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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王,王爷……小的们是真冤枉啊!”
    萧瑾瑜声音一沉,“本王何曾冤枉你们了?”
    “没有没有!小的……小的是说,小的们是清白的,都是清白的!”
    萧瑾瑜声音又冷了一分,“那你们跪着干什么,戏弄本王吗?”
    “小的不敢!不敢!”
    看着五个人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站到一边儿,萧瑾瑜又等了一阵,再没人站起来了。
    萧瑾瑜在跪着的人群里扫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一人身上。
    “凝香阁小二石头,你自觉所犯何罪?”
    被点到的小二慌地磕了俩响头,“小人该死!小人瞎了狗眼,没认出王爷,把王爷……把王爷打了……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萧瑾瑜静静听他说完,眉心微沉,“就这些?”
    ☆、39糖醋排骨(十九)
    小二一愣,连连磕头,“就这些!就这些……”
    “想清楚再说……若有隐瞒,要加治藐视公堂与欺瞒本王之罪。”
    小二身子僵了一下,“小人……小人不敢欺瞒王爷!”
    萧瑾瑜浅浅叹了口气,“看在你诚心认罪伏法的份上,殴打本王之事,本王就不追究了……”
    “谢王爷开恩!王爷千岁!王爷千岁!”
    要不是有刑房书吏拉着,楚楚差点儿就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
    王爷也太好心了,哪能就这样轻饶了这个坏人啊!
    就听萧瑾瑜接着把声音一沉,“……其他的事,本王就没法开恩了。”
    小二心里“咯噔”一下,抬头错愕地看向一脸冷色的萧瑾瑜,“王爷……”
    “关中青龙寨腾云堂前堂主石易,近年率腾云堂势力打家劫舍,祸乱关中,四月前因被青龙寨寨主下令驱逐,丧心病狂屠杀寨主全家后逃出关中,身系人命无数……”萧瑾瑜沉沉缓缓地道,“再加执迷不悟,刻意隐瞒,藐视公堂,实乃罪该万死。即日押送京师,待斩。”
    一众人都愣愣地看向小二,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那种胆色的啊……
    楚楚在屏风后面也瞪大了眼睛。
    小二渗出一头冷汗,脸色铁青,“王爷……小人,小人听不懂您说什么……”
    萧瑾瑜眉梢微挑,“听不懂?把上衣脱了自己照照镜子就懂了。”
    小二脸色“唰”地煞白一片,抬手捂住了襟口,“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你左边锁骨上钉着青龙寨的龙纹铜圈?”萧瑾瑜牵起一丝冷笑,“下回趴在右胳膊上睡觉的时候要把左边衣襟捂严实,被人浇了一头冷水以后也别立马当着人面拉扯衣服领子,这样可以安全些……”
    小二脸色一变,索性破罐子破摔,“腾”地站起来,指着萧瑾瑜就破口大骂,骂了还没三句,侍卫都还没冲过去,突然从一边墙角飞出一块汉白玉镇纸,不偏不倚正砸在小二后脑勺上,小二“咚”一声就扑倒在地,昏死过去。
    就听墙角传来景翊火大又怨念的声音,“骂人还用关中话骂,老子听都听不懂怎么记!”
    “……”
    砸昏的小二刚被拖下去,谭章就趴在地上一阵鸡叨米,“下官失职!下官该死!”
    萧瑾瑜冷眼看着他,“你是该死……海捕文书已下发个三月之久,各州县都翻得底朝天,你倒是把他好生生地养起来了,说吧,收了这贼子多少钱?”
    谭章一个激灵,跪成了一个球形的身子就地抖了一下,“王爷!下官只是一时失察,绝不敢做包庇朝廷要犯之事!”
    “是吗……来人,把石易带回来,本王要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王爷!下官该死!下官一时糊涂……下官……下官一时失察,错认为他是另外一个小贼,就……就……就想着与其治罪,不如感化……下官糊涂!王爷恕罪!”
    萧瑾瑜把目光落到宛娘身上,“宛娘,石易是如何进你店里当伙计的?”
    宛娘倒是静定得很,大方一拜,“回王爷,宛娘与此人素不相识,只是出事后没人愿意来小店做事,此人正好来找活儿干,宛娘就把他留下了……宛娘妇道人家见识浅薄,不知此人是朝廷要犯,还请王爷降罪。”
    萧瑾瑜清浅一笑,“据本王侍卫报,石易可是三更半夜被谭刺史领进凝香阁的,宛娘还喊了他一声石堂主……莫不是本王侍卫胡扯的?”
    宛娘身子一僵,脸色一白,下意识转头看向谭章。
    “你不必看他……他虽出钱助你开酒楼,可也利用你酒楼之便与周边各州县官吏勾搭成奸,甚至让你献身陪客,你出身青楼,还不知道人情凉薄吗?”
    看着谭章和宛娘见鬼一样的脸色,萧瑾瑜清冷一笑,“谭大人,你可知为何六王爷住过的地方本王嫌弃得很吗?”
    谭章跪着直哆嗦,一声也不敢出。
    “因为六王爷曾对本王说过,他向来不会在清官府上留宿,就怕浪费人家的辛苦钱……谭大人,还需本王派人抄家求证吗?”
    “不不不……不敢劳动王爷,下官认罪!认罪!”
    “宛娘无知,一时糊涂……请王爷开恩!”
    萧瑾瑜冷然扫过两人,“怎么判罪怎么开恩,还要听听六王爷和吏部的意思,先在衙门大牢里清醒几天吧。”
    在屏风后面看着宛娘和谭章被带下去,刑房书吏脑门儿上一阵冒汗,小声嘟囔了一句,“安王爷是人是鬼啊……”
    楚楚转头一眼瞪过去,刑房书吏手忙脚乱地改道,“安王爷是神,是神……”说着迅速把话岔出去,“敢问娘娘,王爷不是要审季夫人被害的案子吗……”
    楚楚一愣,对啊,王爷今天升堂审的不是季大人家娘子的案子吗,怎么这么一会儿都判了两个案子了,还没提季夫人的事儿啊!
    刑房书吏一脸讨好地凑过来小声道,“娘娘以为,谁是凶手啊?”
    楚楚连连摇头,“我是仵作,有什么才能说什么,不能胡乱推断……不过,我知道分尸的那个肯定是个屠夫,一般人可切不了那么精细,不信你看看……”
    “我信!我信……娘娘所言极是……极是……”
    刑房书吏一身冷汗地转过头去,继续透过屏风缝隙往大堂里看,正看见那五个屠夫又“扑通扑通”全跪下去了。
    “王爷饶命!”
    “王爷开恩!”
    “小的们有罪,有罪!”
    “是是是……小的们有罪!”
    “小的……”
    “咚”一声砚台盖撞桌板儿的声音从墙角传来,“你们五个!一个人说话,其他人闭嘴!”
    萧瑾瑜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就知道,有景翊做堂审记录,根本用不着他费劲儿去拍惊堂木。
    五个人吓得一哆嗦,半晌那个当账房的才道,“小……小的们有罪,小的们卖肉偶尔……有时候……经常缺斤短两!”
    萧瑾瑜轻轻点头,第一次进满香肉铺看见柜上摆的那杆秤的时候就知道了,“还有呢?”
    “还,还有……还有知情不报,隐瞒案情……小的们不是有意的!实在是一时害怕慌了神儿,干了蠢事!王爷饶命啊!”
    萧瑾瑜看着下面五个人齐齐地鸡叨米,轻皱眉头,“怎么个蠢法?”
    “小的……小的那天天没亮就起床,刚进院子就看见院子里躺着一颗死人脑袋……那会儿他们四个刚巧来敲我家大门,要把猪肉装车,我怕让人看见说不清楚,一时着急就直接把脑袋埋到院子里了……后来……后来就出了死人肉的事儿,小的更不敢动了……再后来,我们五个被一块儿抓进牢里,我才知道那天早晨他们也在自己院子里发现了死人身上的零碎,也都一时害怕埋到自家院子里了……”
    墙角传来幽幽的一声,“这蠢得也太自然了……”
    五个人齐齐磕头,“王爷饶命!”
    “王爷……这句写一遍行吗?”
    “不行。”
    “……”
    萧瑾瑜轻轻把目光落到一直没有一点儿反应的季东河身上,“季大人,你为何跪着?”
    季东河慢慢磕了个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季某无能……”
    “季大人可想再见夫人一面?”
    季东河的声音苍凉得像从阎王殿里飘来的,“季某无颜再见夫人……”
    “没准季夫人还想再见你一面……来人,请季夫人。”
    两个衙差小心翼翼地抬着摆好了碎尸蒙上白布的担架走出来,每走一步都腿脚发软,生怕一个不小心手一抖,把县令夫人撒一地。
    俩衙差煞白着脸走到堂前把担架搁下,一溜烟奔回侧堂吐去了。
    楚楚端端正正走到案桌前,有板有眼地跪下来,“楚楚拜见王爷。”
    萧瑾瑜脸上的冷意被化去了几分,“起来回话吧。”
    “谢王爷!”
    萧瑾瑜淡淡地扫了一眼埋头跪着的季东河,“楚楚,跟季大人细细讲讲,季夫人是怎么死的。”
    楚楚干干脆脆地应了声是,上前就把白布一把掀开了。
    墙角传来明显的一声倒吸冷气的动静,五个屠夫一眼看见白布下面盖着的东西,也顾不得是在衙门大堂了,争先恐后手忙脚乱地爬到门口,趴到门槛上就狂吐起来。
    连站在萧瑾瑜身后的俩侍卫脸色都黑了一层。
    还没看清尸体的轮廓,单是尸体散发出来的气味就让萧瑾瑜胃里一阵抽痛,萧瑾瑜一手支着额头默默把目光垂到了身前的桌面上。
    看季东河跪着不抬头,楚楚便劝道,“季大人,我已经把季夫人的身子摆好啦,能缝的地方都缝起来啦,回去你再帮她擦洗擦洗身子,套上一身好看的衣服,躺在棺材里肯定看不出来……你就看看她吧。”
    萧瑾瑜禁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上次见这尸体的时候还只能看出一个隐约的人形,如今虽还是碎得不成样子,可有些大块碎尸已经被缝合在了一起,部分被剃净的骨头也被肉包裹了起来,手脚头颅也连在了相应的地方,看着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个人了。
    这种活儿萧瑾瑜没干过,没法想象她花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心思。
    季东河还是不动,不出声。
    楚楚低头看看那个不管她怎么修补还是支离破碎的漂亮女人,抿了抿嘴唇,“你不想看就算了……”
    楚楚扯起白布仔细地把尸体盖好,看着季东河认真地道,“季夫人是被一个又尖又长又硬的东西扎透喉咙死的,伤口上的印子是从右往左偏的,杀季夫人的应该是个用右手拿东西的人。”
    季东河仍是一动不动。
    楚楚接着道,“季夫人死前被人用钝物击打过,身上能看出来几处瘀伤,死后被人分尸,一块块割开了放进肉铺冰窖里,后来一部分被冻在冰窖里,一部分被卖出去了,虽然又找回来了一些,可还有一些没找着,可能已经被人吃了……”
    门槛边的呕吐声又是一阵此起彼伏,季东河还是僵僵地跪着,没有任何反应,一旁王管家的身子微微发抖。
    “还有……季夫人的头,手脚,一部分骨头,全部内脏,都是后来在那五个屠户家院子里挖出来的,刚才他们自己已经说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