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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节

      若真被查出来六皇子中毒与她有关……哪怕只是分毫关联,他们全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他人不聪明,但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此时无计可施。
    因为他听到建文帝沉沉开口:“此案交由刑部主理。”
    “臣领旨。”闵尚书出列接案。
    闵尚书办案严谨,哪怕只是蛛丝马迹,也定要查个清楚明白,这是朝野皆知的事。
    他心头顿时凉透了。
    第675章 祸兮福之所倚啊
    孝纯县主蛇蝎心肠,意欲毒杀未婚夫君!
    当日早朝之后,此事便迅速传了出去,被说道得绘声绘色,大抵这里头还有几位亲眼见过的朝臣渲染,竟连韩文彦的语气与态度都学了个七七八八。
    其实孝纯县主本不会这样引人关注,但实在是她先前种种和善有礼行为引起了命妇们和贵女们好感,又有她救了几条人命再后,大家对她向来客气三分。
    后来又出了庆华大长公主拒绝试药一事,牵扯上了六皇子,故而在先前建文帝为她赐婚之时,便叫众人更关注了几分,也以为这就是她这辈子的最后造化了,还有不少人真心实意为她惋惜过一番。
    谁也没想到在不久之后,孝纯县主会给京城这样大的一份惊喜。
    因不满婚事而毒杀未婚夫。
    这在以夫为尊,名声大过天的时代,是极其骇人听闻的一件事。
    ——或许在某些高门大宅里的阴私手段面前,孝纯县主这一手只能算尚可,但放到明面上来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面上谁不装得人似的?
    也不难猜出孝纯县主的用意——她不愿下嫁,又碍于圣口赐婚无法抗旨不尊,使些旁门左道搅黄这桩婚事也不算毫无理由,就是手段太过激和恶毒罢了。
    韩文彦所中之毒其实并不致命,但谣言这东西,越传越离谱是必然。
    且韩文彦更是春闱在即,她凭空下毒,相当于断了人家前程,用意实在不能说有多少善心在。
    也怨不得韩文彦如此愤怒,直接敲登闻鼓告御状。
    赵瑾是在早朝后才知道此事的,彼时她正与送如意糕糕回来的玉华公主闲聊。
    “父皇政事繁忙,却还记得谁的姻缘未至,亲自下旨赐婚,未想有的人却不愿领情,平白糟蹋父皇心意。”玉华公主啧啧感叹,意有所指。
    赵瑾放下手中茶杯,含笑开口:“糟践旁人心意,便莫要怪旁人恼怒了。”
    这样明晃晃打建文帝脸的举动,想也知道他不会有多高兴。
    更何况他已经被这祖孙俩触怒过不止一回了,还回回都是将他的脸面往地上踩。
    玉华公主语气中含着些微同情:“韩文彦可真是个倒霉蛋。”
    赵瑾摇了摇头:“未必。”
    只要此人正派,六皇子便不会不给他机会,因祸得福也未可知。
    单看他自己心术正不正了。
    玉华公主想通各种关窍,倒是松了眉眼,顺势说起了旁的:“说来因着此事,连那日参与宫宴的秋闱举子们都收到了影响,也不知他们春闱还能不能发挥如常。”
    赵瑾想起先前因着韩文彦被赐婚孝纯县主,而被不少人羡慕嫉妒的事——庆华大长公主没实权,但爵位与辈分在那摆着,有几个出身不够的,难免要羡慕韩文彦好命,因此生出的事也不少。
    而因为现在这个惊天反转,想也知道那群人做不到心无旁骛的读书温习,准备春闱,后头的事必定只多不少。
    “定力与敏锐也是春闱一大难坎,他们若做不到,让位与旁人是必然。”赵瑾平静开口。
    “也是。”玉华公主点点头,又笑了,“不过裴公子想来是稳之又稳的,这些事不见他掺和,火也烧不到他身上。”
    “可不是?我与他伯父可整日里盼着他高中状元,光耀门楣呢!”赵瑾玩笑道。
    “以裴公子之才,拿个状元不在话下。”玉华公主语气肯定,“说来他三年前也是被父亲过世所累,不然如今的他早该入朝,更会前程坦荡。”
    她是少数知晓裴二叔过世内情的人,所以说起话来就不太客气。
    “若他在三年前下场,结果未必能好过现在。”赵瑾并不肯定。
    毕竟三年前的寇丞、裴承允和卢恒,甚至那位才华丝毫不逊色于卢恒,只因出身世家就被建文帝端水排去二甲首位的叶氏公子,哪个又是简单的?拼个平分秋色就不错了,独占鳌头更是别想。
    说句夸张点的话,裴承珏若卷入三年前的“神仙打架”里,未必能有如今的风头,也未必有如今得利更大。
    “这倒是。”玉华公主挑眉笑了笑,“祸兮福之所倚啊。”
    “正是这个理儿。”赵瑾也笑道,“无论人事总有两面性,适当避开一些风头,未尝不是驱祸迎福。”
    闻言,玉华公主眼神一动,含笑点头:“姨母说的是。”
    虽然先前六皇子遇刺一案查清了,但建文帝与皇后间的气氛却依旧微妙,像是在维持某种平衡一样,她看着父母如此相处,心下的确是急躁了些。
    可正如赵瑾之言,她该放平心态,换个角度去看待才是。
    想罢,她语气轻松许多,又绕回了原先的话题:“也不知闵尚书何时可查明真相,大伙儿都等着呢!”
    “刑部一向办案迅速,有闵尚书亲力亲为,想来离真相不远了。”
    “姑祖母……自求多福吧。”玉华公主声音轻快。
    赵瑾见远处玩够了的如意糕糕正往回走,便对她道:“快晌午了,不如用个膳再回?”
    “那是自然,羡儿和表嫂还没见到,自要与她们聚聚再回。”
    裴羡与周念慈今日相约去了留安街,中午才回。
    赵瑾眼含揶揄:“我还以为你要急着回去陪下衙的驸马用午膳呢。”
    “在哪用午膳都一样。”玉华公主不甚在意道,“他下了衙,自己会来平阳侯府的,可要劳姨母多备些午膳了。”
    “当然少不了他的。”赵瑾笑看了玉华公主一眼。
    从年纪到出身差距都极大的这对,当初并没有多少人看好,未想好婚后竟也是最自在融洽感情又好的一对。
    当初一甲三名,寇丞与裴承允出头又出头,唯有卢恒最为低调,连名字都甚少被人提起,这却也是个闷声不响干大事的。
    第676章 为了嫁给你就下死手先毒死你
    午膳时分,卢恒果然来了平阳侯府。
    赵瑾提前叫膳房备好酒菜,由裴西岭和裴承允在前院陪他用了顿午膳。
    膳后,与裴羡和周念慈聊够的玉华公主这才意犹未尽地与驸马相携回府。
    赵瑾原想着孝纯县主这个案子就算不会查的太久,也绝不会有多快,未想闵尚书效率高得吓人,仅两日就查清了韩文彦受害始末。
    结果与后者所述别无二差。
    也正如孝纯县主父亲所顾虑的那样,刑部当真敏锐地再孝纯县主这里察觉到了当初六皇子中毒一案的蛛丝马迹,随后便毫不犹豫的废大力气往下深查去了。
    孝纯县主本人则已经被关入了刑部大牢候审。
    刑部并未对外道明孝纯县主与六皇子中毒一案有关,故而现在落在外头众人眼里,便是孝纯县主下毒案虽证据确凿,但因未被判刑,尚有转圜余地。
    庆华大长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她脱簪待罪,跪在乾清宫外求建文帝网开一面,又遣孝纯县主双亲携重礼上韩家赔罪,希望韩家能松个口。
    到底韩文彦身体无损,在她看来便是还有机会。
    但无论是建文帝还是韩家,都没有想搭理他们一家的意思。
    “我儿没被毒伤毒没那是我儿福大命大,哪来的脸面为你那丧良心的闺女赔罪求情?!怎得还要我们谢过她手下留情,没用剧毒要了我儿的命么?!以为拉下面子给点好处就万事大吉了?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韩府大门口,韩文彦的母亲面带冷笑,痛恨而厌恶的眼神语气直直落在被扫地出门的蒋家人身上,还附带泼了一盆冰水,在这数九寒天里淋得蒋家人身心透凉。
    刚视察完铺子的赵瑾坐着马车经过,掀起帘子时正看见这一幕。
    来的只有孝纯县主的父母兄长,其余蒋家人皆不见人影,据闻最近正急着闹分家,要与她撇清关系,包括从前被孝纯县主多有照拂的堂妹蒋令妤。
    当初洋洋得意说自己姐姐要嫁入六皇子府时,她可不是这般凉薄态度。
    以孝纯县主勾结图尔暗害六皇子的作为而言,她并不值得同情,但赵瑾想起她曾眼神坚定地说要延续家族荣光,庇护族人,心里到底感慨。
    不是说庇护族人不对,但她显然被血脉蒙住双眼,没看清羽翼下是人是鬼。
    而正在此时,形容狼狈的蒋母看到她的马车,顿时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就奔来行驶的马车旁,抓着马车沿一边快步走一边带着一丝希冀开口:“夫人!夫人可否帮孝纯说句公道话?那韩家小子压根儿没事,孝纯长了教训,日后定然谨言慎行好好做人,求夫人在皇后娘娘跟前替她说说话可好?”
    赵瑾果断摇头:“我近日事忙,不会进宫。”
    蒋母不甘道:“我婆母曾与侯府老夫人感情甚笃,更曾照拂你裴家姑娘许多,只是叫你说说情而已,并不会连累你裴家半分,你便当真不念这些情分么?”
    “大长公主曾照拂我裴家姑娘,但我平阳侯府也以重礼相谢,合作交易的事儿,怎得在你口中便成了恩惠?”赵瑾道,“老夫人性情方正,若知旧友曾纵容孙女胡作非为,罔顾人命,只怕早就断了来往,又何来情分?”
    明白她的态度,蒋母眼中光芒暗了一瞬,看向赵瑾时眼神不善,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她忽地朝马车里喊道:“福安郡主?福安郡主可在里头?你与孝纯情同姐妹,便要眼睁睁看着她被治罪严惩,后半辈子毁于一旦么?!”
    “我女儿没有敢狠心毒杀未婚夫的姐妹。”赵瑾沉声说了最后一句,随即便吩咐马夫快些赶路。
    蒋母再追不上,只能徒劳看着马车越走越远。
    “算了……”蒋父走到她身边,沉沉叹息,眼中带着灰败。
    妻子不知女儿究竟为何不被判刑,他想自己大抵是清楚的。
    虽然拗不过母亲妻子来了韩府求情,但他心里明白——这可能不是一个韩府松口就能摆平的事了。
    时至如今,他竟不知该何去何从,连该做些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徒劳地跟着她们一趟趟无功而返。
    他甚至不敢告诉母亲自己的猜测,因为以后者的性情,一旦得知内情,只怕要纠缠六皇子不放。
    可现在的他们谁都得罪不起了,越纠缠只会越适得其反。
    他毫无动作的举动是对的——管住了庆华大长公主不作妖,在闵尚书查清内情后,孝纯县主一力将所有罪责都扛了下来。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庆华大长公主与其他除蒋父外的蒋家人都不知她曾谋划此事,甚至蒋父都是事后才猜到一二的。
    闵尚书查清后便再未瞒着,直接于翌日早朝上出列参奏,罗列出孝纯县主是如何勾结图尔守旧派,又是如何谋划着算计六皇子、嫁祸皇后挑起纷争的种种证据。
    而细究她做这一切的根源,竟只是为了卖六皇子一个救命之恩,好顺理成章做六皇子妃。
    了解过后的百官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连早就知道内情的二皇子都不由得对六皇子投去了一个微妙而同情的眼神。
    为了嫁给你就下死手先毒死你什么的……他活这么久也就见了孝纯县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