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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她气得很了,软底的绣鞋竟将楼板踩得直响。
    在拐角处,还撞上一伙正要上楼的官员。
    不妨碰到一人的胳膊,也不理会,就带着丫鬟走出酒楼。
    “许大人可有碍?”
    身旁的同僚见状,忙偏头问道。
    那抹夜间时常想念的窈窕身影,已被伙计领进一处雅间。
    丁香紫的绸衫、桂子绿的缎裙,裹着一具纤弱莹白的身,似是易碎的琉璃。
    上次见她,是在一月二十那日。
    三月有余,是那般地久,却又是那般地短,大病了一场,看着瘦了很多。
    她性情极好,是否久病抑郁,才会那般待人?
    又或与撞了他的那个妇人,有什么纠葛。
    那妇人得罪了她什么……
    便在短短一瞬,许执的脑子里闪过数个念想,心里也不觉泛起疼惜。
    待听到同僚的问话,他回神过来,理了理蒹灰的袍袖,笑着摇头道:“无碍。”
    伙计接着带几个官员上楼,把人安排在隔壁的雅间。
    点了菜,上了酒。
    不消片刻,席上热闹起来。
    先论起适才上楼时见到的场景。
    谁举杯,鼻孔嗤气道:“现今陛下重用卫陵,峡州也需卫远抗敌,卫家真可谓如日中天。”
    谁又点点筷子,跟道:“听说前两日卫陵还为了卫度,去求得陛下特赦,陛下英明,未得答应。”
    谁小声附和道:“那位三夫人不过是仗着卫指挥佥事的势,才会那般跋扈。”
    六个人皆是刑部出身,五六品的官职。
    或是郎中,或是给事中、主事。
    谁人不想升官?可比不上公府出身的抬举。
    去了一趟北疆,回京来就升了三品的武官。
    一二品的文官,可不能一蹴而就,得月月年年地,从小官苦熬。今后互相阔谈起来,才算是有政绩和资历。
    在官场熬嘛,首先要学会的,就是跟对人。
    找对一个引路人,可比什么都重要。
    管他是岳丈,亦还是座师、友人,只要能让自己在仕途上少些坎坷。
    今日的酒局,便是为了这桩。
    神瑞帝驾崩之后,太子依制登基。
    首辅本就年老,趁机致仕归乡。位置空出来,该次辅孔光维任之,但内阁中有一位新帝老师,不论关系亲近,光是品性与功绩,更无可异议的地方。
    待登基大典之后,旨意下发内阁,任命卢冰壶为首辅,届时许执跟着水涨船高,怕比他们这些人,还要升官得快。
    谁不知卢尚书眼光高着,少有看中的人。
    遑论许执与其出自一个地方,是为同乡。
    从前仕途再是艰辛,此后否极泰来、顺畅得很。
    可不得趁此时热锅烧油,搞起关系?
    此前诸人于公务上多有交集,一连推拒了两回,第三次许执不能再推,只能抽空赴宴。
    目落一墙之隔,她就在对面。
    在来之前,已吃下药丸,为防胃疾发作。
    此时皱眉闻听几人之言,酒未入口,却已扭紧得抽疼,颇厉打断了他们的话:“私议妇人,实在不宜,勿提了。”
    半开的疏窗,正对外边街道。
    一半混沌的浓云障日,一半端午日的欢闹。
    闷热的风从窗外流入,推杯换盏间,尽是酒水和菜肴混在一起的味道。
    不过一段插曲罢了。
    谁喝得多了,又言笑晏晏地凑上来,面带红晕说道:“微明,我妻家有一个外甥女,性子贤淑、样貌端庄,家中教养极好。若是有意,改日带你去见过。”
    来京的这两年多间,已有不少长官同僚向他表示,有联姻的意思。
    许执委婉推拒过数回。
    这次,他的目光第几回地落在那深褐色的木墙。
    嘴里的酒液辛辣,放置在膝上的手不禁攥紧了。
    又要如常拒绝,却忽然从隔壁传来一声碎裂的响动,“砰”地,有什么砸在了地上。
    他的心骤然紧缩,险些要站起身,但强忍着坐在凳子上。
    杯盏中的酒水,洒了几滴在桌。
    一双凝滞的眼透过那堵厚实的墙,似要看穿她所在的隔壁,发生了什么。
    卫陵得知亲卫禀报,骑马赶到聚福楼的雅间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一张圆桌上歪七倒八地,摆了四五个酒坛子,皆已喝尽。点的三道菜,倒是未动两口。
    她喝得醉了,脑袋枕在手臂,趴在桌子上。
    嫣红莹亮的唇,微微张着喘息,呼出的尽是浓郁酒气,衣裙也被漏出的酒湿透好些。
    正偏头半睁着淡琥珀的眼眸,睫毛轻颤,朦胧望着窗外的黄昏流云。
    下方的街道,不时有叫卖的喊声:“嘞———新鲜的艾草嘞———艾草嘞,香得很嘞!”
    卫陵一路从军督局赶来,已满是热汗。
    风徐徐地吹到身上,泛起凉意地看着哀伤的她。
    耳畔是蓉娘和青坠无能劝阻的着急。
    他紧握的拳头松开,抬袖抹掉脸上的汗水,走了过去。
    到快无意识的她身边,将她的头扶起,又弯腰将她的胳膊搭放在肩上,要背人起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