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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郁慈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正在纠结是叫“贺衡”,还是叫“二少爷”的时候,男人掀起眼皮定定瞧了他一眼,道:
    “许久不见。”
    郁慈跟他接触不多,只知道他们两兄弟关系并不好。毕竟贺衡连他哥的婚宴都没参加完,就带着人远走北上。
    短短两年,他就在北方站稳脚跟,从波谲云诡的政局中撕下一块肉来,可见他手腕之狠。
    郁慈心里有点发怵,只能强撑着镇定道:“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二少爷了。”
    他还是决定叫人二少爷。
    贺衡垂眸。
    少年立在那儿,脸蛋粉白,微微垂头时露出一截莹白修长的脖颈,肩头圆润,瞧着怯生生的。
    柔软红润的唇瓣一启,却是生疏地唤他一句“二少爷”。
    贺衡抬脚逼近一步,便见少年眼睫一颤,脸上露出几分不安的神色,可那股袅袅的香却迫不及待往他鼻里钻。
    两年前,少年也是这样躲在贺月寻身后,抬着一双水润的眸子,满身的袭人香气,唤了一句“贺二少爷”。
    经年一去,少年未变,可他却变了。
    贺衡压了下心里被勾出的瘾儿,目光一寸寸扫过少年的眉眼,慢声道:
    “大哥走了,嫂嫂可要好好保重好身体。”
    明明这一声“嫂嫂”叫得无波无澜,可郁慈后脊却蓦然窜出一股酥麻,唇上似乎又烫了起来。
    强烈的羞耻逼得少年眼尾沁出湿意,连细白的手指都忍不住微微蜷缩。
    只能含糊不清地应道:“嗯……嗯……你也是。”
    日光透过雕花窗照进,支起一方明净。
    郁慈待不下去了,便说:“陈伯……陈伯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贺衡不置可否。
    郁慈垂着眼睫便往外走,却在两人擦肩之际,听见他道:
    “嫂嫂,你耳垂上的齿痕还没消下去。”
    郁慈被钉在原地,愣愣道:“什么……?”
    贺衡瞳色生得浅,看人时显得有几分冷淡,偏偏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么回事:
    “耳垂上的齿痕这么深,难道嫂嫂惹那人生气了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郁慈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唇珠也浅浅的可怜兮兮地缀着,眸中因为惊惧浮上一层雾气,泪珠将落不落。
    ……胆子好小啊。
    ……真可爱。
    贺衡舌尖抵了下犬齿,将那股痒意压下去,轻声开口道:
    “啊……原来是我看错了,不是齿痕,是蚊虫叮咬出来的痕迹。我那有一盒药膏,待会儿便让人送来,不过——”
    “春来多虫,嫂嫂可要当心啊。”
    一直到坐在凝翠阁中,郁慈的心跳都还如鼓声般震耳。
    他往铜镜中望去。少年原本莹白的左耳垂上一片嫣红,还印着一处浅浅的凹痕。
    ……怎么看都不像虫叮出来的。
    郁慈的脸色白了下去。
    珍珠见了,问:“夫人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郁慈摇摇头,刚才的那一番惊吓让他出了一身的细汗,此刻只觉得身上粘黏得很,便提出说:
    “我想要沐浴。”
    雾气氤氲间,少年一身雪白的皮肉慢慢浸入水中。
    郁慈伸出手拨了拨水,水珠便顺着他骨肉匀称的臂间滑落,热气蒸得他指尖都泛着粉,眉眼处更是一片潮红。
    温热的水流让少年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倦意攀上眉梢,眼皮逐渐沉重起来。
    在少年脑袋要浸入水中的前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接住他的脸,将他的头轻轻搁在浴桶沿上。
    淡淡的清苦混着冷香萦绕开来,睡梦中,少年低声呢喃了一句:
    “……贺月寻。”
    净室中静了一瞬,半响,一道轻笑声响起:
    “我以为你不愿意梦见我。”
    一旁案几上的佛珠被拾起,那双手泛着冷白,手背上蜿蜒的青色经络清晰可见,为轻柔少年戴上。
    “阿慈,别怕我。”
    嗓音清凌似泉过幽涧,让少年微微动了下眉。
    被门外珍珠唤醒时,郁慈头还有点懵。
    袅绕的热气已经散去,少年从浴桶中爬出来穿衣裳,却见腕上戴着佛珠。
    郁慈微微蹩眉。
    他沐浴前不是已经将佛珠摘下来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戴着了?难不成他记错了?
    回到正堂,珍珠指了下案几上那只白色的小瓷罐,说:“这是二少爷刚才送来的药膏。”
    郁慈瞧了一眼,蓦然想起那盒用过的口脂,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也没细看,便将瓷罐丢进匣子里,和那盒口脂一起作陪。
    次日一早,郁慈刚用完早餐从八仙桌上起身,一阵瞧门声规律地响起。
    “叩叩叩——”
    不多不少,正好三声。
    珍珠打开门,贺衡那道挺拔的身影便映入少年眼帘。
    今日男人并未着军装,反倒换了一件寻常的锦服,通身富家公子的打扮,却并未让他身上的肃杀之气减少分毫。
    郁慈一见到他,心口就直跳,只能抿着唇问:“二少爷有什么事吗?”
    “嫂嫂觉得那药膏如何?若用着觉得好,我那儿还有。”
    男人逆着光站在门前,神色不清,日光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