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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不知道是不是衣料落在耳畔的缘故,声线入耳,异常凉薄。
    忽地,他轻轻挑了下眉。
    “查到线索了?”他问,“怎么,确定不是那对母女作案?不斩她脑袋了?”
    云昭:“啧。”
    跟这种八百个心眼子的人说话,就是特别容易泄密。
    她噌噌转身面壁。
    晏南天轻声笑了笑,压低声线,自觉向她解释。
    “这一趟行程里,护着温暖暖的是顺德公公,绝不是我。早先便有线索,传闻中的楼兰海市与真龙有关。而真龙,极有可能是修成通天塔的重要关窍——父皇十分重视。”
    云昭一下弹了回来,眼角微微抽搐:“……那种龙?”
    “嗯,”晏南天颔首,“那种,传说生物,龙。”
    云昭猛对手指。
    欲言又止。
    通天塔是多么重大的一件事,自不必说。
    三千年来,通天塔早已修得比曾经的不周山还要高,但它始终无法连通天地。
    登上塔顶,就是登上个塔顶。
    缺了那股玄乎的——“忽一霎,天地倒转”。
    “龙,是修成通天塔的重要关窍?”云昭反复确认。
    晏南天:“八、九不离十。”
    云昭:“嘶。”
    晏南天:“眼下关于楼兰海市,唯一的线索便在温氏母女身上。父皇要龙,谁也不可挡。”
    云昭:“……”
    她悄悄转动眼珠。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晏南天知道龙被湘阳夫人给炖了,他自己也喝了那个汤……还喝了好几碗……
    他是不是得向皇帝自宫、啊不,自裁谢个罪。
    第19章 撇清关系
    晏南天垂眸睨着云昭。
    他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这个人向来讲究,哪怕是暂时落脚的庭院也必须灯火煌煌。
    光芒在他身后晕开,他清晰看见她的眉眼神情。凭借这么多年的了解,他一眼就看出云小昭心虚有鬼。
    “有事没告诉我。”他用疑问的语气笃定地说,“与龙有关?”
    云昭:“……”
    晏南天确实是个腹虫。
    她偷偷转动眼珠时,他屈起食指在她肩膀上一敲一敲,自语一般,温声道:“我来猜猜——”
    “那个汤?”
    云昭:“……”
    她果断闭上双眼——这个人看着她的眼睛就可以读她心,她确定!
    “十一月初八,”他不紧不慢道,“江东渭河沿岸,传闻发现龙尸,目击者众,引发了好一场轰动。”
    云昭蓦地睁开眼睛,期待地盯着他:“然后呢?”
    他道:“那具‘龙尸’,骨架长逾十丈,脊骨三十段,四个肢爪,颌骨强壮。发现时,血肉已经腐烂,腥味散出百丈之遥。经查,应当是暴风天里海水倒灌,将它带到内陆。不过很遗憾,它并不是龙——拼接之后的骨骼完全符合鲸类骨征,肢爪其实是鲸鳍。”
    他盖棺定论,“一场闹剧而已。”
    云昭失望死了:“哦。”
    晏南天似笑非笑觑着她:“你大舅舅令人拖走‘龙尸’,散布神话,高价售卖‘龙肝龙髓’。”
    云昭:“……”
    是她财迷大舅能干出来的事儿。
    晏南天安慰道:“想来那‘龙肝龙髓’,也是用奇珍异馔鞣制而成,愿者上钩,也不算黑心奸商。你觉得呢?”
    云昭:“……你都替舅舅狡辩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觉得。”
    他低低笑了起来。
    “傻姑娘。”他道,“倘若当真有龙,湘阳氏知情不报,要犯大忌讳。”
    他唇角弯着,眸中笑意却不达眼底。
    云昭倒是不以为意:“外祖家尽心竭力建塔,你父皇知道。”
    “是啊。”他感慨地笑道,“通天塔若成,湘阳必是第一功臣。”
    云昭认真观察了好一会儿。
    她可以确定,他这句话发自肺腑,绝不掺假。
    “哦。”她无理取闹,“你也喝了那个汤,既然你说它不是龙髓,那你告诉我它是什么?”
    晏南天扬起下颌,微眯狭长的眸,露出回忆之色。
    片刻,他缓声开口:“东禹燕丝、太原金阿胶、天山冰雪莲、黄脊鱼翅……”
    “停!”云昭气咻咻,“不用说了!”
    晏南天从善如流:“嗯。不说了。”
    她狐疑:“世上真有龙?那种龙?”
    他垂眸:“大约是真有。”
    她气道:“我家都没有真龙的消息,她们就有!真就是主角待遇,天地造化钟灵秀?”
    晏南天失笑:“空穴来风必有因。”
    “什么因?”
    “等你明日早起去查啊神探。”他问,“所以你到底睡不睡?”
    “睡睡睡!”
    *
    次日,云昭一眼就看出温暖暖和遇风云气氛古怪。
    这是个阴天,水汽饱满湿沉压在头顶,呼吸闷窒。
    那二人之间也像是风雨欲来。
    苍青的石板路受潮滑腻,晏南天很自然地牵住云昭,笑着低头和她说话,倒是风和日丽得很。
    他今日脸色还好,只是熬了夜,眼下有圈乌青。
    在这阴沉灰暗的地界,病弱贵公子一身黑、皮肤白,很是显眼。他牵着的那人,更是明艳灼目到不行。
    仿佛云层破开,专为他二人打了道光。
    身后不远处,温暖暖把唇咬了又咬,遇风云眉头皱了又皱。
    云昭忽然回头:“遇风云,我发现一个问题。”
    他微皱着双眉上前:“请说。”
    云昭挑着笑:“自从我来到临波府,从旁人口中就没听到过某些人的半句好话。你说这是为什么?”
    他下意识想回头,只一瞬就克制住了自己,没去看温暖暖。
    云昭掰手指:“胖三婶、秋嫂嫂、陈老大……哦,除了你,你不算人,你偏心眼。”
    胖三婶不喜欢温暖暖,秋嫂嫂讨厌温母,陈老大与温家结仇。
    遇风云唇角紧抿,很无力地解释:“只是恰好遇上了这么几位。”
    云昭乐了:“街上随便遇到一个都能有仇,人缘是得有多坏!所以……”
    晏南天偏头看她,饶有兴致的样子,“所以?”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温家一定得罪过更多人!”云昭掷地有声。
    温暖暖眼眶一下就红了,她自己不敢辩,便用饱受委屈的目光哀哀看着遇风云。
    云昭道:“昨日不是去了三户人家?第一户家中只剩老母相依为命,第二户人家做饭还要问邻居借菜刀,第三户老的老小的小,穷到揭不开锅——跟着温长空捕鲸,就这待遇啊?”
    温暖暖忍不住开口解释:“继父收入微薄,自己也剩不下什么钱财。”
    云昭笑:“剩不下钱?那不是因为全花在你娘身上了?听说你娘一把年纪,养得好似二八少女。”
    温暖暖脸皮涨得通红,咬住唇,委屈地用眼风剜向遇风云。
    她是怨他的。
    昨日要不是他偏要在府衙对面的芙兰树下等她,就不会遭来胖三婶嘴碎。
    若不是他瞎带路,也不会碰到那个老妓女。
    还有那什么首功……
    深情有什么用,专门拖后腿!
    “云姑娘误会了。”遇风云沉声解释,“那些人家,本就生活困苦,跟随温伯父尚能维持一线温饱。有些人上船,还是我牵线搭桥——你若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要为难温妹妹。”
    温暖暖插嘴:“遇大哥是继父的左膀右臂,所以与我家常有往来,并不专门找我一个人。”
    她仍在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