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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节

      夜千陵没有说话,心中,自然清楚地知道夜千语恨不得自己死。
    下一刻,只听夜千语尖锐的声音响起,如丝帛撕裂,“夜千陵,若是你想要夜璟天没事,那么,就马上自尽在我的面前。”
    后方的宫玥戈,黑眸,霎时,眯起一分。
    月泾垣站在一侧,望着前方的那一幕,同样没有说话。没想到,显赫一时的夜璟天,最后,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竟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要挟。可悲,可叹!心中的那一股恨意,一时间,不知怎么的,竟微微的散了一小分。可,取夜璟天性命这一信念,却始终不变!
    “你当真要我自尽?”
    夜千陵片刻的沉默,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就像是在诉说着天气一般无关紧要的话语!
    夜千语不觉笑出声来,“怎么,你觉得我是在与你开玩笑么?”说话间,身后的手一个使力,匕首,便更加没入了夜璟天的身体。
    夜璟天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神色,在这一刻,明显的露出一丝痛色。
    夜千陵离得近,不过就是两步的距离。双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最后,从衣袖下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毫不犹豫的抵住自己的颈脖,面色冷凝道,“若是我自尽,你当真,会放了夜璟天?”说话间,眸光,倏然如利箭射向夜千语。同时,握着匕首的手腕,已然一个快如闪电的巧妙旋转。霎时,匕首,便如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夜千语飞射而出。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夜千语的双手手腕,一把扣住了夜璟天后背上的那一把匕首,毫不留情的将匕首猛然拔了出来。致使,鲜血,四溅而出。再,一个迅疾的侧身,就向着夜千陵刺去。
    速度,一瞬间,竟快到极致,令人匪夷所思。显然,她已是孤注一掷。
    夜千语自然知道,夜千陵自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也知道她定会趁机向自己出手。但是,没关系,她不介意玉石俱焚。而她,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玉石俱焚的机会。若是,夜千陵死了,宫玥戈会痛苦,风攸也会痛苦。所以,她一定要杀了她,一定要。
    而,这样一股必杀的强大信念,竟令夜千语的动作,灵敏至极!
    另外,夜璟天在夜千陵与夜千语动的那一刻,也快速的一动。但见,他直接用自己的手,一把硬生生的握住了夜千陵飞射而出的那一把匕首,再一个飞快的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夜千陵的面前,为夜千陵挡住了夜千语那致命的一击。
    同时,后方的宫玥戈,亦在同一时间出手!
    空气中,一刹那,只听得匕首狠狠刺入身体的声音。下一刻,夜千语被凌空而来的那一掌击得连连倒退,一个踩空,就向着身后的万丈悬崖下坠去。
    夜璟天看着,火光电石间,猛然向前,与干钧一发之际,一把险险的扣住了夜千语的手腕。身体,一半被夜千语带出悬崖,趴在悬崖的边缘,零落下不少细小的石块。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只在一眨眼的时间发生。
    夜千语刹那间快速抬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夜璟天竟还会救她。
    却听,夜璟天道,“语儿,为父还以为,你已经原谅为父了。但是,为父没想到,你的心中,原来,竟一直如此的怨恨着为父。当年,都是为父不好。”
    说话间,夜璟天身上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溢出。
    不消一会儿的时间,便染红了地面,再顺着悬崖的边缘流淌下去。
    “语儿,一切,都是为父的不好。这么多年来,为父真的一直在派人四处找你。如果可以,为父只想用尽一切来弥补对你的亏欠。”说着说着,便忍不住断断续续的喘息了起来。
    刚才的那一下,显然是致命伤。
    夜璟天心中,明了自己已坚持不了多久,回头,望向微微呆怔的夜千陵,“陵儿,你莫要怪为父。为父对语儿,实在是亏欠太多太多。所以,每每,为父总是偏向语儿。陵儿,此次,是语儿不对,可是,你可不可以看在为父刚才救了你的份上,再放过语儿一次?”
    可以说,刚才的那一切,夜璟天是故意的。
    他故意不反抗夜千语,故意不发一言,故意挡在夜千陵的面前为她挡那一刀……
    “陵儿,为父这一生中,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了。你看在已逝‘陵儿’的份上,放过语儿,放过她的亲生姐姐,再给她一次机会,可好?”
    话语,显而易见,已然是用恳求的了。
    这一刻,夜璟天只希望夜千语能够活命,能够活下来。
    夜千陵的脚步,一时间,微微的倒退了一步。脑海中,还能够清晰的回忆起那一个女子的音容相貌。她,是如此的善良。
    夜璟天一边紧紧地拽着夜千语,一边望着夜千陵。
    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渐渐的乏力起来。面色,苍白如纸。同时,眼前,亦抑制不住的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眩晕。
    后方的宫阴戈与月泾垣,冷漠的看着。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上前一步。
    夜千陵的脚步,顿在那里。
    下一刻,夜千陵蓦然反应过来,飞快的走上前去。
    悬崖下,被夜璟天拽着的夜千语,怔怔的望着崖壁上如水流流淌下来的红色鲜血。慢慢的,另一只手,忍不住触摸了上去。刚刚,他奋不顾身的为夜千陵挡那一刀,原来,原来竟是为了自己。
    心,突然间,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他,是真的爱自己么?
    眼眶中,忽然间,亦泛起一丝久违的涩疼!
    其实,她也只是想要有一个人真心真意的爱她而已。只是,没有,一直都没有又从来都没有。所以,她恨,很恨很恨!
    却听,头顶,再次传来声音。比之前一刻,明显的虚弱很多,“语儿,对不起,一切都是为父对不起你。现在,把手伸给我,我拉你上来。”
    夜千语抬头望去,上方的那一张脸,他眼中的那一份慈爱,是那么的真实!自己,从来不曾信过他,可是,近在咫尺的鲜血,却又是那么的清晰。清晰的甚至能够倒映出她的身影。而那身影,被那鲜血断匕着。扭曲的心,亦被那鲜血洗礼着。
    “夜千语,把手伸给我!”
    走近的夜千陵,猛然一咬牙后,蹲下身,也将手伸向夜千语。
    夜千语看着,慢慢的,忍不住笑了起来。最后,大笑特笑,笑得癫狂。旋即,手,一个使力,便挣脱开了夜璟天的手。身躯,如断了线的风筝,骤然坠落了下去。
    “语儿!”
    一刹那,夜璟天的呼喊,响彻云霄!
    同时,身躯一僵,抑制不住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夜千陵心忧,顾不得坠落悬崖的夜千语,连忙一手扶住夜璟天,一手把上夜璟天的脉搏,可是,已然是回天乏术。
    夜璟天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闭了闭酸涩的双眸。夜千语这一掉下去,定然是必死无疑。没有人能够知道,夜千语为什么会在有活命机会的时候,毅然选择了这样决绝的方式离去。
    小祈陵与小云岐,不知何时走近!
    夜千陵强忍着喉间的那一丝哽咽,微笑着对着小祈陵道,“纤儿,叫‘外公’!”
    小祈陵并不怕生,在夜千陵教了她两遍后,便脆生脆响的唤出了那两个字:外公!音声,如山涧清泉般清透,不含一丝杂质。
    小云岐站在一侧,沉默的样子,像个小大人!
    夜璟天已然渐渐迷离不清的神色,在这一刻,奇迹般的恢复了一丝清明。眼角,缓缓的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伸手,想要抚摸一下小祈陵的脸。可,抬起的手,终是在半空中,砰然落了下去。
    空气,在这一刻,死寂!
    夜千陵的心,骤然一痛。下一刻,忍不住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双手,不断地搂紧了夜璟天的身体。搂紧了曾给过她一份独一无二的父爱的男子……
    倾尽天下·谋妻 很晚了,他说
    夜塌天的葬礼,简单到有些寒碜!
    夜千陵在墓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头,让一旁的小祈陵,再唤了一声‘外公小祈陵与小云歧两个人,站在夜千陵的左右两侧。小小的孩子,还不懂何为‘死’何为‘天人永隔”自始至终,都没有哭泣。神色中,亦没有丝毫的忧伤。甚至,小祈陵还忍不住好奇的跑上前去,用小手,摸一摸那一块墓碑,又摸一摸墓碑上刻着的字,回头,对着夜千陵调皮的笑,“娘亲,外公,外公……”。
    夜千陵没有说话,心中,希望面前的这两个孩子,能够一直如此无忧无虑下去。
    良久良久,夜千陵站起身来。双膝,因为久跪而不可避免的微微发麻,踉跄了一下。片刻,弯腰,抱起一旁沉默的小云歧,再示意调皮的小祈陵,拽着自己的衣摆,跟着自己一道下山去。
    小祈陵亦步亦趋的跟着夜千陵往前走,跌跌撞撞。
    凹凸不平的山道,并不适合她行走。
    一双水灵灵清透的大眼睛,忍不住一而再的回头,望向后方那一块孤零零的墓碑。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从山的那一边,照射而来。将离去之人的身影,无限制地拖长。也将那远远落在后方的墓碑,拖出一道孤寂苍凉的影子。
    风过,杂草来回晃动!
    人的生命,有时候,就是这般的脆弱,不堪一击!
    所以,活着的人,就该加倍的珍惜!
    山下!
    宫阴戈与月泾垣一道站在马车边。
    密密麻麻的侍卫,整齐有序的分成两列,立在官道之上。
    安静中,看了一封刚刚传回来的加急信函的宫玥戈,淡漠开口,道”大哥,这里就交给你,你立即派人,去崖下找一找,我不希望有任何的意外。”晚风,吹不散那话语中的肃杀之气,亦拂不开那黑眸中的冷冽。手中的信函,转瞬间,化为灰烬,吹散在风中,随风而逝。
    月泾垣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这时,从山上下来的夜千陵,带着小祈陵与小云歧两个人迎面走来。
    小祈陵在走近的那一刻,便直接松开了夜千陵的衣摆。快速的迈开小小的短腿,跑向宫玥戈。双手,一把就环抱住了宫玥戈的腿。仰头,就兴奋的唤道,“爹爹!爹爹!”
    宫玥戈弯腰,将小祈陵给抱了起来。
    对于这个女儿,宫阴戈一直是捧在手心里疼着又爱着、呵护着的。
    小祈陵走了那么久的路,难免觉得有些累。胖嘟嘟的双手,紧紧地缠绕上宫峒戈的颈脖,不安分的蹬着一双小腿,一个劲的在宫玥戈的怀中撒娇,也不知道究竟像谁。
    宫玥戈神色宠溺,示意夜千陵上马车。
    夜千陵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抱着小云歧,先一步上了马车。
    不消一会儿后,马车,便悠悠荡荡的行驶了起来。赶往之前出来的那一小镇。
    车内的气氛,尽管有小祈陵顽皮的闹着,可却并不算活跃。甚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凝默。夜千陵与宫峒戈之间,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每每,目光,不经意交触,都无声的侧开,或望向他处,或望向孩子。那,原先慢慢缓和的关系,无形中,似乎,又陷入了另一重僵局。
    另一辆马车内,月脂玫与赫连廷两个人,却是不停地商量着什么。
    傍晚时分,马车,在小镇内的一间客栈前停了下来。
    夜千陵抱着小云歧,在店小二的带领下,进入了二楼的房间。
    晚饭,是店小二直接送入房中的。听店小二说,这是宫玥戈的吩咐。而,带着小祈陵的宫玥戈,与月泾垣,还有月脂玫、赫连廷,则在楼下的大厅之中坐着。
    显然,是有什么,在避及着她。
    夜千陵如何能感觉不出来,望着面前一桌子丰盛至极的饭菜,突然间,一点胃口也无。尽管,几天几夜的连续赶路,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地吃东西了。
    小云歧靠在夜千陵的怀中,安静沉默的样子,带给人一种异样的安心。
    夜千陵笑了笑,勉强打起精神,喂小云歧吃了一点东西。之后,目光,凝注在小云歧受伤的小脸上,久久无法移开,心疼不已。低头,亲了一亲,再亲了一亲,问道,“歧儿,疼么?”
    小云歧似乎能够听懂,对着夜千陵,摇了摇头。
    可,越是如此,夜千陵便越是心疼。双手,不自觉的揉紧,柔声道,”歧儿,没事了,以后,娘亲再也不离开歧儿一步。”
    小云歧眨了眨漆黑的大眼睛,笑了。
    楼下,小祈陵坐着宫玥戈的腿上,在四处找不到小云歧的身影之际,才吃了几口宫阴戈亲手喂她的糕点,便不肯再吃。小腿一蹬,就直接从宫阴戈的腿上滑落了下去。
    宫玥戈适时的扶上一把,旋即,示意一旁的侍卫,带小祈陵上楼去,交给夜千陵。
    当宫玥戈回房的时候,已经,月上中梢!
    小祈陵与小云歧两个人,在夜千陵耐心的轻哄下,已经沉沉入睡。
    夜千陵独自一个人,坐在床沿。低头,认真的凝视着床榻上小祈陵与小云歧安然沉睡的小脸,似乎,有些出神。纤睫,在烛光的照耀下,与眼帘处,投射下一层浅浅的阴影,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