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雾险些被他气个半死。
    贱男人。
    她暗戳戳在心里骂一声，忍气吞声的上车，又将安全带系好，全程小脸扭向窗外，没往段清嘉那边的方向看去一眼。
    段清嘉也无所谓，黑色悍马慢悠悠的在路上开着。
    早上有课，岑雾没怎么睡好，下午又一直在滑冰场，坐上车没多久，眼皮就开始犯困。
    她揉了揉眼睛，想强撑着等车开到学校。
    也不知道是不是段清嘉这混蛋天生克她，等红绿灯的空隙，她没忍住，想着小憩一会儿。
    这一下倒是真睡着了。
    等醒来时，黑色悍马已经熄了火，停在一道小巷出口，四周的路灯并不太明亮，淡黄发虚的光线隐隐绰绰的笼罩下来，她愣了两秒。
    “这是哪儿？”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
    段清嘉低着脖颈继续在玩消消乐，闻言，头也没抬的说：“下车。”
    这不是南川大学。
    岑雾紧了眉，刚想质疑开口，段清嘉这一局消消乐正好打完，他百无聊赖的将手机收回口袋里，掀眸瞥向她。
    “放心，你这点小身板，卖不了多少钱。”
    语调特黑心的架势。
    岑雾：“……”
    段清嘉先她一步开车门，下了车，也没等她。
    见状，岑雾这才慢吞吞解了安全带，跟在了他身后。
    空气中飘来浓郁的面香，还夹杂着热烈的滚汤香味，名不经传的小巷深处藏着一家老字号面馆，鲜红色牌匾闪着灯悬挂在头顶。
    岑雾从未来过这儿。
    倒是段清嘉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
    老字号面馆的老板娘瞧着五十岁左右的模样，夜深了，面馆里三三两两的坐着两桌人，见段清嘉进来，老板娘笑眯眯地开口：“是阿段呀，好久没见你过来了。”
    平时总是懒散着一副腔调，没什么笑脸的人，这次竟也弯唇笑了起来。
    “覃姨，这不今天特地过来了。”
    尾音拖腔带调的，配上那副乖戾笑容，竟让人觉得挺讨喜。
    岑雾觉得稀奇。
    说话间，覃姨注意到岑雾的存在，眼睛倏然一亮，“阿段，这是带女朋友来覃姨这儿吃面了呢。”
    段清嘉笑，没解释。
    岑雾正好坐下，倒了一杯水往嘴边送，一听这话，险些被呛到，她急忙摇头说：“不是，只是朋友。”
    “哗啦——”
    身旁的桌椅被拉开，面馆的小桌子小椅子都是木头做的，很轻，段清嘉动静倒是弄的大。
    岑雾抬头看他一眼。
    男生宽阔挺拔的身影勉强挤在这一方狭窄的小椅子前，他勾着唇，好似随口一说补上一句话：“是挺普通的朋友，就是前半小时，不小心碰了下嘴唇。”
    “……”
    岑雾莫名被哽住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脸颊，又开始泛烧。
    她不太明白，段清嘉怎么就这么惦记这事儿。
    电影院那昏暗的氛围，那个吻说是意乱情迷也可以，压根算不得真。
    覃姨听到这话，被逗笑了，知道小姑娘面子薄，也没再多调侃，只说：“你们小年轻看看菜单，想吃什么面告诉覃姨，覃姨这就给你们下面条去。”
    等覃姨走远了，岑雾实在没忍住，桌底下，暗暗给段清嘉踢了一脚。
    对方分了个眼神给她，“？”
    意思不言而喻。
    岑雾手中握着一次性的水杯，双腿又乖乖巧巧的合并在一起，指腹一点点蹭着温热水杯的壁面，她抿唇说：“段清嘉，别提了。”
    “呵。”
    冷笑声传出，明明可以坐对面，却偏偏坐在她身旁的那人又挨近她两分，理直气壮的说：“小岑老师，没想到你还渣的挺上道。”
    “？”
    岑雾皱眉。
    段清嘉手掌落在木桌上，冷白指骨根根分明，他微微屈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一声接着一声，岑雾心脏也没由来跟着跳。
    有点慌。
    “我这人不吃亏，初吻这么没了，你不想负责，这事儿可没完。”
    他低声说，音调压的偏低。
    喉咙无端用力吞咽了两下，“……初吻？”
    她有些愣。
    段清嘉掠过薄薄眼皮，睨向她，一贯的倨傲姿态，“不然呢。”
    岑雾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覃姨手脚快，恰好这时端着他们点的面上来了，段清嘉要了一份西红柿鸡蛋面，岑雾则是随便点了份小面。
    单是从色泽、香味这两点来看，覃姨的这碗西红柿鸡蛋面要上次她做的那份出色多了。
    岑雾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覃姨这份西红柿鸡蛋面也就十二块，段清嘉居然用一千块买了她那份西红柿鸡蛋面。
    他果然有病。
    默默从木桌上拿过辣椒酱，挖了一小勺加进小面里，岑雾假装一心吃面，没答他刚才那个问题。
    幸好段清嘉这人也真没再问。
    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下肚，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的胃总算活了过来。
    吃到后面，小面馆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覃姨坐在收银台处打盹儿，放置在台面上的平板里在播放最近的热剧，吵闹又安静的氛围。
    岑雾吃完面，起身朝收银台走了过去。
    “覃姨，多少钱。”
    打盹的覃姨听见声音这才醒过来，打了个哈欠，笑着说：“二十，阿段那碗十二，你那碗八块。”
    岑雾嗯了声，把钱一并付了过去。
    段清嘉也起身，迈着长腿走了过来，“覃姨，先走了。”
    “得嘞，”覃姨总是笑眯眯的，“下次再来，下回阿段你可别这么小气了，让人小姑娘请你吃面。”
    段清嘉笑的眉眼松弛，“知道了。”
    夜色愈发暗了，巷口的路灯却是衬的明亮了几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岑雾说：“……谢谢。”
    她自己都忘了要吃饭这事儿，段清嘉却记得，说句谢谢也没什么大不了，请他吃的这碗面就当今天下午他教她滑冰的谢礼了。
    黑色悍马出现在小巷尽头，段清嘉浑不吝的挑唇，“所以小岑老师，也想用钱买下那个吻？”
    懒散尾音落下，头顶依稀明亮的灯光也在此刻晃了晃，重重树影恍惚压了下来。
    岑雾心口一跳，“不是。”
    她垂下脑袋。
    段清嘉站在路灯下，灰色树影落在他脸颊上，男生桀骜五官被切割的层次分明，薄唇轻抿。
    一时静默无言。
    岑雾紧了紧掌心，借着淡淡月光，她深色眼眸终于落在他脸颊上，像是一瞬回到电影院那个场景中。
    她屏了呼吸。
    踮过脚，不知何时出了汗的手心攥住了他的胳膊，柔顺的布料感渗进感官。
    毫无征兆的，她贴上他的唇。
    温热。
    克制。
    悄无声息的。
    一秒后，她偏过脑袋，毛绒绒的发丝蹭过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初吻，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