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风神之怒
    夏娃很聪明，在杨辰的教导下，不一会儿，她就可以很熟练地操作着升降机了，如果是其他人，可能要培训半天才会使用。在夏娃的操纵下，升降机缓缓下降，杨辰跳了下来，升降机搭乘着夏娃一人，重新升高。
    杨辰对着高处的夏娃招招手后，坐上一辆蔬菜运输车，往蔬菜城中心的大楼开去。
    “老房！钟铭！”杨辰其实已经记不大清那个年轻人的名字，上一次与他初识并且互相介绍是一年前，好在云端帮他自动记录了信息，才不至于尴尬：“要不要一起踢个球？”
    “好啊！”老房很高兴，他最喜欢踢球，杨辰的提议正中下怀，没多久，通过内部联络系统，正在班上的肖云、菲利克斯等人就到齐了。
    他们是这一片蔬菜产地的工人，但大部分工作由电脑系统控制，机械系统操作，他们只是处理些意外情况，工作很轻松。
    中心大楼前的空地上，出现了三维立体投像而成的球场，对面出现了一队由云端系统模拟出来的队员，为了显得逼真，杨辰他们身上也被投影出了黑色的球衣。
    等所有人各就各位，机器人裁判的一声口哨声响起，球赛开始了。
    夏娃夏娃操纵着升降机绕过蔬菜墙，来到中心大楼的背面，上升到五十五层，从这里可以进入通风口。
    足足供应着一亿人口的蔬菜厂，用以排放废气的通风口该有多大？偌大一个排风口，直径足有一百多米，高则有四百多米，像是一个巨大的天坑，虽然通过消音系统，在外边什么都听不见，可一进去，就是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像是恶魔的肚子正消化着糜烂的食物。
    为了减少摩擦力，墙面用了釉质的光滑材料。刚刚钻进通风口，夏娃的头发就被强风吹得笔直，似乎要从头皮上给揪下来。
    夏娃缩回来，将杨辰给她的这套记忆塑形外衣启动，很快，一件普通的衣服变成了一件完全贴身的紧身衣，仿佛蛙人的穿着，衣领部向上延伸，将头发也都拢起，紧紧绷在头皮上。
    一只墨镜般的防风镜也探出来，紧紧地扣在了她美丽的脸庞上。此时的夏娃身材曲线毕露无疑，玲珑浮凸，可真是够瞧的，幸好这里没有任何人看见。
    夏娃重新钻进通风口，两对早就准备好的拟蛙吸盘扣在手脚上，牢牢地吸附住了光滑的洞壁瓷面。
    借助工具，夏娃得以在洞壁上站住了脚。尽管这样，每一步都分外艰难，风洞里的风力太强劲了，也亏得她可以单手持起机关炮的强劲体力，才能支撑的住。
    由此进入风洞口，要攀升大约四十五层楼高的地方，才能抵达机房的通风口，夏娃像一头捕食的猎豹，咬着牙向上奋力挪动着。
    忽然，左手的吸盘松动，咔哒一声，夏娃的脸上一疼，再一凉，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飞快地掠过，夏娃看见吸盘吸住的瓷面碎了一角，吸盘失灵了！另一只手的吸盘无法承受她受劲风吹动的重量，在苦命挣扎了几秒钟后，也脱离了墙面。
    夏娃一个倒栽葱，整个人被劲风吹得垂直向下，而最下边，就是地狱深渊一般的旋转风叶，幸亏她的双脚吸盘还连在墙面上。
    然而，整个人被风吹得向下时，速度同样产生力道，双足吸盘本来只是辅助作用，为了方便攀爬操作，吸力是不及双手吸盘的，劲风一吹，夏娃整个人被吹离洞壁，像一片秋风卷着的落叶般疾飞下去。
    如果落入每秒数万转的风扇，她将被风扇页片切得粉碎，永远都无人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到过这里，也不会找得到她的尸体。
    夏娃在空中迅速卷腹，利用身体动作，尽可能地改变她的方向，当她靠近一侧洞壁时，夏娃手脚齐出，身体也猛然挺直，尽量贴向洞壁，以减轻风力的影响。
    “啪！”
    她的手脚吸盘同时吸住了洞壁，夏娃惊出一身冷汗，这时扭头看去，巨大的风扇漩涡就在她的脚下，距她的身体只差着不到半身的距离，也就是说，她方才只差0.1秒，整个人就要变成肉糜了。
    夏娃低着头急促地呼吸，由于风力，连呼吸都不畅，有种窒息的感觉。直到身体感觉恢复了些，夏娃才抬头向上望去。
    现在，她要攀爬一百层楼高了，在有限的时间内，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她可能有那样的体力？神人都做不到。
    夏娃不怕死，可是想到那些寄希望于她的智人，想到足足十年，才准备好的这个并不完美甚至只调计好了开始而不知道过程与结果的计划，夏娃就感到心痛，可是，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泪，在一向坚强的夏娃眼中打起了转转……
    进了一球，队友们欢呼起来。搞笑的是，系统还迅速用三维影像摸拟出了两侧看台，无数的球迷也为他们呐喊、欢呼着加起油来。
    杨辰笑眯眯地向两侧的虚拟观众看了一眼，心想：“夏娃那边，进展顺利吗？”
    肖云将球传到了杨辰的脚下，杨辰定了定心神，带着球向前跑，一位电子虚拟的欧种人迎上来，杨辰顺势一拨，把球传给了老房。
    “无论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我只能奋力一搏，如果要死，就死在这里吧！反正，不能达成任务的话，我们智人早晚要死！我，不想成为那个见证智人最终消亡的最后一人！”
    夏娃默默地对自己说，毅然探出一臂，准备向上爬。
    但是下一刻，她的动作突然停下了。
    此时，她正一臂上伸一臂屈，双腿保持着同样的攀爬动作，臀部因之绷起，勾勒住一个盈盈圆圆的美好模样。
    风，停了！
    强劲的，至少超过自然风力最高级别12级多多的风居然停了。
    夏娃脚下那巨大的风扇缓缓停了下来，可以听到风扇下边有铿锵的对接声，不知道那是在进行什么操作。
    片刻之后，风扇又开始动了，夏娃赶紧往洞壁上靠了一下，可她愕然发现，这回……风竟是往上送的！
    原来，这个通风口不仅是用来排放废气，也是用来向蔬菜厂输送新鲜空气的所在。两套通风管道，一道动力装置，这显然是最节省成本的设计，只需要在上下各自设计一套装置，用以定时切换通风管道，犹如铁轨扳道一样就可以了。
    此时的风，是往上吹的么？
    夏娃兴奋地抬头看了看，貌似不可能的任务，又变成可能了。
    夏娃感受着风的强劲，突然切断吸盘作用，奋力向风扇上方一落，整个人被劲风向上吹起。天旋地转，夏娃被抛到了最高处，甚至赶越了楼的最高层，但她此时在风洞的中间位置，无法让自己停下。
    身形一竖，受风面积减小，夏娃垂直地落下，但只落了大概五十多层的深度，即便把身体竖过来，她也无法继续下降了。
    夏娃迅速确定着周围的环境，让身体一侧，倾斜着被风吹向洞壁。
    “啪！”
    她手脚的吸盘牢牢地扣住了洞壁，而此时，她在六十二层的位置，洞壁上是有铭牌标志的，她的落脚点恰好可以看到那个铭牌。
    “六十二层吗？”
    夏娃向下看了看，得往下爬七层楼！
    虽然是头下脚上，但夏娃确实相当于是在往上爬，因为那强劲的风，产生了巨大的阻力。相较于原来顺风上爬，其实更耗力气。
    一层，两层，三层……
    当夏娃快要脱力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一个金属的网格，里边是一个直径三十公分的通洞，就是这里！
    夏娃把自己固定好，开始用随身携带的工具拧动洞壁上金属网格的螺丝，当她既将拧下最后一颗螺丝的时候，风洞再次停止，开始了铿锵的切换，夏娃知道，风马上就要变成向下抽取了。
    她加快了动作，当最后一枚螺丝脱离，风呼啸着又向下吹拂起来，仿佛神正在愤怒地咆哮，几百米的垂直风洞昏暗可怖。从高处向下望去，巨大风扇仿佛藏匿在海底的一个恶魔，正张着大嘴，吞噬一切。
    那扇金属网格被劲风抽了下去，像一枚子弹似的落进了风扇，瞬间就被绞得粉碎，而此时，那洞壁上横向的机房通风口处，只露出一双脚。
    那双脚再一缩，也缩进了机房通风口。
    桨叶发出的轰鸣声在这狭窄的通道内有扩音效果，震得夏娃头皮发麻。
    她看了看腕上的表，还有十二分钟。
    夏娃迅速地向前爬去……
    第十六章 1800秒
    夏娃在机房的通风管道匍匐爬行，即便是她作为东方女性的纤细身材，在三十公分的通风口内移动也很是艰难，但夏娃仅凭肘部挪动，速度却并不慢。
    不远处的出口正漏着幽光，夏娃加快了速度，来到金属网格上方，透过网格，可以看到她正位于t字型走廊的上方侧，夏娃飞快地卸下金属网格，犹如缩骨术一般钻了出来，又像一只蝙蝠一样利用两脚一手停在天花板上，将金属网格装了回去。最后夏娃像一只优雅的黑猫，轻盈落地。
    还有十分钟！
    夏娃按照杨辰的告知，正要转往机房要地，前方传来了脚步声。
    夏娃迅速后退，解除外衣的记忆塑形。当两个穿着制服的神人迎面走来时，夏娃从容地向他们走去，此时她也穿着同样的制服，两个神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惊诧于她的容貌为何不是“完美标准”。
    不过，基因技术本身也并未臻至完美，而且许多神人还保持着旧人类的陋习，总想保留点什么传统的东西，所以夏娃的体态、身形，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两个神人走过去了，走的正是机房的方向，夏娃慢慢地往前走去。眼角余光中，瞥见这两位神人停在机房门口，正在输入门口的电子密码。
    夏娃理了理头发，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镜，镜中映出她不施粉黛却依旧秀美的脸，夏娃稍稍偏了角度，通过镜子，清楚地看到神人手指的移动距离与频率。
    叮咚一声，机房打开，两位神人进入机房。
    夏娃立即折身往回走，在密码器前面站住，闭上眼睛，想着方才所见的手指移动的角度与推算的距离按了下去。
    得益于多年的训练，让她完全代入了记忆中的情形，手指动作的幅度分毫不差。在输入九位数的密码之后，机房门嚓地一声，机括打开，门无声地打开了。
    机房很大，有一整面墙的电脑，其中最大的那台电脑的虚拟光屏悬浮在操作台上，似乎在处理什么数据，这就是操控蔬菜中心的“大脑！”
    两个神人已不知去向，这个机房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而且期间有许多高大的机箱与机屏，夏娃无暇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还有八分钟，她得马上进入电脑系统，这也需要耗费时间。
    三秒钟后，机房门在身后又无声地合拢了，然后咔地一声，机括锁死。夏娃无暇理会，立即奔向电脑机台。
    电脑是通过眼虹膜和声音来控制的，但机台上有各种各样的接口，方便与移动式电脑过行接驳，而一个高明的黑客，是可以通过这些接口，绕过很多障碍，直接抵达电脑核心的。
    从夏娃记事之日起，她就在为今天做着准备。虽然神人号称在基因技术的改造下，智商均已达到平均150以上，但是夏娃至少在黑客技术上，要比许多神人还要高明多多。
    术业有专攻！
    取出随身携带的微型电脑，接入插孔，五根手指在那小小的密集的电脑键盘上飞快地输入着，仿佛一个钢琴师灵活的弹奏。虚拟光屏接受了她的指令，一串串符号飞快地跳跃着。
    接入了……
    蔬菜中心的电脑安全级别并不是ss级，以夏娃的黑客技术，很快就搞定了。
    悬浮光屏上浮现出了一串数字与字母组合而成的代码，这串代码就是云端的地址。
    然而，这种电子地址对夏娃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她必须得把它换算成物理地址。虚拟光屏闪着莹莹的幽光，夏娃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飞，她利用计算机二进制写成的通用代码查出了云端中心数据库所在的位置——居然又是一串长达一百多位的掩码。
    夏娃皱了皱眉，还有三分钟，来不及破解这么冗长的掩码了。她立即拿起她的微型电脑，用电子眼将长长的掩码扫描下来，然后拔下微型电脑塞进口袋，迅速在机台上敲入指令，关掉界面，删掉自己的访问日志。
    这时候，房门轻微地“咔”地一声，夏娃大吃一惊，立即在机台上按了下回车键，完成最后一步操作，同时拔下她的微型电脑，身子一弯，向后一弹，整个身子倒在地上，贴着防静电的地板蛇一般滑开了去。
    她的双脚刚刚消失在一排机箱后面，门就开了，一个神人走进来，很自然地向主机台走去。就在他走向机台的刹那，一道人影贴着他身后的地面，飞快地滑向机房门。
    夏娃还记得，它的关闭需要三秒钟时间。
    神人进入用了一秒，向前走去用了一秒，而夏娃就利用这最后一秒钟的时间，已经跳跃到了机箱墙的另一端，贴地滑了出去。
    她的身子刚刚滑出机房门，机房门就无声地合拢了。
    还有两分钟！
    腕上的计时器在不停地闪烁。
    夏娃快走向她来时的道路走去，一边走，衣服一边进行着演化，机房技术人员的制服是不方便进入通风管道的，还得换成那种贴身的潜水式服装。可她服装刚刚演化完成，拐进t型走廊的竖廊，一阵脚步声再度响起。
    有人来了！
    听脚步声非常的近，横廊上应该还有别的房间，人显然是从房间里出来的，所以才这么的近。
    已经来不及冲到竖廊尽头，再打开天花板的格栏铁窗并潜入进去。
    更糟糕的是，她的制服业已演化完成，来不及再变成工作制服。
    站在竖廊与横廊的交接处，眼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越来越近，夏娃的神情无比紧张。
    越来越近了！一步，两步！第三步……
    影子的本体出现在t型走廊的中心位置，随意地向竖廊上看了一眼，明亮的光从墙壁中透出，整条走廊空荡荡的。
    神人收回目光，走了过去。
    在他头顶，天花板上，夏娃双腿一字马，足尖稳稳地点着两侧的墙壁上，双手微微作势，一旦那神人抬头，就能看到恰躲在他视线盲点的上方的夏娃。那时她将不得不扭断这个神人的脖子，然后……强行突围出去。
    神人走过去了，夏娃轻轻地吁了口气。
    还有一分三十秒，每隔半小时，系统会对全楼进行一次扫描。
    夏娃立即轻盈地落地，狸猫般向竖廊尽头奔跑过去。
    十秒种后，她再次进入了狭窄逼仄的通风管道，爬到尽头，又回到了那个险些让她丧命的巨型排风口，防风墨镜掩住了她的眼睛，一头秀发则被连衣帽束紧，她握着拟蛙吸盘，等待着。
    现在当然就可以出去，但是既然已经知道这个通风口顺风与逆风的转换，而且之前的两次经历，她已经知道了改变风向的间隔时间。
    还有四十八秒，再过三秒钟，就是换风时间，如果顺利的话，将比她提前爬出更加快捷。
    三秒种后，风果然停了，夏娃滑出了通风口，以自由落体的方向向下落去，十米、五十米、八十米……
    飞快的落速，并未影响夏娃对楼层高度的判断。
    到了，夏娃双手双脚齐出，“啪”地一声，四只吸盘稳稳地吸住了墙壁。
    此时，通风道转换完毕，强劲的风呼啸而起。
    然而夏娃已经钻进了她来时的通道，当呼啸的风卷过来的时候，她的足尖已经缩进管道，在管道上用力一点，任由身子在倾斜向下的管道中飞快地滑了出去。
    阳光，在出口处照耀。
    夏娃落到了升降机上，她马上让记忆塑形衣再次改变形态，变成一件漂亮的、合体的连衣裙。
    衣服变幻到一半时，升降机在夏娃的操纵下已经离开了那个管道入口。
    还有三秒，但……已经不需要了。
    她抬起眼，仰望阳光，泪水潸然而下。
    成功了！
    虚拟球场上，爆发出了狂热的欢呼！
    “我们赢了！”
    蔬菜工人们奔跑着、跳跃着，将踢进关键一球的杨辰抬起来高高扔起。
    两侧那些虚拟的热情鼓掌的观众们欢呼着，连同整个虚拟球场和裁判以及对手球员一起淡化、消失了。
    “赢了么？”
    杨辰很想知道，他的夏娃有没有赢。
    他被高高扔起，目光望去，在两道高大的蔬菜菜中间，一架悬浮升降机正缓缓驶来。
    一身鹅黄色连衣裙的夏娃正站在升降机上，衣袂飘飘，露出一双曲线优美的小腿。
    她的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灿烂而甜美的微笑。
    “我们赢了！”
    杨辰微笑起来，在身子升至最高处，即将力竭落下的时候，纵声大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