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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是不是你对人家太凶,被你吓到了?”
    蒋柏图轻哼一声,“这么护着她,你跟她很熟吗?”
    “我跟她不熟啊,我只不过是真心觉得她不错。她做过空姐,还当过助理,而且还考了秘书证书。”担心被同事听到,蒋心琪掩着嘴低声请求,“你再试试嘛,二哥。”
    “no way!”
    蒋心琪气呼呼,却也没办法,最后只好妥协了:“fine,你话事。”
    陈佳弥并不知道蒋柏图这么刻不容缓地想让她走,她从蒋柏图的办公室出来以后,把自己关进女洗手间里,打电话给刘秘书求助,请她帮忙叫保洁阿姨到老板办公室清理。
    刘秘书有点诧异,问她清理什么东西。
    “咖啡。”
    “咖啡泼老板身上了?”
    不怪刘秘书有此反应,前面试用的秘书里,就有一个将咖啡泼洒到蒋柏图身上。那歪心思太过于昭然若揭,所以当天就被辞退掉。
    但陈佳弥没反应过来这话的真正含义,“不是,是泼地上,杯子也摔碎了。”
    “那……老板是什么表情?”
    “不知道,我没敢看。”陈佳弥做好了被辞退的心理准备,淡然笑说,“不过明天我应该不用来上班了。”
    “不至于吧。”刘秘书又添一句,“……只要你不是故意的。”
    陈佳弥这时有点明白刘秘书的意思了,以为她故意泼咖啡到老板身上,制造肢体接触?
    但实际上,即使蒋柏图愿意留她,她也未必想留。
    毕竟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有过那种关系的人怎么可能若无其事。
    见陈佳弥不作声,刘秘书又说:“别太消极,没事的。这样,你再冲一杯咖啡,我先通知保洁阿姨上去处理。”
    “嗯,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陈佳弥松了一大口气,她反正对这份工作不抱期望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陈佳弥到茶水间重新冲一杯黑咖啡,听见外面传来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她猜测是刘秘书回来,才终于端着那杯咖啡走出来。
    回到秘书工作区,蒋柏图的办公室门仍然开着,老板椅上没人,保洁阿姨正在清理地上的咖啡。
    陈佳弥在办公室门口犹豫一瞬,端着咖啡的双手紧捏住杯托,保持平衡,生怕重蹈覆辙。
    她做了个深呼吸才走进去,脚步小心,眼睛余光偷偷扫视,没看到蒋柏图,她暗暗舒了一口气。
    刘秘书在圆玻璃桌前摆餐具,见陈佳弥进来,她手势示意陈佳弥将咖啡放在餐具旁边,陈佳弥照做了。
    摆好咖啡,转头,目光在办公桌上那几份等待蒋柏图签字的文件上落了一下,束手站定。
    刘秘书静默地看她一眼,而后转身去敲那道暗门,提醒道:“leo,饭准备好了。”
    到此刻,陈佳弥才知道,蒋柏图的英文名叫leo。
    下属不必尊称他为“蒋总”,竟是可以状似平等地直呼其名的。
    这与她先前的职场认知不同。
    蒋柏图没有应声,刘秘书识趣地不再打扰,等保洁阿姨收拾完,她过去检视一眼,之后出了办公室。
    陈佳弥紧跟着出来,办公室门关上。
    刘秘书走进秘书工作区,拉开椅子坐下,看陈佳弥坐得惴惴不安,她拍拍她的肩膀,压着声说:“放心吧,没事的。”
    陈佳弥提起劲勉强一笑,开始为接下来又要重新找工作感到心烦。
    尽管做好了被辞退的心理准备,陈佳弥还是按照刘秘书的吩咐,把该熟悉的公司规章制度和企业文化通读一遍,暂时忘却蒋柏图就在办公里面。
    不知过去多久,桌上电话机响起。刘秘书接听,是蒋柏图让她去通知全叔准备外出。
    刘秘书刚一走,蒋柏图就推开办公室的门,陈佳弥紧张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几分无辜地望向他。
    她突然产生一点侥幸心理,回深圳的那天连周莉都差点不出她来,希望蒋柏图也认不出她,彼此就当陌生人,以上下级的关系正正当当地认识一遍,那样工作就能保住了。
    而蒋柏图好似真的没有认出她,也仿佛她打烂咖啡这件事并不曾发生。
    他平静地将签好字的文件递给她,隔着工作台冷峻地看她一眼,“你……今天第一天上班?”那声音极公事公办。
    “是的,第一天。”陈佳弥强压内心的慌张,礼仪倒是没有忘,她双手稳重地接过那文件。
    她诚惶诚恐的样子让蒋柏图有些不忍心,他陡然想起在浅水湾的那一晚,她因为失业而难过,而他那么好心地想哄她开心。
    那时她说:“我只是想找份喜欢的工作,然后好好工作而已,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难。我觉得职场,甚至是这个世界,对女性都有很大的恶意。”
    蒋柏图苦恼自己的记忆力太好,工作那么忙,等待他处理的事情和需要他考虑的问题都那么多,可她一个月前讲过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她不敢看他,始终垂着眼,像在等他宣判生死,那样子多么无助。
    蒋柏图最后在她脸上落了一眼,轻轻拂过,然后转身回办公室前。
    等办公室的门合上,陈佳弥终于抬起了眼皮,她愣愣地盯着那扇门,心想也许他贵人多忘事,早已不记得她,且已忘记她姓名,否则他怎么还不辞退她呢。
    刘秘书回来,看到陈佳弥傻乎乎地站着,她奇怪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去敲蒋柏图的办公室门,隔着门提醒他:“leo,全叔准备好了。”
    片刻,蒋柏图走出来。
    “我开完会不回来了,你到点就下班吧。”他话是对刘秘书说的,没再给陈佳弥一个正眼。
    刘秘书应声:“好的。”
    陈佳弥始终提心吊胆,等到蒋柏图离开,才终于放松心情。
    刘秘书打量她,忽然笑起来,“你见到老板太紧张了是不是?”否则怎么会那么笨手笨脚打烂咖啡呢。
    陈佳弥难以否认,只好点头,“是有一点。”
    “人紧张起来是做不好事情的,”刘秘书说,“你要放松心态,别把老板看得太神圣。leo虽然有钱有颜有地位,但他其实也是人,不是神。懂吗?”
    陈佳弥无法向刘秘书解释自己并非单纯地怕老板,假如单纯是上下属的关系,她一点也不怕,可蒋柏图他不是。
    “你今天虽然在老板面前没表现好,但你还有机会,只要好好工作,别动歪心思,公司不会亏待你的。”刘秘书摆出例子,“前面搞泼咖啡桥段而被辞退的那个姑娘,我们都看出她心思不端正,是个想走捷径的人。但很可惜,老板不吃她那一套。”
    陈佳弥听得一时无言。
    刘秘书继续感慨道:“女孩子在职场本就比男人要难,很多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受到非议。”
    陈佳弥非常认同,正想说什么,蒋心琪突然到访。
    蒋心琪看蒋柏图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就站在秘书工作台旁边,手肘撑到挡板上,“刘秘书,leo出去了吗?”
    “是的,去参加外部活动。”
    蒋心琪点点头,看着陈佳弥,欲言又止。
    陈佳弥看蒋心琪一脸为难,忽然明白过来,辞退下属哪需要老板亲自开口,当然是由人事部来执行。
    她心想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反而淡然了,平静地等着蒋心琪宣布结果。
    片刻,蒋心琪终于说:“阿may,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讲。”
    第21章 就当是
    蒋心琪将她叫到茶水间,明显是有事要宣布,陈佳弥也猜到了七八分,然而蒋心琪就是不入正题,始终在顾左右而言他。
    有几次她显然是要讲正题了,可犹豫着犹豫着,最后仍然变成一场闲谈。
    陈佳弥感觉像被凌迟,倒不如痛快一点结束,后面她终于忍不住提醒她:“margie,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讲吗?你直说吧,我没事的。”
    蒋心琪愣了愣,一脸为难,“那个……老板他……”
    陈佳弥洗耳恭听等候下文,蒋心琪却突然像得到神明的指示一样,她眼睛清亮起来,一下子变得特别有主意,“没事了阿may,有什么情况我们明天再说吧。”
    陈佳弥把这话这样听的:再留你一天,明天再炒你。
    她虽然心知肚明,却并不主动提辞职,仍存着几分侥幸,希望事情会有转机。
    她太需要这份工作,正如刘秘书所说,再找一份这样的工作不容易,而她已经受够了失业的打击,也受够了因为失业而不得不继续与家人同住的烦恼。
    下班回家的路上,陈佳弥一路上都在打腹稿,琢磨着应当怎样将再次失业的坏消息告知家人,可一个个理由尚未成形就被她自己给否定了。
    哪怕她再不在意家人的看法,自己其实也遭受不住连续失业的打击。
    窝囊。
    窝囊死了。
    到家踏进店门时,店里正热闹,都在忙生意,帮工阿姨手里忙着活,笑脸相迎:“二妹下班很早哦。”
    陈佳弥微微一笑,虚虚地应一声嗯。
    郑芳如闻声从厨房伸出脑袋,难得好脸色地招呼她:“二妹,你进来帮忙。”
    陈佳弥顺从地进去,看郑芳如正在处理海鲜,明显是今晚要加餐,她几分疑惑,“家里有喜事啊?”
    “有啊。”郑芳如笑,“你终于找工作了,这还不是喜事?”
    难得被家人如此重视,会为她找到工作加餐庆祝,陈佳弥一时讲不出自己有可能又要失业的消息。她心里叹气,说我上去先把包放好再下来帮忙。
    楼上电视机开着,电视里小猪佩奇正在说:“大家好,我是小猪佩奇,这是我的妈妈,妈妈猪,这是我的爸爸,爸爸猪,这是我的弟弟乔治……”
    侄女和侄子在看电视,陈佳玲也在。
    看见陈佳弥上来,陈佳玲将抱在腿上的儿子转向陈佳弥,愉悦地说:“宝贝,小姨下班啦。”
    全部人都是好脸色,陈佳弥竟有点不习惯,但还是贪图这一点亲情的温暖,她轻轻笑一下,蹲下捏捏侄子的脸蛋,随口一问:“姐夫还没下班吗?”
    “在路上,应该快了。”陈佳玲看她,“你新进的这家公司怎么样?待遇好吗?”
    陈佳弥犹豫一瞬,如实说:“正常到手应该一万左右。”
    “那不错啊,刚进去就有这么多,以后再加加薪,那很可以了。”陈佳玲难得有点姐姐的样子,“好好做啊二妹,可别再随随便便辞职了,现在工作真不好找,别再让爸妈为你操心了。”
    陈佳弥沉默地点头。
    她起身,将脚上的小高跟脱下,换上拖鞋,进房间放好包,转身下楼去厨房帮忙。
    母女俩在厨房里忙晚餐,郑芳如一边打听陈佳弥的工作,陈佳弥有问必答,心平气和,她觉得这场景过分温馨。
    自记事开始,她跟郑芳如似乎就没有这样温馨的时刻。
    太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