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嘉。
    岑雾脑海里清晰映出这人浑不吝的模样。
    放在掌中的手机又嗡的震动一声，岑雾垂眸看向屏幕，绒蓝色蝴蝶标本头像在最前方闪烁。
    D.【岑老师，等你很久了】
    D，段。
    原来是这个意思。
    岑雾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实在没想到，发这个帖子的人会是段清嘉。
    她干脆略过段清嘉这条短信，手指停在屏幕上往上滑，第一件事先是把昨晚那一千块钱领了。
    可以。
    消息不回，钱倒是领的很快。
    段清嘉勾唇嗤笑一声，随手将手机丢在中控台上，也没往岑雾那边的方向看。
    半分钟后——“段清嘉。”
    岑雾站在车窗前，半弯了腰，一缕黑色发丝顺着女孩的脸颊边落下来，许是有点痒，她用手挠了挠，顺势将头发绕在了耳后。
    “要在哪儿给你上课？”
    岑雾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公安局正门。
    总不可能真在这儿上课。
    段清嘉眉骨稍动，没应这话，冷硬下颚稍抬，冲着副驾点了点头。
    “上车？”
    岑雾皱眉，犹豫几秒后，绕到副驾的位置，拉车门，却没动静。
    她不知道段清嘉开的是什么车，但从外形来看，这车肯定不便宜，说不定要七位数往上。
    拉了两下后，见还是拉不开，岑雾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了原地。
    段清嘉倒是饶有兴致的坐在车内，侧眸斜了她一眼，降下她那侧的车窗，隔空点了点她的手。
    岑雾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没太懂他的意思。
    但段清嘉这样子，明显是憋着坏。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手臂抬起，双手合十，朝他鞠了一下。
    “……”
    几瞬空白的沉默后。
    岑雾明显看见，坐在车内那人，屈指抵唇，笑的肩膀直颤。
    他故意的！
    岑雾一贯的好脾气在这一刻有一点崩塌的迹象，白皙小脸上涌着红色，她忍不住又喊了一句他的名字：“段清嘉！”
    语气比以往要重。
    “怎么了。”
    段清嘉懒懒应声，又一次指了指她的手，这次倒是开了口：“我是让你再拉一次车门。”
    鞠什么躬啊。
    蠢死了。
    岑雾脸色涨了又涨，想到自己已经收了他的一千块钱，这口气暂时忍了下去。
    她抬手，忍气吞声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回不用他说，把安全带先系上了。
    “我迟到了，是我的失误，待会免费给你多上半小时。”
    手指捏着安全带，岑雾开口补充了一句。
    黑色悍马开始启动，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传来，段清嘉低嗤一声，“你倒想的美。”
    岑雾：“？”
    段清嘉：“岑老师，你找机会和我独处呢。”
    岑雾：“……”
    她一时无言，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干脆扭过小脸看向了窗外。
    除了渣，这人还真挺不要脸的。
    黑色悍马一路往前疾驰，路上的车大部分都给让了路，生怕剐蹭到一点儿找上自己麻烦。
    开了大概半小时，悍马最终停进了地下私人车库。
    虽说是土生土长的南川人，可这是岑雾第一次来南川这片区域，寸土寸金的富人区，随便一块地皮都价值上亿。
    段清嘉就住在这儿。
    岑雾面色平平，并未觉得有什么，她和段清嘉的差距早在进入这片富人区之前便存在了。
    私人车库是庄园自带的。
    岑雾跟着段清嘉乘电梯一路往上，直达庄园三楼。
    是一个大平层，全部打通了，视野极具开阔，装修风格却偏低调，冷调色系。
    并没有岑雾想象中的一米一个佣人，但每一处都干净到看不到一丝灰尘。
    应该是定期请了阿姨过来打扫。
    “穿这双。”
    进门处，段清嘉弓下身，随手丢了一双拖鞋给岑雾。
    岑雾低头瞥了眼，灰色的，很大。
    不是女生的尺码。
    应该是段清嘉平常穿的。
    她哦了声，又记起来说了句“谢谢”，小心谨慎地将自己的双脚踩进去，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迈，怕摔。
    段清嘉回头睨她一眼，见她这企鹅似的走路姿势，不免觉得好笑，高深眉骨下压，他沉声说：“下回给你买双小码。”
    岑雾抬过脑袋看向他，段大少爷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要细心。
    “谢谢。”
    她又说。
    段清嘉这会儿不耐烦了，薄白眼皮下睨，他轻慢哼笑：“岑老师，你是复读机吗？”
    “啊？”
    岑雾不明所以。
    段清嘉没什么耐性地开口：“收回你的谢谢，挺烦。”
    “……”
    讲礼貌倒也变成她的错了。
    岑雾闭了嘴。
    原本说好的三点，这会儿都快要四点了。
    幸好今天晚上没有兼职了，不然岑雾真要心急了，黑色双肩背包里有她准备好的复习提纲。
    岑雾不习惯段清嘉书房里黑压压的感觉，满满的书架，色调也暗沉，总让人觉得压抑。
    干脆将复习的地儿搬到了客厅一角。
    冰凉的地板上铺了最柔软的毛绒地毯，在地上久坐也不会觉得身体冰凉。
    岑雾双腿盘起，段清嘉则是背靠沙发垫，一条长腿伸直，一条长腿屈起，黑睫自然垂下，表情散漫：“这什么蠢问题？”
    他拿笔指向复习提纲上的一道题目。
    岑雾看了眼，有被他噎到。
    “……”
    “这不是蠢问题。”
    岑雾有耐心的给他解释，她现在算是知道段清嘉怎么会在这门公共课上挂科了。
    这位大少爷纯粹是懒。
    他脑子其实很聪明，记忆力也比常人好上许多，但就是太聪明了，脑袋里总有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
    岑雾解释一遍后，段清嘉不紧不慢哦了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差不多又学了半小时后，今天的课程结束，岑雾毫不耽搁地收拾好东西，起了身。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吧？”
    她问。
    段清嘉依旧懒懒背靠住沙发垫，从喉咙深处递了声嗯出来。
    “好。”
    岑雾点头，转身往玄关处走去。
    段清嘉也没叫住她。
    “哎。”开放式厨房里走出来一抹身影，系着围裙，夹杂着白发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看见岑雾，笑眯眯地喊住了她，“这就要走了吗？外面又下雨了，吃完饭再走也不迟啊。”
    岑雾做什么事情一向都很专心，直到这会儿被人叫住，才慢半拍的意识到原来中途有人进来了。
    “谢谢，不用啦，我带了伞。”
    她指了指书包。
    段清嘉单手抄兜，迈着长腿慢悠悠的从身后走了过来，低声说了句：“谭姨，不用管她。”
    段清嘉还没出生前，谭姨就在段家做事了，谭姨最拿手的就是厨房里的事儿。
    即便现在段清嘉从段家搬出来了，只要他从学校回来，谭姨都会从段家老宅那边赶过来给他做饭。
    段清嘉这张养尊处优的嘴，也就不挑谭姨做的饭菜。
    岑雾听到他这话，也没反驳，乖巧地背着书包站在玄关处换鞋。
    谭姨往围裙上擦了擦沾了水的手，连忙走到岑雾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这地儿在京郊，远着呢，不好打车，又下雨，吃完饭了让阿段送你回去。”
    阿段。
    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喊他。
    段清嘉支着下巴坐在餐桌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话，反正没搭腔。
    南川的雨要是在傍晚落下，通常要持续一整晚。
    岑雾第一回来这地儿，说实话，确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打车回学校的话，估计要好多钱，那她这一下午估计白干了。
    几番思索后，岑雾当机立断地应下了谭姨这话，唇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好，谢谢谭姨了。”
    她这么喊。
    坐在餐桌那块慢条斯理吃着饭的人儿，抽空觑了她一眼，眉梢微挑。
    谭姨那叫一个高兴呀，干脆利落地接过岑雾肩上的书包，嘴里还碎碎念着：“看着我们家阿段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他带女生朋友回来玩呢。”
    第一次？
    岑雾走向餐桌的动作微顿了下，又想起那双只有段清嘉尺码的拖鞋。
    她笑了下，“我只是过来上课。”
    她和段清嘉，还算不上朋友。
    “嗤。”
    始终没怎么吭声的人，忽的没由来哼笑一声，段清嘉语调特贱的来了句：“岑老师，我可没说要送你。”
    末了，停顿两秒，更来劲儿了。
    “岑老师，要不你求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