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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太阳落山了,我也该回去了。夙隐兄,明日我再来找你,记得一定要输给我。”
    徐夙隐露出微笑。
    “好。”
    他的声音也如窗外簌簌作响的竹叶,带着柔风的和煦。
    姬萦踏出宰相府的时候,意外看见了自家的马车。车前坐着戴着木质面具的江无源,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车前,无视周遭好奇打探的目光,直到姬萦出现,他的目光才有了移动。
    “主公。”他跳下马车,面向姬萦拱了拱手。
    在人前,他永远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主公,哪怕她说可以直呼姓名。
    姬萦不愿拂了他的好意,就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我会自己回来吗?”姬萦问。
    “官至四品,不说前后簇拥,身边总要有个人随侍才行。”江无源板着脸道,“主公就算不叫我,我知道了,也会马上赶来。”
    “随便你吧,说不过你这犟人。”姬萦无可奈何地撩起车帘坐了进去。
    马车缓缓向前,掉了个头,往姬府方向驶去。
    姬萦放下帘子,拿起桌上准备的茶果就开吃。
    马车很快来到青州的热闹街道,窗外人声鼎沸,但这和谐的生活之声很快就被不和谐的叫骂声给破坏了。
    “你这贱人!别想跑!”
    姬萦撩开车帘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发髻凌乱,身穿喜服的年轻女子摔倒在街上。十多个模样粗鲁的家丁凶神恶煞地追在她身后。
    “我们老爷娶你这风尘之地的女子做小,是看得起你!你家妈妈是收了钱的,你竟敢跑,置我们老爷的颜面于何地?!”
    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姬萦也没摆脱这恶习。
    她下意识看向逃婚女子的面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斑驳的泪痕正在夕阳下闪动着粼粼光芒,一颗小小的泪痣落在她的右眼角下方,像是混入白雪中的一枚黑玛瑙。
    “我给你们钱,给你们金银首饰……你们老爷的钱我会还给他的,放过我吧……”女子抽泣着向围聚上来的十几个彪形大汉求饶。
    “你让我们老爷颜面扫地,就别怪我们哥几个不客气!老爷已说了,要把你退回怡红院,但在退回之前,要替你的下一任主人把你治服气了,看看你这贱人,今后还敢不敢再跑!”
    说着,几个家丁就一拥而上,分别扯住了女子的锦鞋和足衣,竟是要当众让女子强露双脚!
    街边围观者众人,女人大多面露不忍,而男人则幸灾乐祸,喜出望外。虽有于心不忍之人,可惧怕对方人多势众,仍是站在人群中不发一语。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如此粗暴的行径发生在眼前,姬萦不由感到心中一阵怒火,当下就要发作出来。
    “住手!”
    有一个声音比她更早落地。
    江无源勒停了马车,从辕木上跳下,怒视着施暴的家丁们。
    为首的家丁先是看了看姬萦车上毫无装饰的朴素马车,接着拿起女子雪白的足衣,起身来不屑地看着江无源。
    “你是何方宵小,连脸都不敢漏,就要来坏我们老爷的好事?”
    那受辱的年轻女子,泪流不止,却一声都没有发出,只是默默地拉扯着喜服,想要遮掩住赤裸的左足。
    她的喜服早已染上尘埃,裙摆凝固着泥泞,而她的脸庞比喜服更加狼狈。
    姬萦接着跳下马车,她轻蔑而厌恶地扫过那十几个恶人,脱下自己最外一层的青色道袍盖住了女子的双脚。
    她迎上一双泪眼朦胧的眼。
    这令她心中的怒火更甚。
    “你们是哪个府上的下人?”
    姬萦怒极反笑,而那些家丁尚还不知事情已经闹大,以为姬萦是怕了他们的权势,面露得意神色,不待他们开口,已有愤怒的群众在人群中叫道:
    “是何员外家的!”
    “谁不知道何员外有麻风病!你们自个都怕被传染上,怎么就不许别人害怕了!”
    那些家丁被说难堪之处,脸色不太好看。
    “我们老爷是付了钱的!这贱人想跑,哪有这个道理!”
    “你们老爷付了钱,那她可答应了?”姬萦问。
    “她答不答应有什么关系,怡红院的妈妈答应了!”
    姬萦冷冷一笑,从怀中摸出一粒铜板扔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为首的家丁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险。
    “我付了钱,现在我要揍人了。”
    姬萦的剑匣留在了马车里,此时她捏着拳头,轻轻转动着脖颈。
    “并且,你们老爷也会答应的。”
    不等那些家丁反应过来,姬萦以极快的速度闪现到为首的家丁面前,一记重重的勾拳,后者便下巴带着身体向空中飞去。刚到半空,就被姬萦一脚踢飞,撞翻了停在街边的一辆满是桃子的板车。
    人群中惊叫连连。
    “别慌,今天的损失由春州太守买单。”姬萦笑眯眯道。
    周遭霎时沸腾,众人都在议论。
    而姬萦已经再次击飞一人,江无源也加入了战斗。这些乌合之众,在他们手下过不了一招,全都如切瓜砍菜那般轻易倒下。
    最后,家丁们都躺在地上哀嚎翻滚,而江无源踩在刚刚领头的家丁背上,反剪着对方的手臂。
    姬萦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说:“哪一只手脱的足衣?”
    那家丁满脸恐惧,诺诺不敢言,不消姬萦开口,江无源手上一用力,家丁便惨叫起来。
    “右手!右手!”
    “好,”姬萦笑道,“那就折了他的右手。”
    随着清晰的一声骨节断裂声,江无源松开了对方软绵绵的手。后者抱着断手在地上痛叫不已。
    “别在我面前欺负女人。”姬萦冷冷道,“再有下次,我要你狗命。滚。”
    几个家丁挣扎着爬了起来,互相搀扶着,狼狈地逃走了。
    围观群众这才掌声如雷地叫起好来,刚刚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淫邪面孔,好像都消失不见了。也或者只是,姬萦辨认不出来了。
    “你对人性倒是琢磨得挺透。”
    徐夙隐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姬萦满心挫败和失望。
    她一点都不了解人性。她其实不愿了解人性。
    人性是那么冰冷。
    尚不如一场生死拼搏的战斗,在疼痛和鲜血中感受生命最原始的赤诚。
    第60章 第67、68章
    “都别看热闹了,有那得闲的,还烦请去怡红院一趟,让那里的妈妈来姬府找我。”
    姬萦脸上带着从容而沉着的笑意,仿佛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使得周围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些。
    她弯下腰靠近女子,右手从她的腋下穿过,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
    “抱住我的脖子。”
    女子闪烁着泪光的美目扫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无助与迷茫,但还是依言揽住了姬萦的脖子。
    姬萦轻轻松松就将她抱了起来。
    大约是从未见过女人抱女人这样罕见的场景,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不但没有散去,反而像潮水一般聚得更多了。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脸上充满了好奇与惊讶。
    姬萦抱着女子,步伐坚定地径直回到马车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车辕上。
    女子紧紧抓着姬萦盖在她身上的青色道袍,道袍的布料在她手中微微褶皱。随后,她弯下腰,动作略显艰难地坐进了马车里。姬萦也跳上车,弯腰进了车厢。
    年轻女子的眼泪已经止住了,甚至在姬萦没看见的时候,已经被她悄悄擦干了。她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警惕而审视地观察着姬萦。
    一个貌美的女子,一个不幸流落风尘的貌美女子,随时拥有警惕之心是值得赞赏的行为。
    姬萦笑道:“你别怕,我是宰相亲封的春州太守,我的府邸就在前边。我带你回去,是让你有地方休整一下。叫妈妈来,也不是为了送你回去,而是要谈为你赎身的事情。”
    “我早就为自己赎身了。”女子说。
    “哦?”姬萦惊讶道,“那为何还会被卖给何员外?”
    马车摇晃了一下,是江无源跳上了车辕,驾车往前驶去。
    伴随着马车轱辘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声响,女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恨意:
    “何员外买通了妈妈和县官,伪造了一张借据,强逼我嫁人还债。这些年,我为妈妈赚的钱早就够买一百个我了,只因我提出了赎身一事,妈妈强留不得,才想到此法,利用我最后再赚一笔。”
    “既然这件事让我碰上了,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置之不理。倘若事情真的如你所言那般,你只管放心,我必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姬萦说。
    女子惨淡地一笑,并未说话。似乎对姬萦的承诺并未抱有太大的希望。
    回到姬府,姬萦寻了个房间给她休息,又找了套女子衣衫给她换上。做完这些,那怡红院的妈妈和何府的管家一齐急急慌慌地登门告罪。
    这两人一齐登门,想来在来之前,恐怕早就把推卸责任的说辞相互串联好了。
    姬萦在花厅里接见了他们,秦疾闻风而来,特意旁听。要不是姬萦把这暴脾气的少年给拉着,怕是连听这两人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原来,这女子叫冯知意,是青州有名的妓女,自六年前来到青州后,便给怡红院赚了个盆满钵满。
    “大人您可要明察秋毫啊,奴家一直都是把知意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在我们楼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她冯知意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她如今这般恶意攀咬我们,实在是居心叵测,用心险恶至极……”
    满脸涂抹着厚厚脂粉的妈妈刚一开口,就装模作样地呜呜大哭起来,哭声假得让人一眼就能看穿。而那何府的管家也是叫苦连天,口口声声声称自家老爷完全是一片好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
    相比起这两人的丑态,洗掉了脸上口脂颊粉,冷冷坐在八仙椅上一言不发,任由他们怒骂质问的冯知意便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高下立判了。
    不久后,江无源回来了。
    南亭处出身的人,来调查这种事情完全是杀鸡用牛刀,当江无源将种种证据摆在怡红院妈妈和何府管家面前后,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充满了慌张与恐惧。
    姬萦对于他们那些所谓的理由和借口完全不在乎,她态度坚决,只有一个明确的要求,那就是立刻销毁那张伪造的借据,并把冯知意的赎身契交出来。
    眼见大势已去,再也无法抵赖和推脱,怡红院妈妈无可奈何地从怀中掏出了冯知意的卖身契,而何府管家则当着姬萦和冯知意的面,颤抖着双手将那张伪造的借条用烛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