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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压制减小之时,江逾白脚下步伐生风,身转形移。眨眼间便晃到了丘乙身边,他笑道:“前辈,这是踏云归。”
    “是我师父教给我,也是我外公传授给师父的踏云归。”
    方才,甫一开始,丘乙便以境界压制他,轻而易举地看出来他将出的一剑一式,次次完美地率先出手。
    然,现在,江逾白不再迎招,更不出招。只一昧地闪避,仿佛要累死自己一般。
    丘乙快被这小子气死,他阴下脸,燃起更重的杀意,再度催动剑势道:“这一次,老夫可不会再中你这小鬼的奸计。”
    越是境高的剑修,催发剑势到极致的间隙便越短。
    像是丘乙这种剑龄七十余载乘境后期的老剑修便只要一弹指而已。
    一弹指是多久,这个江逾白昨晚教过黎纤,一弹指便是十刹那。
    太短了,仿佛眨眼间便没有了。
    这一弹指,他什么都做不了。但,说句话总归是足够的。
    “刚刚这一剑出自离火八岐。”江逾白朗声道。
    他话音刚落,只见丘乙面色微愣,拿剑的姿势顿住,剑身高速运转的灵力也瞬间停滞。
    原本的犹入湍涌急流的剑意顷刻间变成了平湖烟雨。
    因灵力回流的太过于猝然,竟有大半反噬在他身上,丘乙忍不住低咳两声,吐出大口血水。
    离火八岐剑的前七式是这些年归元弟子入门习剑的基础功课,招式格外简单易懂,就连门派中肢体最不协调,悟性最低的小师弟都能使得游刃有余,挥洒自如。
    但,据传言,此剑的最后一式是惊天骇地的杀招。对此,归元上下的众师弟们每每听到要嬉笑几番:要人命的杀招?那软绵绵,娘唧唧的剑法怕是杀兔子都费劲!
    所以,当江逾白将自己关入明心峰的藏书阁中日复一日地修补此剑谱时,包括殷无崖在内的长老弟子们都猜他脑子进水了。
    看着原本覆满冰霜的宽剑上被溅上星星点点的灼红。
    江逾白心道:‘脑子里进的水’竟变成了保命的底牌。
    他道:
    “刚刚那一剑便是离火八岐缺失的‘杀招’。”这次是万般肯定的语气。
    “这本书想必是你同我外公共创的心血。”
    他又道:
    “几年前,我曾试图修补过这本剑谱。”
    “晚辈以为,您自步入大乘以来未曾进阶便是因为你练错了剑。”
    最后这句话犹如炼狱里阎罗的判词萦绕在丘乙耳边。
    练错了剑?呵,怎么可能呢!
    我创的剑式,我怎地会练错。
    江逾白摇头,将手背过身后,犹如学堂里的先生。
    “修炼离火八岐的本意便是修身养性,凝神静思,除却杂念,抛却欲望,方能守住初心。”
    “所以杀招,从来不只是为了杀人。”
    “先以仁心催起剑意,再用真元发动剑势,方成杀招。”
    “以仁心出杀招,便是此剑真谛。”
    这些话既不精妙也不费解,但却令对面的高境长者走了神。
    丘乙眼神逐渐失焦,好似在放空又仿佛在沉思,突然,他想起自己和岑隐砸也曾是一对挚友。
    可是怎么后来就不是了呢?
    江逾白大步流星地上前,与他对视,直视长者是为大不敬,不过此时丘乙心中早已没了计较。
    透过江逾白深邃如墨的瞳眸,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那些与春风桃花相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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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桥流水旁。
    他刚刚败过一场,仅仅输给岑隐半招。
    寒潭石茶盘对面的老友怀中抱着个刚刚足月的奶娃娃,边哄孩子边对着自己嘻嘻哈哈。
    奶娃娃咿咿呀呀吵得他心烦气躁,老友张口闭口都是胡言乱语,什么‘心不仁,不能练剑’‘满是杀气,必输无疑’‘先有仁心再有道心,最后才可修剑’。
    狗屁!皆是无稽之谈!
    他气得掀翻茶器,拂袖离去。
    老友亦是将最后一页撕下,取指尖火簇焚之 。
    这一气便是近二十载,这一别便是一生一死。
    二十年的光阴寸寸蹉跎。最后老友化为一捧黄土,长埋泉下,徒留他茕茕孑立,独自在人间行走多年。
    直到今日,奶娃娃长成了长身玉立的青年人,他以另外一种方式告诉自己‘剑者仁心’。
    霎时间,丘乙忽地笑开,脸上终古不化的阴翳化开。
    他提起剑,搜寻记忆深处的招招剑式。
    剑势起。
    剑意炽盛。
    最后一剑刺入长空。
    此方空间登时亮如白昼,清浅的光辉笼罩于众人的头顶。
    夏蝉吟走春风,秋雨折断蝉翼,冬雪覆盖枫叶,而后东风再度回归大地。
    眼睛开合的光景,便犹如在人间再度轮回了四季。
    天降神迹,乃是圣人入境。
    今晚,这位已步入大乘境二十个春秋的长者,在一位小辈的提点下进了阶,入了圣人境。
    天象过后,丘乙扶住重剑,安抚体内暴涨的灵力,他此刻半分也不敢乱动。
    生怕初入圣人境所得的灵力有所突变,爆体而亡。他冲江逾白道:“圣人不能无辜枉死,老朽已入圣人境,你若杀我,必定会遭天罚的。”
    闻声,江逾白兀地上前,他捏紧手中枯枝,像是个即将行刑的刽子手,又像勾魂索命的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