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我发现这个房间的厕所就在旁边,而不是在屋外。这个久病的人,行动不方便,所以厕所离他卧室很近。
我扶曹沧进了厕所,他突然挣脱开我,站到水槽里,打开水龙头。
“你干什么?”我几乎要用武力制止他的突兀举动。
“看在你扶我过来的份上。”曹沧仍旧笑着说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个玩意儿有很强的放射性,所以我家每一代男丁,很少能活过四十岁。当然我的祖先不知道这个原因,他们一辈辈守着祖训,都以为是它被诅咒。这东西是不祥之物,今天,终于在我手上把这个东西,交出去了。”
我把这个金属机械拿在手上,手微微抖动一下。
水龙头的水在哗哗流动,我还想问曹沧更多细节,可是没有机会了。
非常诡异的现象在我眼前发生,实实在在地发生——曹沧眼睛里冒出火来!是真的冒出火,炙热的火焰,然后是耳朵和鼻孔、嘴巴,都窜出了火焰。白炽的火焰。
曹沧在自燃,人体灼烧的过程我见过,我在战场上看过火焰喷射器把敌人烧成木炭,可是和曹沧不同,曹沧的火焰不是来自于外部环境,而是从他身体内部燃烧。我被火焰炙烤得往后退去,背靠在墙壁上,虽然离开曹沧几米远,都被烤得非常难受。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蛋白质被烧烤得焦糊的味道。
干事也冲了进来,看见曹沧的身体在水槽里变成灰烬。
“你怎么做到的?”干事也和我一样,被眼前的场景惊呆。我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化作灰烬,混合着自来水,流进下水沟。
“火葬场的焚烧炉火化一具尸体还需要一个多小时。”干事喃喃说道。
“他自己解脱了。”我把手上的机械物件递给干事看。
干事说道:“不要告诉我,这不是我的行动范围。”
我突然想起来,曹沧刚才吃的药,那个只有一粒药的药瓶,还有那个古怪的药水。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干事把屋内所有的窗户打开,让午后的微风吹进屋内,然后匆匆走出去。
我开始熟悉曹沧屋内的环境和每件家具的摆设,当然没有遗漏院子里的植物。
时间比干事说的更紧张,五十分钟后,院子外有人在敲门。我不做声,慢慢坐到我见到曹沧的时候他坐的躺椅上。
外面的人敲了几下门后,推门而入,有两个人走进来。其中一个走到我面前:“你是曹沧?”
“我就是曹沧。”我抬头慢慢说道,“你们来啦,我们家等你们好久了。”
第四章 怀表
马甲给我传来的第二份文档我反复看了两遍。从现在开始,他的父亲,诡异神秘的经历已经开始显山露水。很显然,这是国家之间的博弈,这是中国和美国之间的一次协作,当然最开始美国是不愿意中国加入的。
真正让美国妥协的,也许不是文字描述的那样——我们的国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的意思并不是否定国家的努力,而是我认为这个事情的重点在于,如果没有曹沧这个人,我们的国家,就算付出更大的代价,也不一定能和美国方面达成秘密协议。
美国那边的意图很明白,他们的实验,曹沧是关键。而曹沧在中国,中国可以限制住他,所以美国只能同意中国方面的要求。
当然现在事情明了了,重要的是曹沧交给老吴的那块“怀表”。
我完全被马甲父亲的故事(经历)吸引了。我很想知道,美国人在那片海域到底要进行一项什么样的实验。
于是我马上在谷歌地球上查北纬20度40度、西经35度75度到底是什么地方。当我在谷歌地球上看到这片水域的时候,不禁笑起来,这个地方不就是百慕大三角嘛。
百慕大三角的种种奇异现象,整整伴我度过了少年时光。在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中期,中国正盛行百慕大热。各种报纸文摘,常常把有关百慕大的各种事件登出来。还有很多杂志,也常常刊登百慕大神秘事件的纪实性文章。
我初中的时候,班上的黑板报都写过百慕大的内容。只要提到百慕大,就会令我想起无数的飞机、轮船失踪的离奇故事。
有很多文章推断百慕大发生神秘事件的真正缘由。当然最多的是时空扭曲的解释。有篇文章,言之凿凿地描写了一对夫妇,在百慕大的水域划船,然后失踪,等多年后,人们再次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竟然不相信已经过了好多年,他们以为自己就是游玩了几个小时而已。
也有提到外星人绑架的论点。说是巴西的原始森林发现了一大群人,他们都自称在百慕大被外星人掳掠,然后被扔在亚马逊森林。
当然科学的解释也很多。最客观的论调,是说这片水域的海底蕴藏着无比丰富的甲烷。当巨大吨量的甲烷从海底升起的时候,会降低海水的密度,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轮船会莫名失踪。又根据这一理论,有些人进而推断出甲烷也降低了空气的密度,所以飞机也不能幸免。
这一理论过时后,又出现了磁力干扰的论点。这理论能解释轮船和飞机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来不及发出任何信号就消失。
到了20世纪90年代后期,中国的百慕大热渐渐消退,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1999年的世界末日和千禧年的千年虫身上。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中国的百慕大热,时间是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然后到本世纪初渐渐平息。这个时间很奇怪,因为刚好与马甲的父亲第一次离家和第二次离家的时间大致吻合。
如果无端地把这个时间上的蹊跷给联系起来,我甚至都有点相信,百慕大的事件,是不是有某些指导性的舆论导向。
我焦急地等待马甲上线,希望他给我传来新的文档,以解释我的疑惑。就算是假的解释,我也相信将会有个比较精彩的解释。
马甲虽然没有上线和我聊天,但是他并没有让我失望。我到了陕西,到工地之后五天,他给我传来了一个文件压缩包。我迫不及待地解压,打开文件夹,文件夹里有七八个文档,马甲很仔细地列了顺序。
我打开排序最靠前的文档:
这个世界上没有吴xx了,只有曹沧。我再也不会用“我”的称谓来写下面的文字。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是曹沧的经历。从现在起,我就是曹沧,我也不是曹沧。
两人中,走在前面的那个胖子,热情地抓住我的手:“曹沧,曹沧。我可找到你了。”
曹沧掩饰住自己对他的厌恶。“你们来啦。”
“是啊。我们来了,我们姓夏,他是我弟弟。我们终于见面了。”
曹沧想问,我们以前认识吗。可是现在情况不明,所以曹沧不敢乱说话。
夏老大接着说道:“你们家族,经过这么多社会波折,肯定要丢弃很多记忆,但是不要紧,能把最重要的事情记住就行。”
曹沧说道:“我们走吧。”
夏老大说道:“是该走了,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
很顺利,夏家兄弟没有质疑曹沧的身份,一点都没有。当曹沧走出门的时候,曹沧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坚信自己没有失手。
因为,屋外站了很多人,穿着白色制服的警察和绿色军装的军人,已经把这间房子团团围住。
“我是美国公民!”夏老大有恃无恐地喊道,“我有权利通知我国大使馆。”
曹沧和夏家的两兄弟被分开带走。
曹沧在车上,没有说任何话。押解曹沧的警察看着曹沧,一脸的鄙夷。曹沧明白,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潜伏中国多年的特务。
终于到了北京。曹沧被带到一个森严的建筑物里面,然后被独自关押在一个小房间里,连个窗户都没有。曹沧内心很焦急,现在的时间宝贵,可是时间却在一分一秒地被浪费。
被关押了五个小时后,房间的门开了,两个看守人员,把曹沧带进地下室。
地下室不大,四周都是铅板,一个老年人坐在里面。
老年人一脸的疲惫,点了点头,看守人员退了出去。
“我和他们谈了一天。”老年人说道,“明天我就要把你送给他们。”
“能不能多争取点时间。”曹沧说道,“我有重要的情况。”
老年人说道:“不行,对方的态度很强硬,我们其实没有什么底气。那两个人,也临时获得了外交豁免。”
曹沧把身上的怀表拿出来,递给老年人,“这个才是关键。”
老年人看了看,按了按桌子上的按钮,马上有几个人走了进来,把怀表拿走。
地下室又只剩下曹沧和老年人。
老年人看着曹沧,脸上的神情很奇怪。
“请您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曹沧坚定地说道。
“这个任务,交给你一个人……这也许是会影响历史的任务。”老年人突然改变了话题,“你怎么看待历史?”
曹沧没有说任何话。
“记住一点,历史从来都是个人改变的。”说完,老年人走了出去。
曹沧看着老年人的身影走出门外,虽然他只是中等个子,但是背影看起来却令人感觉非常高大。曹沧心里猛然开始激动,肾上腺素让他坐立不安。
曹沧身体在战栗,甚至感到害怕,这种惧怕已经超出了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恐惧能超越死亡,就是责任。个人的命运放在如此巨大的责任之前,曹沧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渺小。而自己如此渺小的人,却又要独自面对。
曹沧正在胡思乱想,门又开了,走进来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看他的穿着,曹沧猜他是个科学家。
“废话就不说了。我是解放初回国的留学生。我的专业方向是金属材料研究。”科学家说道,“我们研究了这个东西七个小时。”
“我在这里已经待了七个小时?”曹沧惊讶地问道。
“是啊,时间太短了,我们测试仪器还是太落后。”科学家说道,“如果给我几年的时间,我一定能分析出这个东西的成分。”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曹沧问道。
“我找了专门从事高精密机械的专家,只研究了一个小时,他们无法打开这个东西,只能猜测,这是个导向性的仪器。也许是时间,也许是方向,也许是连我们都不知道的定位方式。”
“听说,这个东西有很强的放射性。”
“我们分析过了,这个东西不属于我们地球上的任何一种材料。它的元素特性很奇怪,这个材料的电子云和原子轨道都不能用现有的物理理论解释。从它的核电荷数来看,这应该是黄金的同位素。当然这种分析是非常肤浅的。”
“黄金的化学稳定性极高,怎么可能有放射性?”
科学家说:“我的确没有发现它具有放射性。”
曹沧说道:“难道他骗了我?”
科学家马上拿出一个仪器,在曹沧的身上比划一下,然后看着仪表上的指数。
“奇怪了。”科学家说道,“你身上的确有放射性,但是理论上这不可能,这么强的辐射指数,你应该是个离死不远的人。至少你的皮肤会被灼伤得很严重,可是你没有这个症状。”
科学家急忙又用仪器测试怀表,看了读数之后,一脸茫然。“但是这东西本身的确不具备任何放射性。”
“我再问你一遍,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金子?”曹沧问道。
“绝对不是。”科学家肯定的答复,“它只是和黄金具备相同的核电荷数,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它的比重是十一克每立方厘米左右,它比铅还轻。”
曹沧把怀表掂在手上,一言不发。
“再告诉你一点,这也许是个好消息。”科学家说道,“他不会被x光扫描出来,你可以藏着它。”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我相信我带着它参加行动,美国人是不会拿走的。”
“我没什么能告诉你了。”科学家说道,“这东西是个怪物,他专咬着一个人不放。”
曹沧听到科学家说出如此不理性的话来,很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曹沧把怀表放在手上仔细观察,有一刻,曹沧忽然发现怀表消失了,曹沧随即醒悟,这东西和人的身体若是接触,会变得透明。曹沧把怀表上的链子绕在自己的手腕上,果然,链子也在二十七秒后,变得透明。
曹沧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把怀表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怀表和链子仿佛和皮肤有某种吸力,每一分都贴在曹沧的皮肤上,过了二十七秒,曹沧低头看自己的胸口,怀表又消失了,但是皮肤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物体的存在。
怪不得曹家能把这东西传承这么久。
曹沧不打算思考怀表的事情,也没时间思考了。
保卫人员把曹沧带到门口,驱车开往朝阳区秀水北街。车很普通,也没有随行的车辆。这辆老式的伏尔加轿车,在路上行驶得不快也不慢。
终于到了美国使馆附近。伏尔加停下,曹沧走下车,慢慢走到使馆门前。
美国使馆的门外,站着夏家两兄弟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美国人。美国人伸出臂膀,操一口纯熟的北京话:“曹沧先生,欢迎你加入我们。”
曹沧没有亲自办理任何手续,签证就已经办理完毕,护照上的照片是自己的相貌,还有各种其他的证件,都是自己的照片。那个得了白血病又神秘自燃的年轻人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残迹。
在宾馆的房间里,曹沧问夏家兄弟,什么时候去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