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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安无忧的害怕

      正文第二十九章安无忧的害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现在还可以再加上一句林若素要生孩子。总而言之,这三件事有一个共性,就是都是怎么也拦不住的。
    林若素那个难过啊,生孩子难产她能不难过吗?更让她难过的是,她用力了那么久孩子没生下来,她打算死就死吧,实在没有力气的时候,御产嬷嬷揉揉她的肚子,孩子居然就出来了。这个倒霉孩子,怎么一出世就这么折腾人?
    孩子出世后没有哭,御产嬷嬷怕他憋气,照着他的屁股上就是一巴掌“啪!”脱力的林若素汗津津地躺在床上,听着那一声巴掌,心里是百感交集啊。说心疼吧,这孩子折腾得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实在不应该心疼;说不心疼,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出世了自己还没抱过呢,居然就这么着挨了一巴掌。
    小孩子挨了打,总是要哭的。小家伙却只哭了一会儿便没了声。林若素那个心里着急啊,生怕孩子被打出什么毛病了。也不管自己母子这两条命是人家嬷嬷忙活了半天才救下的,对着人家就是一阵怒目而视。幸好那嬷嬷不是跋扈之人,倒也不说什么,只是将孩子抱到了林若素床前:“小主子睡着了。”
    林若素不信,够过头一看,可不是嘛,他睡得正香呢。简直是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林若素这才放了心,对着嬷嬷笑得一阵发虚。没办法,自己刚刚错怪人家了。
    “我给小主子洗个澡,您先睡着。产后的这一觉可是重要了。”御产嬷嬷抱了孩子到一旁洗澡。
    林若素在一边看着。虽然只是几眼,但是那鼻口眉眼,都是那么熟悉。这五官很眼熟啊,林若素想啊想的,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赤炎霜。对了,他是他亲爹,能不像吗。林若素暗想,自己大概是最近生活太安逸了,早把赤炎霜这个人连名带姓地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想起赤炎霜,林若素心里就有点不爽。说不上为什么,大概因为都是他的缘故,自己才会一来就成为了孕妇加弃妇,现在还万分荣幸地升级为孩子他娘,无端地老了一轮。
    想起在京都和赤炎霜的意外相遇,林若素不由有些黯然。在古代,母亲不一定要行使告知权来告诉孩子的父亲孩子出生了吧。林若素想着。
    御产婆婆替孩子洗好了澡,见林若素还睁着眼没有睡,便又把他抱到林若素面前。
    这个孩子林若素看着他,皱起了眉毛,他也太能睡了吧。洗澡都没把他弄醒?
    林若素本就累,此刻见孩子还是睡着,心里也是一松,奇乏无比,也就昏沉地睡了过去。
    孩子一出生,御产嬷嬷便支了个丫头出去跟等在外面的三个男人报了信,母子平安。此刻,她见林若素睡去,玉叶在一旁伺候着,她便抱了孩子出来。
    先是身为大夫的陆砚抱过孩子看了一会儿,呼吸平稳,脉象宁和,他这才放下了心。本来他还一直担心,林若素在怀孕期间大伤过,又险遭小产,胎儿出世后极有可能先天不足。但现在看来,孩子的情况很好,一切正常。
    宋星楼好奇地抱过孩子。这个软软绵棉的小躯体显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用力不是,不用力也不是:“难产生出来的孩子都这么小吗?”
    忽然想起以前,林若素挖苦宋星楼时说过的“人可以没有知识,但不能没有常识”的话,陆砚微笑着道:“孩子刚生下来时,总是这么小的。”
    安无忧看也没有看孩子一眼,径直走进了林若素的房间。即便御产嬷嬷说她已经睡着了,他也要亲眼见到她平安。
    宋星楼对那个小小的躯体依然惊奇不已,但不管他怎么逗弄,他都不醒,他便抱着他,随着陆砚一起进了林若素的房间。
    见到林若素睡得很沉,安无忧这才放下心来,接过宋星楼怀里的孩子,坐在她床边守着。
    陆砚替她把过脉,确信她已经没有大碍,这才亲自去煎药。
    赶巧,赵管家进来,回禀宋星楼,已经找到了几个合适的伶人,需要请宋星楼亲自去看看,定个人选。宋星楼虽然不太情愿,但毕竟事关太后的寿筵,便就出去了。
    半夜,林若素醒来时,只有安无忧坐在她的床边。
    “无忧”
    “姐。”安无忧轻声应道:“你怎么样?要喝水吗?”
    林若素点点头。这生孩子时疼得她的尖叫简直堪比帕瓦罗蒂的高音部,现在嗓子干得快冒烟了。
    安无忧把孩子轻轻放到睡筐里,然后去桌边倒了一杯水。
    “他,还在睡?”林若素都感觉惊奇了,这个小孩怎么这么能睡?
    “嗯。”安无忧点点头,端着杯子回到林若素床前。
    林若素喝过水,感觉舒服多了:“水是温的?”这秋天了,秋老虎的威力还是很大,茶壶里有热茶还是不多见的。
    安无忧只是道:“你不能喝凉的。”御产嬷嬷已经被宋星楼派人送回了宫,临走前,她交代几个使唤丫头需要注意的一些事,安无忧在一旁听着,也记下了不少。桌上茶壶里的茶他在林若素睡梦之中已经换过几回了,只为了林若素醒来时可以有热茶喝。当然,这些他自是不会多说。
    林若素原本生活在现在,这些产后注意的事项她多少也知道些,当下便点点头,不再说话。
    “姐。”沉默了一会儿,安无忧突然开了口。
    “嗯?”
    “我之前,一直很不安。”安无忧想了想,声音低沉地道。
    林若素顿了顿,才从安无忧的眼神里明白过来,他口里的“之前”指的是自己难产。
    “担心我会死吗?”林若素轻声问。
    安无忧摇摇头:“不是。”
    林若素有些惊讶自己猜的不对。“那是”
    安无忧缓缓地道:“是害怕。”
    “害怕?”林若素重复道,不明白这和“担心”有什么差别。
    安无忧默默起身,拿了香垫靠在林若素背后,在慢慢扶她坐了起来,低声道:“是的,害怕。”
    他重新坐下,似看着林若素,又似没有看着她,慢慢地说:“原来,我从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如果你对一样东西产生执着了,你就容易死于这个东西。而我有的,不过是自己的命而已。但我不怕死,而其他,也都是无关紧要的。”
    林若素知道他说的小时候,其实就是在做杀手之前,在谷里与世隔绝接受训练的日子。自从和自己一起后,安无忧很少这样主动说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几乎是没有。印象之中,他总是静静地站在自己身旁,看着自己开心,看着自己不开心,看着自己健康,看着自己生病,尽力地去保护自己。虽然说是做了姐弟,其实更多的时候,照顾人的一方都是他。林若素有些汗颜,自己似乎很少关心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此刻,既然安无忧难得地开了口,林若素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就像有人贪钱,就容易因财而死,有人恋色,就容易做了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是吗?”
    安无忧点点头:“执着会产生恐惧,没得到时有得不到的恐惧,得到之后有得不到更多的恐惧,还有会失去的恐惧。而这些恐惧,就是害怕。”
    林若素抬起头,望向安无忧的双眼:“而你现在害怕了?”
    安无忧笑了,捋了捋林若素因为睡觉而凌乱的头发:“嗯。”“那你现在这么开心。”林若素小声嘀咕。
    “因为,我越来越像一个人了。”安无忧淡淡地笑着,林若素看在眼里却是无限心疼。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心里这么落寞着。
    她故意凶巴巴地道:“谁敢说你不像人了?我替你出头!”
    安无忧摇了摇头:“原来的我,只是会杀人的工具而已。即使,后来,一路硬要随着你,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都不知道,除去杀手这层外衣,我还能何去何从?”
    林若素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半晌,也只是把手轻轻放在安无忧的肩头:“无忧。”
    安无忧笑着抬起头:“姐,你当时是不是很难办?”
    林若素笑道:“我难办什么?为难有人给我包吃包住包给钱花?”她得意地哼哼“幸好当时是我捡到你,要是别人,你这么好骗,早被人卖了。”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这么好运,在路上走走也能捡到这样的少年的,嘿嘿。
    安无忧随林若素说,只是笑着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即便身体虚弱,即便刚刚睡醒,她依然是那个我行我素的林若素,天上地下,只此一人。
    看着安无忧只是笑,林若素不满地嘟囔:“你笑得这么好看,真不知道我还能做你几年的主,你就要娶妻对着别人笑了。”林若素玩笑了几句,心里却真是有点吃味了。
    安无忧站起身,有些青涩地抱住林若素。
    林若素一愣,在安无忧的怀里闷声问:“无忧,你”“姐,不要说话。”安无忧用下巴抵住林若素的头顶,轻轻地摩挲着。
    林若素听了安无忧话里不曾有过的情绪,虽不知他怎么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嘴。
    “我不害怕死,可是,我害怕你会死。”安无忧在心里道。
    “姐,我”安无忧正要说什么,陆砚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见到房里的情景,尴尬地一愣,便转了身又要出去。
    “陆砚。”林若素出声喊他。
    陆砚回过头,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常,温柔地笑道:“我不放心,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