缓缓地围拢过去。
    他们皆是癸亥军的探子,灵武不见得有多高强,但善于追踪和潜行,现在向唐寅和殷柔接近时,他们当真做到了无声无息,走路当中甚至连轻微的沙沙声都没有发出来。
    若非唐寅事先察觉到他们,可能真的会着了他们的道。
    一名黑衣大汉绕到唐寅和殷柔所在的树木后方,当他距离唐寅只剩下五步远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是趴在地上,佩剑含于口中,手脚并用,是爬行着往前接近。
    只剩下三步了!这么近的距离,他和唐寅差不多已算是近在咫尺,似乎伸下手就能触碰到唐寅的身子。
    黑衣汉子强压心中的兴奋,缓慢地抬起一只手,把叼着的佩剑握于掌中,慢慢的向前递出,佩剑的锋芒缓缓接近唐寅的脖颈。
    再靠近一点,只要再靠近一点就可以把风王制住了!黑衣汉子心跳加速,眼中精光大盛,呼吸也随之不受控制地凌乱起来。
    而就在他的佩剑要压到唐寅的脖子上时,一条人影悄然无声地突然在这名黑衣汉子的背后出现,他不是冲过来的,也不是从两侧跳过来的,而是凭空现身,仿佛他就一直站在那里似的。
    这条人影站在黑衣汉子的身后,伸出手来,指尖遥指黑衣汉子的后脑,毫无预兆,那人的手指突然暴长出三尺多长,直直插进黑衣汉子的脑后,指尖在其额头处透了出来。
    没有叫声,或者说黑衣汉子都没来得及发出叫声,便已经毙命。
    血珠,顺着那人的指尖滴落下来,落地的同时,那人的手指上也燃起黑色的火焰,黑衣大汉的尸体瞬间化为烟雾,最后只剩下一堆散乱的衣物以及一柄明晃晃的佩剑。
    由于有树木格挡,另外四名大汉看不到他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四人只是觉得奇怪,同伴的佩剑明明已从树后递了出来,怎么马上要接触到风王的时候,又突然收了回去呢?
    四人面面相觑,为首的大汉向其中一名同伴使个眼色,让他绕到树后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那名黑衣人提着佩剑,步步为营地向树后方蹭去。
    他正往前走着,在他的头顶上方突然伸下来一只大手,正抓在他的天灵盖上,黑衣人身子猛然一震,来不及叫喊,身躯便被黑色的火焰所吞噬。
    两名黑衣人,绕到树后就像石沉大海似的,再没有了动静。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左边的黑衣人冲着中间的‘裴哥’低声叫道:“裴哥,有点不对劲啊!”
    被叫裴哥的大汉头目也感觉到事情的反常,可是唐寅就坐在那里,一动都没动,熟睡中的殷柔就更不用说了,己方的两人到底哪去了?
    他咬了咬牙,将心一横,对左右的二人甩头说道:“别管他俩了,咱们直接上!”
    裴哥带着两名同伴,由唐寅的正前方一步步地往前走去。他们很小心,走得也很缓慢,尤其是中间的裴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唐寅,整个心业已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神经实在太过于集中,当他听到身侧有异响的时候,转头一瞧,左边的同伴竟然消失了,裴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向前后瞧瞧,周围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同伴的身影?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难道是被鬼吃了不成?想到鬼,裴哥激灵灵打了冷战,下意识地看向另一边的同伴。
    不看还好点,这一看,他脸色顿是大变,原来位于他右侧的黑衣汉子不知何时也消失不见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那一瞬间,裴哥身上的衣服便被自己冒出来的冷汗浸透,活蹦乱跳的四个大活人,就这一眨眼的工夫,全都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好像突然被蒸发掉似的。
    这时,裴哥的心中已再没有兴奋和喜悦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就连四周的树木在他眼中都变了样子,活像是一只只隐藏于黑暗中张牙舞爪的怪物。
    裴哥直觉得头皮发麻,腿肚子转筋,哪里还有心思去捉拿唐寅和殷柔,转身就想往回跑。
    可是当他转过身形时,正看到一张惨白的脸,那斗大的脑袋毫无血色,皮肤白得近乎于透明,连皮下的血管都显露出来,眼睛细小的像是两条缝隙,看不到鼻子,只有两只黑洞刻在脸上,下面是一张血盆大口,里面满是倒钩状的锋利牙齿。而此时,这张恐怖的大脸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
    这哪里是人,就是头怪物啊!裴哥被吓得魂飞魄散,张大嘴边,想要喊娘,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那‘怪物’已抢险出手,手指伸入他大张的嘴巴里,将其舌头死死捏住。
    “咯……咯咯……”裴哥瞪大双目,喉咙里发出古怪地咕噜声,却一句话都喊不出来。‘怪物’的头歪了歪,细缝般的眼中闪出诡异的绿光,手臂猛的向回一收,就听扑的一声,裴哥的舌头连根被拔出,血淋淋的肉条在它手中来回摇晃。不等裴哥的身子倒地,怪物的另只手伸出,扣住他的脖子,意念之间,黑暗之火生出,让裴哥步了先前他四名同伴的后尘。
    甩掉手中血肉模糊的舌头,怪物绿幽幽的眼睛向四周巡视一番,这才向唐寅和殷柔走过去。到了他二人近前,怪物没有任何要出手伤害的意思,还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
    唐寅睁开眼睛,同时也长吁口气。
    原来这个怪物,正是唐寅用暗影分龘身术凝化出来的分龘身,它的原型是风国潼门一带山谷地洞中的类人怪物。这种怪物臂长腿长,适合在丛林中快速移动和作出攻击。
    通过黑暗之火,唐寅从五名大汉的记忆中了解到,桓军的主力已然追入山中,并且派出大量的探子,搜寻自己和殷柔的下落,他们五人只是众多斥候中的一组罢了。
    看来此地已不安全,不能再久留!唐寅心意转动之间,分龘身已然领会,它先是背起唐寅,又弯下腰身,抱起熟睡当中的殷柔,快速地向丛林深处窜去。
    它的奔跑与人类不同,是一边跑着一边跳跃,每一次跳跃出去,都有五、六米远的距离,在丛林之中,它速度之快,真仿佛闪电一般。
    施放分龘身需要消耗大量的灵气,而且还是持续性的消耗,若非形势危急,唐寅也不会使用暗影分龘身术,另外,凝化分龘身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这段时间里施放者是毫无反抗之力的,所以在战场之上,暗影分龘身术也很难得到施放的机会。
    此时,分龘身即要背着唐寅,又要抱着殷柔,负担极大,所消耗的灵气也是倍增,跑出大约半个多时辰,分龘身便难以维持。
    第545章
    在唐寅的意念之下,分身停下脚步,看到前方有处干燥的小土坡,它快步走上前去,把唐寅先放下来,然后又轻轻放下抱于怀中的殷柔。
    好在殷柔是疲倦至极,一直处于熟睡状态,不然让她看到自己躺在这么一个怪物怀中,不知要作何感想呢。
    等分身把唐寅和殷柔都放下,身子呼的一下化为一团白雾,紧接着,白雾在空中一分为二,分为两股,双双钻进唐寅的鼻孔之中。
    唐寅收回灵气,闭着眼睛感受片刻,暗暗摇头,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分身业已耗掉他不少的灵气。
    好在分身这一路跑下来是跳跃性的,让人很难追踪到它的足迹,而且就算追踪到也只会当成是树林中的野兽,不会联想到人。
    到了这里,想来可以躲避桓军斥候好一段时间了。唐寅仰面望望夜空,判断还有段时间才会天亮,他躺回到殷柔身边,和她相拥而眠。
    翌日,天色大亮,殷柔在鸟儿欢快地叫声中醒来。
    她先是眨了眨眼睛,缓了一下,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紧张地扭过头,见唐寅就侧躺在自己的身边,而且还睡得很踏实,她这才长松口气。
    随后,她慢慢地坐起身,不起来还好点,这一坐起,就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要散了架子似的,肌肉、骨头没有一处是不酸痛的。身子稍微动一动,各处关节都咯咯作响。
    秀气的弯眉紧紧皱起,她咬着牙没有呻吟出声。猛然之间,她发觉有点不对劲,向四周仔细一瞧,这才意识到这里根本不是自己昨天睡觉的地方。
    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惊异地向四周打量,正在这时,一旁的唐寅也慢慢坐起身,看着小脑袋转来转去不停向周围观望的殷柔,他微微一笑,明知故问道:“柔儿,怎么了?”
    见唐寅醒了,殷柔立刻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急声说道:“这里根本不是我们昨天休息的地方!昨天,我们明明是睡在一棵树下的,怎么现在变成了土坡了?”
    唐寅不想让殷柔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省得她担心,他轻描淡写地说道:“那里太阴湿,半夜的时候,我就抱着你到这边来睡了。”
    “哦!”殷柔先是应了一声,接着又紧张地问道:“你抱我过来的?那你身上的伤……”
    “已经好多了,没什么大碍。”唐寅轻松地说道。他身上的伤势是缓和了一些,但离痊愈还差得远呢。
    “让我看看。”殷柔垂下目光,落在唐寅小腹的伤口处。
    伤口上依然系着殷柔为他包扎的带子,不过那么大的伤口,带子上却未粘有任何的血迹,转到他的身后,背上的两处伤口也是如此,毫无血迹渗出。
    殷柔啧啧称奇,正要询问唐寅是怎么回事,突然,她的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殷柔的小脸顿时变得羞红,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唐寅也猛然意识到,由昨天到现在,她还没有吃过东西,想必早已是饿坏了。
    他站起身形,同时把殷柔也拉了起来,笑呵呵地说道:“走,我们去找点吃的东西。”
    随着他动身,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不过这样的刺痛感他还能够忍受,最重要的是,他的体力已得到很大程度的恢复。
    唐寅本来想带着殷柔向北或向东走,这两个方向都可以回到风国腹地,但是,想来桓军也知道这一点,肯定会重点向这两个方向进行追踪,所以唐寅逆其道而行之,决定向西去。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于何地,向西走又会到哪里,总之,先躲过桓军的追捕才是最重要的。
    他和殷柔二人向西走出许久,突然听闻前方有哗啦啦的流水声,他二人眼睛同是一亮,寻着水声快步而去。
    又向前走出一段,眼前豁然开朗,山林之中流淌着一条不宽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连水中的鱼儿亦清晰可见。
    两人兴奋地来到溪旁,殷柔蹲下身子,先是洗了洗手,然后捧起溪水,大口地喝起来。由于水中有鱼,说明溪水无毒,唐寅也就没有阻拦她。
    他喝了两口水,接着抬起头,向四周张望,看到不远处有离地面较近的树枝,他走上前去,把树枝折断,快速地清掉上面的枝杈,最后树枝变成了一米多长的棍子。
    唐寅提棍在手,走进溪水当中,也没见他如何瞄准,挥臂之间,木棍刺出,正中一条鲫鱼。
    这条鲫鱼不算肥大,可也有巴掌大小,唐寅轻挥下棍子,便把串在上面的鲫鱼甩到岸上。
    殷柔见状,觉得煞是新奇,挽起裙摆,也下到溪中,还学着唐寅的样子,高举着棍子在水中插鱼。殷柔忙了好一会,一条鱼也没有插上来,倒是唐寅已串上来十数条鱼儿。
    回到岸上,殷柔像小学生似的,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看着唐寅有条不紊地一会清理鱼儿,一会钻木取火,又搭起木架烤鱼,她的美目之中也不时流露出赞赏的光彩。
    本来她以为唐寅和自己一样,是王公贵族,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可没想到他还会这么多的本事,好像无论在哪里,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处境,都难不倒他似的。
    只要有唐寅在,她总是能感觉到自己被浓浓的安全感所包裹着。
    时间不长,空气中已飘满鱼肉的香气。
    唐寅拿下横在架子上的木棍,将串在上面的烤鱼捏下一块,放在口中尝了尝,确认已经熟透,这才递给殷柔,说道:“不是很好吃,用来充饥还可以。”
    殷柔道了一声谢,伸手接过来,只是嗅烤鱼的香味,她的口水就快流出来了。她学着唐寅的样子,捏下一小块鱼肉,先是吹了吹,然后放下口中。
    没有放任何的调料,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美味,不过对于殷柔来说,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好吃的了,即鲜美,又融合一股烧木的木香味,最为重要的是,这是唐寅做给她吃的。
    “很好吃啊,简直比皇宫里的那些山珍海味还要好吃!”殷柔笑得双眼弯弯,对唐寅的烤鱼赞不绝口。
    唐寅看她满脸幸福又满足的模样,忍不住也笑了,淡然说道:“是柔儿现在太饿了,无论吃什么都会觉得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