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听着这语气，问道：“易科怎么了？”
    “厂里的卫生间，那个测试……”梁孟淞答道。
    方卓恍然，笑道：“是那个智能健康检测池是吧。”
    “我听邱总说，上次有领导来视察，看到你们这个应用，连连夸赞。”梁孟淞在电话里也难得说些工作外的事，“但报道起来不好听，就没有见报。”
    易科的研发比较随性，去年下半年试装了实时尿液检测传感器，可以帮助员工每天在释放完毕后饶有兴趣的观察自身状况。
    据说，还真有发现情况不太对而去医院里查出病情的。
    方卓不太清楚研发人员是基于什么想法而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但听说他们下一步还要结合云业务连接手机，嗯……保持沉默，听之任之了。
    “咳，这个就是方方面面都进步嘛。”方卓笑道，“好像还是很多人都赞成使用的。”
    梁孟淞笑了一声，没有继续探讨易科这种莫名其妙的进步之处，沉吟再三还是说道：“再过两个月，总归是会有结论的。”
    “好，我们争取外部环境尽量不恶化。”方卓如此答道。
    梁孟淞也清楚不恶化就很不容易了。
    他刚要挂掉电话，忽然想起年假结束后的一件事：“微电子研究中心挂牌后是要和上微先推arf浸没式光刻机的合作？”
    “嗯，euv从外面买的难度还是高，日本那边在挖人挖技术，我看他们说，现在还是要想办法做双重乃至多重曝光。”方卓说道，“胡教授的意思是先把上微的合作纳入进来，作为一号项目。”
    euv在努力，但也要做好买不到的准备，特别是如今局势有些震荡的情况下更需要从成熟方案入手。
    光刻机的本身性能存在极限，可是，工艺方案可以帮助拓展极限，但落实到商用量产上就存在良率的问题。
    商用需要考虑成本，需要注意性价比。
    只是，如果选择不多，那也只能深入研究，试着从这个方向突破了。
    “好，实验室里多做准备是对的。”梁孟淞得到准确回答，又说道，“教授他还在考虑退休吗？”
    方卓忍不住笑道：“梁博士，你怎么不亲口问他？”
    “我尊重他的选择。”梁孟淞很认真，“但也觉得你能让他改变选择。”
    方卓真是有点受宠若惊：“他也在等你们的技术论证呢。”
    “好的。”梁孟淞言简意赅的结束了通话。
    方卓放下手机之后想了想，又给邱慈云打了电话，谈起冰芯微电子中心即将低调挂牌的事情。
    “哎，这个你和胡教授他们聊，我真是要忙疯了，冰芯假模假样的考察，假模假样的上市……”邱慈云是人在美国，忍不住吐槽。
    “咳，邱总，你在德州就注意措辞。”方卓提醒道。
    “行行，有事就上line聊。”邱慈云也结束了通话，他今年就算是半天假期，需要负责的事情很多，而且彼此不太相关。
    方卓把手机放桌上，对端茶走进来的苏薇感叹道：“冰芯的弦已经绷起来了啊。”
    “一直挺蹦的，这次是……”苏薇知道冰芯夜间研发的事，“要拼命了。”
    她放下茶杯，好奇道：“你们这个28nm今年要是能量产，到时候舆论怎么说？再怎么样，今年能做28nm的也没几家了。”
    台记是28nm已经有量产产能，是2011年攻克。
    其它的代工企业全都落后。
    现在有希望的，按照评估和业界消息，可能是联电和三星，规模体量更大的格芯可能还要更慢一些。
    冰芯现在对外释放的消息是28nm研发遭遇困境。
    “我们年底有希望。”方卓说了个模糊的时间，又说道，“年底就有股东归位了，情况反而可能会好起来，到时候，冰芯也会启动真的上市。”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量产就量产，反正到时候也只能产能爬坡，对外就是技术方案不行，硬凑吧。”
    “能信吗？”苏薇哑然失笑。
    “业界本身就存在两个方案，台记能跑通后闸极是因为它是台记，冰芯的良率不一定就能行啊，疑惑一年，糊弄一年，大家也就都能上了。”方卓抿了口茶，“再往后，这能跟着继续演进先进制程的厂商就更少了。”
    28nm已经是全球能够代工量产的最先进制程，后面的各方面成本越来越高，联电、格芯它们也未必会继续跟，到时候只能是开发差异化制程技术来强化产品竞争力。
    不过，越是顶端，客户群体也就越少越固定，次先进制程占据的比例已经相当大。
    苏薇刚要说话就见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是来自熊总的，也就走出书房，留出通话空间。
    “喂，老熊，怎么没收到你发的新年红包啊？”方卓按通手机，笑着问道。
    熊晓鸽一愣，还有些心虚：“啊？现在圈里流行过年给首富发红包吗？”
    他老来得子，相当的精力转向家庭，idg集团整合的业务也很忙，近来不是很关注国内的行业动态。
    “是啊，都喜欢用易信给我发。”方卓笑道，“发的太多了，我也记不住是谁，但谁没发，我倒是很容易记。”
    “好，等冰芯成功上市，我给你发个大的。”熊晓鸽底气十足。
    方卓“嗯”了一声。
    熊晓鸽忽然狐疑：“冰芯上市没问题吧？你们再不上市，我都要老死了。”
    “怎么会有问题？真有问题，那只能是美国那边的问题。”方卓认真回答，“你老死了，那也怪不到我头上。”
    “就是认识了你，我感觉我得少活好几年。”熊晓鸽刚想历数过去的减寿情况，又悻悻说道，“算了，大过年的，还是说两句吉祥话，祝方总长命百岁，我自己也长命百岁。”
    “打电话就说这些啊？”方卓笑道。
    “过气了不能打电话是吧，别的什么事也没有，非要说的话，上个月我在活动上见了知名投资人李果庆先生，他态度很平和，姿态很坦荡，大抵是升华了。”熊晓鸽挑着话题。
    “喔？庆子先生倒是许久未见，也许久没听说他的消息。”方卓听到故人的名字。
    “他有向我请教投资的事，说是短时间内都不搞创业了，要挖掘自己在投资上的天赋。”熊晓鸽笑道，“我看他这方面大概是没什么天赋，听他聊了几个项目都很简陋。”
    方卓微微摇头：“祝福他，就像你说的，祝福他有所升华。”
    熊晓鸽“嘿嘿”一笑，很显坏水。
    他大年初一打这通电话真还就别没的什么事，只是找朋友叙旧，恰好方卓晚上也空当，就聊了好一会，回避了老熊对日本企业情况的试探，回避了miga基金的动向，回避了某些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诸多回避，也还算通话愉快吧。
    次日，年假未消，方卓这边仍旧是忙了起来。
    冰芯的风波和半导体发展的动向对于其他人来说甚是遥远，只觉易科系在国内的实力愈发壮大，不少能搭上关系的都想方设法的过来拜会拜会。
    方卓易信上加了很多人，有些就是送个礼物、特产、拜年之类的坚持热情，他也就干脆到公司迎来送往了一天。
    到了大年初三，春节气氛犹在，但是，一些正事开始找上门来。
    高德地图的总裁成丛武亲自飞来上海，想要当面拜访关键股东。
    方卓没有拒绝，在易科总部接待了这位有些身心俱疲的成总。
    “方总，我们打算今年上市了。”成丛武在寒暄过后说起高德已经被委婉拒绝过了一次的决定。
    “我记得陈总他们好像有过建议？”方卓笑道。
    “是，陈总他们认为高德现在上市的时机不好，市场不稳固，竞争压力大，不太容易融到钱，市值也容易被低估。”成丛武说着机构股东们的理由。
    “该上市就上市嘛。”方卓这么说了句。
    成丛武有些出乎意料，他这一趟是抱着艰难推进决策的心情来见方总的，没想到这么好说话。
    “资本市场看数字，到时候也容易正确评估公司的实力，我现在也有些看不清这个市场的走向。”方卓说道。
    事实上，高德凭借免费确实打出一片市场，但这也是最容易被跟进的，一方面是市场份额的扩大，一方面是运营压力的骤增。
    想要免费容易，这想要赚钱就难了。
    也就是这样进退维谷的时刻，成丛武他们忽然发现这样先前没有深入评估的问题，要怎么把市场份额转化成营收利润呢？
    当初与方总他们聊公司转型的时候也没说这个啊！
    转是转了，好像不太行。
    市场份额大了，就能天然的把钱赚到手吗？
    “市场竞争压力大。”成丛武低声说道，“侯总他们除了上市，也有考虑市场上是不是存在好买家。”
    方卓很干脆地问道：“成总今天是来卖公司的吗？”
    “我是来和方总讨论公司未来。”成丛武委婉地说道。
    “这样吧，成总，你们筹备看看，看看二级市场能怎么给估值，今年上半年也再看看市场走向。”方卓说道，“实在不行，易科能给你们托底。”
    成丛武轻吸一口气，感觉方总这个“托底”不太爽利。
    但是，他和董事长侯钧也确实都在犹豫，高德好像还能再试试，又好像真的前路越来越窄，怎么会有市场份额越大，这前景越是不妙的事情呢。
    他又聊了几句，发现方总很坦诚，随你们折腾，易科反正是个潜在买家。
    等到成丛武离开办公室，恰好碰见另一位访客，是来自晨星半导体的韦博运。
    他一个交错点头之间，想起晨星半导体的命运，想起曾经拿高德和晨星的对比，那时候还有“我们不一样”的踌躇满志。
    现在，筋疲力尽之后成了市场第一，反而觉得……我们好像真一样。
    第51章 失效
    高德地图的发展很不错，如今就是这个市场的第一名。
    而它顺利转型的过程中，易科提供的资金、资源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只是，这个市场的竞争放眼望去已经都是巨头作战，高德去年放弃上市的选择看起来有利有弊，像成丛武、侯钧目睹高德如今的市场地位，心中难免没有后悔之意。
    如果去年登陆纳斯达克，成为一家上市公司，再获得易科的合作，未来是不是会更加光明？
    可惜没有如果，只能在如今有些进退维谷的基础上想办法发展。
    成丛武说不出什么心情的结束了对方总的拜访，打算把患得患失的心情给董事长也带过去。
    方卓对于成总的来去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当初自己也是亲自飞去北京谈的这桩买卖，也给了对方选择，现在已经做到市场第一，数据是达标的。
    至于盈利不盈利，你就说这市场有没有开拓出来吧？
    这天晚上，方卓回家之后所考虑的更多的是来自晨星半导体对“晨光”系列芯片的规划，今年仍然是留给晨星的一年，如果今年的起色不够，或许就需要把它打散吸收，彻底由易科来主导。
    九点钟，吃了晚饭又小聊一会的方卓习惯性走进书房，瞧见桌上摆着一个印着“易购物流”标识的纸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