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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再后来,他上学,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也见到了这个家以外更多的人。
    他开始虚荣, 开始学会在外伏小做低, 回家耀武扬威。
    等他到了青春期的时候, 郁景就离开了h市。
    对女性的不尊重和对其他同龄男生的讨好都像是童年郁城明确的未来。
    只是这未来如此清晰地呈现在郁景眼前,还是让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等女孩放下棒子的时候, 米来揪着她的手臂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 头上有穿着西装的人恭顺地替她们二人撑伞, 就像李先生的王秘那样。
    郁城抬眼,被打得干嚎劈了嗓子,外表却是完全看不出来的,除了烫的乱七八糟的韩式发型变得湿漉漉的有些狼狈。
    他不敢置信地开口:“郁景?”
    他一贯是叫自己大名的,在家里, 他是尊贵的太子, 而她是太子可以随意打骂的奴仆。他们的父母精心编造了这一森严的等级制度,底层人民表达不满的话就会被禁食禁足, 颇有种古代宫廷不得宠的妃子进冷宫的感觉。
    “郁景!”这回他确定了, 他的手被绑在身后的破烂铁椅子上, 就算发了力也挪动不了分毫。他急切的,像沙漠里见了水的鱼,又像饿了三天走不动道的狮子突地捡到了一头濒死的鹿, 他眼底染着疯狂,“快, 快通知我爸我妈,”他仰着头, 发丝在后头带着雨水的重量坠着,表情有些狰狞,“你回来竟然不先回家,还敢来酒吧,看我告诉我爸,他会怎么收拾你?”
    看吧,这种状况下的太子,也是学不会向她服软的。
    爸妈永远都是他的爸妈,家也是他的家。
    米来一巴掌抽在他脸上,郁景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被抽出来的细小水滴。
    “第一课,”米来转头看着她,“教你正确和家人相处。”
    又一个巴掌抽回去,米来额头距离郁城的脑门只有几公分,她单手攥着郁城的后颈,像是在捏着一个待宰的鸡,“家里教不会你做人的话,我可以教你。”
    郁城那几个狐朋狗友开始胆战心惊,他们大雨里挤在一起,纯白的鞋被沾了泥点也顾不上在乎了。
    郁城终于意识到这个和窝囊废郁景长得很像的人到底是谁,黑色的新中式衬衫配玉簪,身边恭顺的人,还有揍人时不动的眼珠。
    “姐姐!米来姐姐!”他突然就会叫姐姐了,郁景这辈子没从他嘴里听过的词,“是我啊,我是你亲弟弟,不信你给妈妈打电话,你亲自问问她就知道了。”
    米来听他的话,还真的从旁边人的手里接了电话,她翻找了一会儿,最后将屏幕亮到郁景眼前,“是这个号码吗?”
    郁景点点头,之后按住了米来拨通按键的手,“米总,”米来抬起眉梢斜眼看她,“姐,”郁景换了种称呼,“给他们打电话干什么呢?”
    米来一把抽开她的手,电话拨通之后,她一脚踹在郁城的肚子上,用郁城的嚎叫开始与自己的妈妈说第一句话。
    “是郁太太吗?”她嘴角绷得很直,“你儿子在我这儿调戏小姑娘,想问问你该怎么办才好?”
    郁景不知道妈妈说了什么,她只听到米来平淡地报了这里的地址。
    电话被挂断,整个后院便只剩下使人宁静的雨声。
    铁椅子碰着郁城的口袋拉锁头,不时发出几声尖锐的噪音。
    酒吧依然有劲歌热舞,也依然有人花重金为搏美人一笑。
    里面像另一个世界,一个由成年人建立的销金天堂。
    好像连空气都飘着快乐因子,每个人的脸上或带着笑或带着欲望。
    后院只有冰冷的秋雨,还有郁景突然开始动荡的世界观。
    爱儿子的父母在二十分钟内抵达是正常的,郁景站在伞下,隔着雨幕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她的父母。
    几年没见,他们好像一下子变老了。眼角的皱纹堆起来,连头发都带着白了。
    他们扑到郁城身边,哭着叫着,又转过头跪在米来面前,大声地求饶,黑的要说成白的。
    “是我在婚以后疏忽了你,可你不能这么对你弟弟啊,你弟弟还是个孩子,他可是你亲弟弟啊!”
    郁景在心里偷偷翻译了一下,妈妈大概是这个意思:【是我不要你了,但你不能记恨我。你弟弟可是个光宗耀祖的男的,他可是家里的太子未来的皇上啊!】
    更可笑的是,她在米来身边站了那么久,两个人竟然都没看到她,就像从前一样,她是家里透明的女儿,见不得光的影子。
    从前暴怒着打她的父亲,却反常的沉默。
    他佝偻着腰,眼里带着示弱的期盼。
    郁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还能感觉到童年时期巴掌打在脸上留下的火辣感。
    那个生龙活虎的男人就是眼前这瘦弱的小老头吗?
    一切的一切在今夜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眼神过来就能让她腿肚子打颤的男人变弱了,一向不苟言笑的妈妈开始哭天抢地了,在家里要什么有什么的男孩开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郁景深吸口气,再缓缓吐掉才能使自己继续保持淡定。
    米来拨开自己亲妈求上来的手,她蹲下身亲自给她打了伞,但话却是没什么感情的,她说:“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教育性…骚扰的儿子的。”
    郁景看到妈妈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她看她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缓缓站起来,走出伞底,手抬起来,像进行某种神秘仪式前的请愿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