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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还没回来。
    谈善“哦”了一声,他顺路去王杨采的住所去看昨天那名老太监,去的时候吉祥正在给对方喂药,好大两滴眼泪砸在药碗里,溅出声响。
    侧面递过来一方手帕,吉祥一愣,呆呆盯着那只手,直到谈善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师父怎么样了?”
    吉祥迅速抹了眼泪,说:“夜里烧过了,命,命是保住了。”
    谈善松了口气:“那就好。”
    “我走了。”谈善说,“有什么事情你来找我,我在元宁殿,找……”
    “谢谢。”吉祥捏紧了勺子,低低。
    谈善听见了,探下身在他额头飞快敲了一下:“别哭,记得给你师父换药,别让伤口再黏在衣裳上。”
    这间屋子不大,但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都有。谈善没想在这里待多久,他还有事。脚尖刚一动,床榻上昏睡的老太监突然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老太监眼皮一抖,又一抖,没睁眼,吐出一口淤血。
    “吐出来就好了。”谈善走前说,“一会儿喂点清水和稀粥,不用再吃什么,消化不了。”
    -
    谈善站在商君殿前,对门口的太监说他要见商君。
    “真是稀奇,我在宫中住了十几年,还没有人来拜访我。”商君支肘在价值连城的棋盘上嗑瓜子,唇一张一合,吐出来两瓣瓜子皮。
    那一摞瓜子皮在棋盘上堆成一座小山,一阵风一吹,就坍塌下去,洒了一地。
    谈善从袖子里掏出一圈手镯,这东西放在元宁殿角落,他出门正好看见,才动了过来的心思。
    那串手镯眼熟得很,不久前还在他手腕上。商君嗑瓜子的动作一顿,神色莫测地在谈善脸上搜寻:“你是死人还是活人?”
    谈善拉开窗,示意他看自己的影子。
    商君:“……你来做什么。”
    “我来,是有件事要请教。”
    谈善正襟危坐,强调:“很重要。”
    商君一片瓜子皮黏在下唇,他被春天的阳光烤得浑身暖洋洋,毫无准备地说:“什么事?”
    谈善:“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商君听了他的来意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抖着手又摸了一粒瓜子,一嗑下去没留神卡在门牙里。
    他伸手掏了一会儿,面色狰狞:“谈善!你给本君滚出去。”
    关了门他叉腰站了会儿,毫无形象一屁股坐进了软榻里。
    哎,他也没说什么啊。
    谈善笑了一路,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徐流深还是没回来,他开始在宫内竞走——绕开明光殿方圆十里。
    路上跑过一只橘猫,宫里的猫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各个油光水滑,它从面前窜过去时被谈善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强撸了两把。一开始还蹬腿,后来给人撸舒服了在石板路上翻出柔软肚皮,拱着身体讨好。
    谈善蹲了半天腿麻,好声好气跟它说让它少吃两顿。猫两颗玻璃珠子似的眼睛和他对视,无辜地舔了舔爪子。
    回来路过一片荷塘,这个时节荷花没开,碧绿荷叶生在在碧波荡漾的湖水之上,采露水的宫女太监刚好结束,戴着遮阳的斗笠,卷起裤脚,手中捧着新鲜露水。
    谈善用两颗金珠子换了两顶斗笠,那斗笠宽宽大大,用竹片裁成,一片清凉阴影遮下来,挡住日渐毒辣的日头。
    谈善头上戴一顶,手里拎一顶,往荷塘里甩了两片卵石,高高低低水花溅起,三两小圈接连漾开。
    “你在做什么?”有人问他。
    “水漂。”谈善蹲在岸边,忙着找又薄大小又合适的石头。
    他看到一颗深黑的卵石,捡起来没扔,往湖水里洗了洗,擦干净了往袖子里一扔。
    “这又是什么?”头顶那人遮住光线,指着他头顶的斗笠问。
    “帽子。”谈善脱了袜子,挽起裤腿往水里一伸。冰凉湖水漫过小腿,舒适得他喟叹一声。他把斗笠往脸上一遮住,天地都凉爽起来。
    他甚至懒得看问话的人是谁,反正不是徐流深。
    “能给我一顶吗?”那人弯下腰,又问。
    “不能。”
    谈善想也不想拒绝,并告诉他:“这一顶我要带回去给别人。”
    “好吧。”对方有样学样,脱了鞋袜躺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和他一样躺下,用手遮住阳光,叹了很长一口气。
    “宫里真可怕。”
    对方喃喃自语:“昨晚我差一点要死了。”
    谈善闭着眼睛说:“我来宫里这么久,死了好几次,你太大惊小怪了。”
    年轻公子一噎,郁闷道:“你知道我是谁么,你敢这样与我讲话。”
    “我管你是谁,我就这么讲话。”谈善懒洋洋说,“你爹是姜王?”
    萧重离沉默了,苦笑道:“我爹还真是姜王。”
    “这地方是我先找到的,呆不住了就来睡觉,躲个清闲,想不到这种地方也能找到同好。”
    谈善大概猜到了他是谁,但他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毫无诚意地说:“那你挺倒霉的。”
    萧重离深有同感:“我也觉得我挺倒霉的,不过旁人都觉得我运气好。你说说,我是怎么倒霉了,你要是说对了,我就……”
    谈善:“说对了你就别找你爹告状了。”
    萧重离又一噎:“我也没有要找我爹告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