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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她扯着嗓子喊。
    他蹲下身,还没张开手臂,她就一头撞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笑靥如花:“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他答应什么了?
    楚青崖实在佩服她胡搅蛮缠的功夫,可对上她莹亮欣喜的眸子,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那你能乖乖睡觉了吗?”
    “嗯!”她又亲了他一口,“要夫君抱着睡。”
    楚青崖嘶了一声,把她蹭脏的里衣扒掉,光溜溜地塞进棉被,“不怕我欺负你啊?”
    她没回应,仍攥着他的衣角。
    他抬眼一看,就这么弹指一刹,她竟然呼呼地睡着了,嘴巴流出些口水,任他怎么捏脸都没反应。
    ……晚上的酒,后劲是真大。
    一夜北风呼啸,有人辗转,有人酣眠。
    翌日,江蓠再一次顺理成章地起迟了。
    她总算知道“头痛欲裂”这四个字怎么写,洗完澡窝在榻上喝了碗粟米粥,才好了些。暖阁里还飘着股淡淡的酒味,楚青崖怕她着了风,一宿没敢开窗,她让瑞香把四面的窗子全部打开透气,清寒的气流涌进来,嗡嗡响的头脑总算静下来了。
    江蓠忐忑地问:“昨夜我喝多了,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瑞香摇头,“没有呢,都是大人在陪着,要有事他肯定喊我们。”
    到了京城,江蓠让这些家生子把称呼换了,若是当着同僚贵客叫楚青崖“少爷”,不免缺少威严,压不住场面。
    她放下心,“大人上哪儿去了?”
    “卯时就起了,装了几匣子礼物,说上人家拜访,约莫要傍晚回来,叫夫人不用等他用午饭。”
    他不是最厌烦私下交往了吗?
    江蓠疑惑。
    她闲着无聊,去后院找阿芷,小丫头正在房里埋头练字,练的还是馆阁体。
    “今日怎么写了这么多?”
    “姐夫早晨看了说差点儿,让好好多写几张,他回来要查。”
    江蓠心想楚青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连小姨子的功课都要检查,抽走她的笔:
    “过节休息休息,趁你姐夫不在,咱们到外城逛逛去。”
    阿芷却摇头,“你去吧,姐夫很严的。”
    江蓠奇怪:“你何时跟他这么亲近了?”
    “谁让你天天那么迟才起床,现在也不看我练的字,都是他看。”
    “姐姐现在要管好多人,很忙的,所以经常熬夜。”江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骗孩子。
    阿芷执意不去,她只好带了瑞香和四个侍卫,自个儿乘马车出去,叫厨房别做她的午饭了。
    尚书府的厨房有两个,平时只开一个大的供佣人饮食,另一个专门给主人家烧菜,常常闲置。从前楚青崖带着他的马,一天三顿吃公粮,只有休沐日才在家吃,直到娶了夫人回京,这个厨房才开始每天启用。
    老师傅依着楚青崖的口味,在菜里哗哗地放糖,不甜的菜也有些串味儿。毕竟不是自己花钱养的厨子,江蓠也不好麻烦人家重开一锅,就捡些清淡菜肴果腹,今日楚青崖不在,她干脆就去外面吃,喜欢什么买什么。
    这一逛就是大半天,一行人在跟着她在外城走街串巷,将盛京百年传承下来的老字号尝了个遍,专往门庭若市的铺子跑。集市上有好些新奇的瓜果糕点,五彩缤纷赏心悦目,江蓠看上什么都往箩筐里扔,装了了满满三大筐,日头西斜时才打道回府。
    楚青崖已经回来了,在外头跑了一天,来家只见乖乖练字的小姨子,他宿醉的夫人不知上哪儿鬼混去了。
    他跟阿芷谈了些话,选了她几幅字和一首诗收好,去书房找出一沓云纹描金红纸写拜帖,端端正正地写毕,交给管事。
    晚饭时,他夫人终于优哉游哉地从外面回来了,肩上背着褡裢,手上揣个羊肉胡椒馅儿的烧饼在啃,沾了一嘴芝麻,挥挥手道:“你吃吧,我下午吃多了。”
    楚青崖叹为观止:“夫人昨夜喝那么多酒,还能逛得了街?”
    江蓠香喷喷地吃着饼,“我酒品好,喝完不闹,睡一觉就恢复了。我买了些糕点,你可别跟我抢,都不甜,是我自个儿吃的。”
    酒品好?
    谁给她的自信?
    楚青崖没好气地夹了一筷子蜜汁金枣,“谁吃你的东西,塞到我碗里我也不吃。”
    “你白天上谁家做客去了?”
    “不关你的事。”
    等了许久不见她问,他往珠帘后瞥了眼,她正弯腰清点筐里用荷叶包着的糕饼,口中念念有词。
    楚青崖咳了一声,提高嗓音,“我去礼部衙门和值班的说了,要去国子监讲学。”
    “哦。”
    “十七那天给监生们讲一个时辰的律令,说些案情。”
    “嗯。”
    他有些恼火,“你就不问问我为何去?”
    江蓠从善如流,“大人不是昨天才说诸事繁多,抽不出空吗?”
    “今天和同僚商讨后,觉得有必要向天下学子重申科场规矩。”楚青崖意有所指,“你也可去听一听,好痛改前非,面壁自省。”
    江蓠咽下最后一口芝麻馅饼,“我是你夫人,又不是要考试的学子,你对我讲长篇大论,是对牛弹琴白费口舌。”
    他冷笑:“刚称我大人,怎又变成我夫人了?你恶贯满盈,必须去听。”
    “我恶贯满盈,朽木难雕。”她死皮赖脸地说。
    “我拿刀指着你,看你还难不难雕!”
    江蓠隔着帘子对他做了个鬼脸。
    他吃饭吃了一肚子气,“去不去由你。我要带阿芷去,叫她别跟你这个姐姐学坏。”
    带阿芷去?
    江蓠掏着筐的手一顿,拿了一包东西出来,问他:“你吃不吃这个?”
    楚青崖正喝着莲子银耳汤,抬头见她倚着山水绣屏,左掌心摊着两枚黄澄澄的马蹄糕,右手捋着发丝,唇角奕奕地弯着,眉梢眼角一派明媚春光。
    他的火就这么消了,把碗递过去,“尝尝。”
    江蓠作势把两块糕放进去,又飞快地拿走一块,丢进自己嘴里,然后笑眯眯地溜回去了。
    “小气鬼。”他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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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狗:放碗里也不吃!
    下一秒:端碗
    女儿要是知道昨天晚上怎么撒娇的可能会当场社死离婚
    第31章 国子监
    京城的冬天比永州更冷,早间摸黑出门,寒风吹得人骨髓都冻住。
    银月在天,晓星微亮,路上已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大轿向北行去,穹庐渐明,人也渐多了起来,聚在集贤门外排成长队。
    “劳烦让一让!不要挡众位大人的路!”
    卯时刚过,国子监的典簿在街上忙得汗流浃背,又是慇勤迎接来此讲学的朝官,又是勒令排队的人不要喧哗。官员们陆续在太学门前落轿,与等待多时的祭酒司业、博士助教拱手见礼,面上俱和和气气。
    “楚阁老不是一向不参与这种杂事吗?”有人眼尖地认出那名刚下轿的红袍大员来。
    “听说是家中有后辈要入学,所以才卖咱们一个人情。”一名助教讲着八卦,“前几日我一个同僚看见尚书府的李管事拿着拜帖和束脩去司业家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别瞎说,楚阁老刚成婚三个月,哪来的公子。”
    窃窃私语随风飘远,传到江蓠耳朵里,只听出缥缈的几个词。她领着阿芷下轿,嘱咐了几句,让她跟楚青崖走。
    “姐姐,我有点怕。”阿芷穿着新棉袄,丱发上系着红绳,祈求地望着她,“你不陪我去吗?”
    “姐夫给你挑了个老师,你们去熟悉一下,好不好?如果不喜欢咱们就换,进学堂之后就不能换了。”
    “学堂里肯定没有女孩子。”阿芷沮丧。
    “人家郡主、侯府小姐能上课,你也能上,要是有同窗欺负你,你就跟他们说你姐夫是那个一次腰斩三十个人的刑部尚书,没人不怕他。”
    “你和她说什么诨话?”楚青崖不悦地走过来,牵过阿芷,“你们几个先去辟雍大殿里等,我辰时前回来。”
    “夫君是第几个讲学?”
    他挑眉道:“当然是第一个,讲完就走,免得让几千人害怕,连听别人讲学的心思都没了。”
    ……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等这两人走远,杜蘅和玄英一前一后地把她夹在中间,生怕给人占了便宜去,“夫人,这里风大,咱们先进殿。”
    江蓠裹着厚实的斗篷,穿过太学门,广阔的前院里立着一座琉璃牌坊,后头是二十步宽的砖道,两侧植以青松古柏,树冠后露出一枚光彩熠熠的鎏金宝顶,东面有座气势恢宏的钟楼。行得近了,但见一汪绿水如玉璧,拱卫着中央闳敞轩昂的辟雍大殿。
    此殿是供天子讲学所用,筑得极气派,面阔九间,回廊环抱,东西南北各开了一门,通往水上四座白玉石桥,南边桥头站了一排穿青色襕衫的年轻学生,专为迎接贵客所设,正手捧水盆巾帕鱼贯而入。
    离开讲还有一会儿,杜蘅是个闲不住的,带江蓠绕着大殿转了一圈,兴致勃勃地介绍起监内的布局。这殿后是十三经的碑林和进士题名处,再往后是彝伦堂并六座支堂,每堂各有十五间,供四千多名学生上课。最北面是藏书楼,西面是学生和先生们住宿的号舍,足有两千多间,东面有食堂、射圃、菜园、仓库等百余亩地。
    这么大一个国子监,就像一个小镇子,里头除了玩乐之处,什么都有。
    “大人对小姐读书不能再上心了,先是给司业送了礼,让他举荐几个待学生和善的助教,然后亲自上门拜见。最后挑的那个助教虽然名气不大,但品行极端正,以前斋里也有女学生上过课,断不会欺负小姐。”
    送阿芷上学这事是楚青崖休沐时一个人办完的,江蓠虽然不待见他的处世风格,但对他的办事能力还是相当佩服。短短几日,他就打通了上下关节,家里一个八岁的小丫头,样样都比着人家府里的少爷来,拜访完先生回来,他就叫人买了最好的笔墨纸砚,说不能叫阿芷在学堂里被人瞧不起。
    “我倒不担心先生欺负她,就是怕先生看她是个女孩儿,不好意思教训。这丫头皮厚着,我娘也是打过她手板的,若不严厉些,对不起费的这番工夫。”
    玄英笑道:“大人少有闲下来的时候,休沐办事不是第一次了,夫人千万不要过意不去,他乐意做。”
    江蓠现在跟缁衣卫混得很熟,这些人同她说话,也没个遮拦,尽捡好听的说。
    坦白地讲,对楚青崖感激有之,但远远不到过意不去的地步。
    ……天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同她讨报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