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清越在一旁为少年挑鱼刺,冷冽的眉眼在火光映照下,显出几分温柔。
月色如水,天边几颗星子乍现。
郁慈迷迷糊糊被渴醒,爬起来在桌上找水喝,忽然看见一道黑影从窗前晃过。
脑中一惊,郁慈清醒了过来。
他稳了下心神,轻声挪到门前,听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响动。
犹豫再三,郁慈轻轻拉开门栓,外面一片漆黑,隔壁窗隙漏出点点灯芒。
刚才那个人是去找沈清越的吗?
可什么事需要半夜商量啊?
郁慈咬了下唇瓣,放轻脚步溜出门蹲在墙根下。
他不敢隔得太近,只能依稀几句压低的交谈声。
“我让你……怎么样了……”
“属下……已经……贺府……”
听见“贺府”两个字,郁慈眼睫一颤,更加凝神。
自称“属下”那个人的嗓音有点耳熟,郁慈仔细回想,好像是一个细长眉眼的男人。
屋内的交谈声小了下去,郁慈屏住气,连忙躲回禅房。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从窗前经过,远去。
郁慈慢慢垂下眸。
沈清越一定有什么在瞒着他。
晨光穿透云层撒下,山林幽静,绿波阵阵。
郁慈从后山往前殿走时,遇见了正在给小白菜浇水的悟生。经过几次的点心投喂,两人关系已经亲近了。
走近菜地,郁慈道:“悟生你起得好早啊。”
悟生放下水瓢,点头说:“嗯,我已经跟着师父做过早课了。”
“那你不会困吗?”郁慈好奇问。
“会的。”悟生诚实地说,“但师父说,我还在长身体,可以在早课的时候打瞌睡。”
郁慈抿唇露出笑容。
悟生是个孤儿,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扔在山下,净空把他捡了回去,靠着一点羊奶将他喂大。
不出意外,悟生这辈子都会待在山上,待在这个小小的寺庙里。
想到这,郁慈心尖发涩,有点后悔没有多带些点心来。
正殿外,沈清越正听着属下的汇报,拧着眉,神色有些难看。
郁慈扫了一眼其他人,果然在里面看见了昨晚那个男人,好像叫杨良?
看见少年走近,沈清越眉头松开,露出笑意。
郁慈仰起头,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似想到什么,沈清越眸中不易察觉地浮现一抹冷意,随即掩去,道:“没什么,只是出了些情况需要我去看看。”
又低头看着少年圆润的眼眸,正色道:“我可能要下山两三天,你乖乖待在庙里,等我来接你好不好?”
郁慈轻轻点了下头。
沈清越心尖像被猫挠过一样,又酥又痒,忍不住伸手刮了下少年圆翘的鼻尖,万般心潮都化为一句:
“阿慈。”
嗓音低沉落入少年耳里,郁慈听着,脸有点发烫。
沈清越离开后,郁慈迈进正殿,没有惊动正闭眼修行的净空,而是走到角落里一张不大的供案前。
供桌上点了一盏小小的往生灯。
少年在蒲团上跪下,合上眼,在心中虔诚地念起地藏经。
净空说,已故之人都要淌过忘川河,地府那么黑,他希望能有一盏灯陪着贺月寻。
香炉中的立香袅袅燃起几缕细而白的烟,淡淡的香气在殿内弥散开。
“嘭——”
殿门被推开,重重磕在墙上,抖落一地红漆。
郁慈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眸中满是惊色地回头。
贺衡逆光而立,光影在他脸上分割出明暗,瞧不清神色,只能看见下颚绷得很紧。
“嗒、嗒、嗒。”
军靴踩在殿内,发出清脆短促的声响。
每一声都像起敲在郁慈心口,让他的心高高悬起,生不出半点逃跑的念头,只能软着腿,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近。
贺衡停在蒲团前,居高临下,眉眼冷漠,脸上没有一丝神情地说:
“阿慈,我来接你回去。”
不是假模假样的“嫂嫂”,而是顺从心意地,唤了一句他早已在梦中唤过无数遍的,
“阿慈。”
第10章
少年呆呆跪坐在蒲团上,仰着头,一双黑润的眸子睁得很圆,脸色发白,一副被吓傻的样子。
明明刚刚还在诵经祈福,在满殿的佛香中,玉面朱唇,像个心怀慈悲的小观音。
贺衡自从得知他跟男人跑了后,所有情绪压在心底像一座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火山,扯了下嘴角,缓声道:
“若阿慈想给大哥祈福,我可以让人在府中设一个佛堂,不必跑这么远。”
郁慈终于从惊惧中回过神来,睫羽颤动,艰难地开口,声音发涩道:“不……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的。”
贺衡未置一词,目光沉沉钉在少年身上。
净空站起身,合掌行礼后打破两人的僵持,温声道:“施主远道而来,何不坐下来好好交谈一番?”
贺衡手执马鞭敲了几下靴筒,语气十分平和问:“哦?那阿慈愿意和我谈谈吗?”
郁慈紧抿着唇,脸色雪白,一言不发地看着男人,眸中满是警惕。
显然,少年不愿意。
最后一点希冀熄灭,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嫉妒和怒火,心口像是灼烧般的疼痛,让男人呼吸间都是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