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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歪门邪说!”明镜观主怒喝一声,打断姬萦,“伸出手来!”
    姬萦不甘示弱地瞪着她,让伸出手就伸出手。
    明镜从身后拿出一条竹片,怒视着姬萦:“你早课迟到,曲解经书,态度轻狂,是为大不敬。我打你五十手心,若你知错,我便网开一面。”
    竹片一下下打了下去,清脆声响回荡在鸦雀无声的万法堂中。
    许多小女冠又怕又同情地看着姬萦,只差代她出口求饶。
    但姬萦始终未曾服软,直到五十竹片生生打完,两个手掌高高肿起。她还是紧咬着嘴唇,硬是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出去!”明镜观主怒喝道。
    姬萦被赶出万法堂,无处可去,只好返回住的厢房。现在,她又觉得无聊的厢房可爱起来。
    被竹片打过的手掌火辣辣的,她只好趴在窗户上,把受伤的手掌晾在空气中。寒风吹过的时候,会稍微好受一些。
    她讨厌白鹿观,讨厌白鹿观里的所有人。
    早知道,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求江无源带她走了。
    太阳倾斜后,万法堂方向一片喧哗。姬萦知道女冠们已下了早课,三三两两往食堂而去。她被剥夺了今日的斋饭,也就不去自讨没趣,把窗户一关,躺到床上生闷气去了。
    睡了又醒,昏昏沉沉间,姬萦忽然被小窗上的声响惊醒。
    她推开小窗,没看见人。再一张望,发现一个平冠黄帔的小女冠蹲在窗下,怯生生看着她。
    “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吃的……”
    小女冠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已经冷掉的馒头。那只小小的手犹豫了一会,再次往胸口里一掏,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罐。
    “这是伤药……”
    看着摆放在窗台上的馒头和伤药,姬萦大为吃惊。
    “给我的?”
    小女冠小声应了一声,湿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觑着姬萦。
    “多谢你!”姬萦忽然又快乐起来,被明镜观主打手心的怒气一扫而光,“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江小萦。”
    “我叫彩圆……”小女冠用蚊蝇一般的声音说。
    姬萦翻出小窗,和彩圆一起蹲在窗下。
    “你怎么会给我送东西?不怕明镜观主发现吗?”
    她拢了拢自己的衣袍,将双手缩在袖袍里,一副要和彩圆促膝长谈的模样。
    原本打算送了药就走的彩圆被迫留了下来,犹犹豫豫地说:“我……我觉得你说的挺好……”
    “是吧!我说的有道理吧!”找到思想一致的同伴,使姬萦大为振奋。
    “明镜观主就是……太固执了。”彩圆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好像说出这句话就已经是大不敬,“但是,她人不坏,要不是她,我们几十个小女冠,早就被饿死了。”
    姬萦嘀咕道:“我也没说她不好……”
    彩圆不住瞥着远方,似乎担心随时被人抓包。
    平心而论,小女冠长得并不难看,但看上去并不舒坦,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上总有一种局促的感觉,好像做好了随时拔腿逃走的准备。
    “我要走了……你记得涂药,还有,不要再和明镜观主顶嘴了,忍一忍就过去啦……大家都是这样的。”
    彩圆露着担忧的表情再三叮嘱后,生怕被人看见,鬼鬼祟祟地沿着墙角离开了后院。
    姬萦也重新翻回窗,躺在自己的床上。
    唯一比小女冠们好的一点就是,她有自己的厢房,不用和人挤一张大通铺。
    但和手心火辣辣的疼痛比起来,明镜观主给的这一点好处,又显得不值一提了。
    老妖婆——
    姬萦在心中默默骂了一句,翻过身再次沉入梦乡。
    第11章
    对孤身一人的姬萦来说,在哪儿生活都没多大差。
    天生适应力惊人的她很快适应了白鹿观枯燥无味的生活。
    每一天,姬萦都在钟声下利索起床参加早课。
    有时上课的是明镜观主,有时不是。除了经书,姜大夫偶尔也会成为讲师,给她们讲一些山上常见草药的用处。
    每天白天,姬萦都躲在后排打瞌睡,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就第一个冲向食堂。
    白鹿观的食堂可谓简陋,每个女冠只有一碗清粥几根咸菜,粥里没有丝毫肉渣,只有山上自己种的青菜碎。一碗下去吃了当没吃,如果还想盛第二碗,就会被打饭的老女冠“嘁、嘁、嘁”的赶走。
    这一日,姬萦又一次混饭未遂,被脾气暴躁的老女冠挥着饭勺赶走。
    “哼!难道我自己找不到吃的吗!”姬萦不服气地想。
    姬萦趁人不备,翻出道观的土墙,沿着小女冠下山打水的路,一边走一边往附近林子里张望。
    山路两边长着许多纤长碧绿的竹子,若是春夏两季,竹笋肯定不会少。但眼下已经入冬,姬萦只能在树下找找能吃的野菜,盼望着运气好再逮到一只野鸡野兔给自己开开荤。
    在她用一*根捡来的树枝翻找着层层落叶下的野菜时,远处的树林背后忽然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还不承认!你就是小偷!”
    “快说!你到底把偷来的东西藏哪儿去了!”
    那起码有七八个人参与的叫骂声吸引了姬萦的注意力,她拿着枯树枝悄悄靠近说话的源头。
    围绕着白鹿观打水的溪边,一群小女冠围着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冠,被围在中央,泫然欲泣的小女冠正是昨晚来给姬萦送药的彩圆。
    “你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难道要我告诉明镜观主,把你赶出白鹿观,你才愿意说实话吗?”
    一群平冠黄帔的小女冠,七嘴八舌附和着为首小女冠的话语。
    彩圆眼中强忍的泪水也终于滑落下来,但她还是咬着嘴唇不肯开口。
    “说啊!你到底把偷的药藏哪里去了?!”
    为首小女冠愤怒一推,彩圆摇晃着跌入溪水中。
    这还不够,那小女冠捡起地上的石头,愤恨地扔向彩圆。
    “小偷!可耻的小偷!我一定要让明镜观主把你赶出白鹿观!”
    其他小女冠有样学样,也捡起地上的鹅卵石朝彩圆扔去。
    彩圆用双手遮挡着面孔和头,不一会额头就流下了血迹。
    听到药这个字,姬萦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当然无法置身事外,当下便从竹林中走出,讥讽道:
    “仗势欺人,跋扈自恣,我看你们修到下辈子,都修不成道。”
    “……关你什么事?”为首的小女冠见了姬萦,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但还是梗着脖子假装强势。
    “你扰了道观清净,这个理由如何?”姬萦说。
    “哼!你要为怪胎说话,你也是个怪——”
    “脚。”
    “腰。”
    “手。”
    三枚小石子从姬萦手中依次飞出,击中她所预告的位置。
    最后留在手心里的,是一枚鹅蛋大小的鹅卵石。
    姬萦上下抛着那枚鹅卵石,冷冷看着那口出恶言的小女冠:
    “还不走?也想被打中脑袋?”
    姬萦提前控制了力道,那几枚石子,更多的是威慑作用。
    这点恐吓对没见过市面的小女冠来说足够有用,为首的小女冠慌张地退后几步,终究不敢留下来和姬萦正面对抗。她不敢瞪姬萦,只好瞪了踩在溪水里的彩圆一眼,带着她的小团体,踉踉跄跄逃向了山上白鹿观的方向。
    “等等。”
    姬萦一发话,为首的小姑娘吓得险些一跌跤。
    “怎、怎么?!”
    “拿着。赔你的药钱。”
    姬萦走到小女冠面前,掏出身上所有的铜板放到她手里。
    小女冠气势虚弱地哼了一声,带着小跟班们匆匆走了。
    待她们离开后,姬萦看着还泡在溪水里的彩圆,扬眉道:
    “你的脚还没洗干净?”
    彩圆大梦初醒,从溪水里走了出来。
    她的布鞋和裤脚全都湿了,正在滴答滴答往下滴水。
    她的眼眶也在往下滴水。
    那副可怜巴巴又手足无措的样子,好像一只被人欺负的小奶狗,姬萦软了心肠,柔声道:
    “好啦,把眼泪擦干,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没有提那罐被偷的药,彩圆也没有提。
    姬萦带着湿淋淋的彩圆回到白鹿观,让她换好衣裳后去后山的草甸等。支走彩圆后,她蹑手蹑脚潜入后厨,趁帮厨的老女冠不注意,从桌子下顺走了两颗鸡蛋。
    把两颗鸡蛋藏在怀里,姬萦奔向白鹿观的后山草甸。
    彩圆看见姬萦从怀里掏出两颗鸡蛋,不由瞪大了双眼。
    “你从厨房偷的?”
    姬萦眉头一皱,强词夺理道:“这是我捡的!我在厨房捡的!”
    彩圆支支吾吾,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