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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几人忙向掌柜的道了谢,又谢过那位傅公子,各自赶了车马悄没声的往后面偏院而去。
    哪知刚走了几步,正房的门忽然推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一摇一摆的走出房间,嘴里还吆喝着:
    “掌柜的,快送姜汤来,我家少爷好像受了寒——”
    一错眼突然瞧见院子里除了掌柜的外,还有几个人,顿时勃然大怒:
    “不是跟你说不许再放人进来了吗?还不快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胖子一露面,李虎就不自觉的扭头看了一眼手里也牵了根马缰绳的谢弥逊,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
    掌柜的却是吓了一跳,忙不住点头哈腰,苦哈哈道:
    “官人见谅,这几位客人都是傅公子的朋友,他们本就约好了的,就到傅公子院里挤一挤。官人您大人有大量,就让他们凑合一宿吧,鄙人担保,绝不会惊扰到公子和小姐。”
    傅公子也上前一步,冲着胖子一拱手刚要替几个人说项,胖子却忽然抬脚,朝着傅公子就踹了过去:
    “什么狗屁傅公子,不就是一个穷秀才吗?刚才是我们少爷可怜你,才开恩没撵你出去,你倒好,还蹬鼻子上脸了——”
    傅公子猝不及防,被踹了个正着,身子猛地一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在泥水里,幸亏阿逊飞身上前一把扶住:
    “刘栋,你好大的胆子!”
    正自说的唾沫横飞的胖子一惊,这人怎么知道子的名字,刚想斥骂,对方却一下抬起头来。
    刘栋一下张口结舌的站在了那里——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随便走出来叫一下掌柜的,都能碰见这个活祖宗!
    还没想好怎么应对,阿逊也同样一脚踹了过来。
    刘栋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少爷”,肥胖的身子便再次飞起,正正砸在外面的池塘里,顿时激起好大一片水花!
    33 安东之行(二)
    “什么人在外面?”听院子里的动静不对,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门帘刷的一下挑起,房间里的几个人倏地回过头来——
    还真是冤家路窄,竟是前不久刚刚谋面过的谢蘅一行,谢蘅坐在上首,下首还有三个年轻男子相陪。
    本是斜倚在车厢上的霁云忽然坐直身姿——怎么是他?
    却是方修林正坐在谢蘅右下首!
    谢蘅也一眼看到谢弥逊等人,神情顿时就有些僵硬。
    坐在左下首的绯衣男子看到这群不速之客,脸色顿时极为不悦,沉声道:
    “哪里来的狂徒,还不快——”
    却被谢蘅拦住,咬牙道:
    “算了,随他们去吧,不就是几个房间吗。”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呕的要死:
    这个贱种怎么就阴魂不散了,竟是在这里都能碰到。
    不但方修林,便是另外两人心里也都有些诧异:这谢蘅虽无功名在身,却是谢家嫡公子,一路上的威风堪比王侯,那真是排场的很,!这样好说话的样子还是头一遭见。
    倒是那绯衣公子眼睛在谢弥逊身上停了下,眼中闪过一抹兴味来。
    那傅公子也恰在此时抬起头来,不觉一怔,忙上前几步很是惊喜的冲挨着绯衣男子坐的锦衣公子道:
    “锦洛兄,是,锦洛兄吗?”
    “怎么,是锦洛的朋友?”绯衣公子皱了眉头。
    锦衣男子抬头,冷淡的扫了眼形容落魄的傅公子:
    “不相干的人罢了,这世上多的是爱攀龙附凤的人,让诸位见笑了。”
    攀龙附凤?傅公子神情一怔,眼睛闪了几下,终是没说一句话,握着伞把的手指却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
    “走吧。”谢弥逊冷笑一声,睨了谢蘅一眼,谢蘅心里一惊,不自在的转过眼来。
    哪知刚转过身来,天空忽然一亮,紧接着一道炸雷在头顶响起。拉着霁云车子的马猛地一惊,“希律律”的叫了一声,猛地一尥蹶子,霁云猝不及防,一下从车里飞了出来。
    谢弥逊脸色一变,飞身上前,一把接住抱在怀里。
    那马拉着翻了的马车又朝着旁边的青布马车就冲了过去。二牛也反应了过来,从后面一把拽住车子,却被拉的栽倒在地。急切间忙大喊
    “小心——”
    哪想到那狂奔的马车忽然停止不动,然后拉车的马儿“咚”的一声就栽倒地上。
    二牛的嘴巴一下张成了o型,看着那施施然松开马缰绳的青布马车的车夫——自己竟然看走眼了,没想到对方看着很是瘦小,竟是个练家子。
    霁云的眼中却有些深思:二牛没有瞧见,被谢弥逊抱在怀里的自己却地看得清清楚楚,真正让惊马倒下的怕并不是那马车夫,而是车里伸出的一双苍老的手。而且更奇怪的是,明明霁云的马也是谢弥逊千挑万选的骏马,却还是一下被雷惊得失了魂,青布马车的两匹马却不过微微抬了下蹄子,却很快站在原地不动。
    抬眼看了下谢弥逊,正碰上谢弥逊安抚的眼神,很显然,谢弥逊也是注意到了的。
    “咳咳咳——”马车里忽然传出一阵闷咳声。
    那车夫大惊,再不敢停留,忙一扬马鞭赶着车子就往傅公子住的偏院而去。
    虽说是偏院,可掌柜拾掇的倒也干净,霁云又瞧了眼始终默然的傅公子,直觉此人虽是有些受了风霜的模样,无论从气质上还是行事作风上,应该家境并不是太差,可方才那叫锦洛的人却明里暗里讽刺傅公子攀龙附凤……
    进了偏院,青布马车上的人终于被车夫扶下了车,却是一个清癯的老者。老人瞧着已是白发萧萧,虽然面容憔悴,腰板却仍是挺得笔直,能明显看出年轻时,定然也是俊逸潇洒的人物。老者先向傅公子及霁云等人道了谢,才扶着车夫的肩往自己房间而去。
    目送老人进房间,霁云总觉得那笔直的背影好生熟悉。
    “看什么?”谢弥逊有些不解。
    霁云一惊,揪着谢弥逊的衣襟站稳身子,忽然明白过来,为何自己会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
    可不就像谢弥逊平常的样子,不论什么样的状况,骨子里的傲气都是满满的,总是挺直了脊背,丝毫不愿被人小瞧了去。
    “阿逊,我觉得,你老了的话,从后面看,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
    “所以才看这么久?”雨下得更大了,窄窄的屋檐下,谢弥逊把娇下的霁云结结实实的护在里面,自己的后背却早已湿透,却是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觉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老去,能有云儿这样始终在背后瞧着,便是死也瞑目了!
    “阿嚏——”霁云忽然打了个喷嚏,谢弥逊一下回过神来,忙推了霁云进房间,又亲自去厨房弄了姜汤来端给霁云。
    霁云上一世起便最不爱喝这种东西,却知道谢弥逊旁的事从不会违了自己,可只要是和自己身体有关的,却从来都是固执的很,眼睛转了转对谢弥逊道:
    “刚才多亏了那位老伯,阿逊你不如给那老伯也送一碗吧。”
    谢弥逊迟疑了一下,盯着霁云的眼睛道:
    “好,云儿也赶紧趁热喝。”
    霁云一叠连声的答应了,等谢弥逊离开,却反身就把姜汤给倒了。
    哪知刚把碗放好,谢弥逊就回转了。霁云顿时就有些心虚,忙推了仍是一身湿淋淋的谢弥逊道:
    “阿逊快去换衣服,这么一身湿的,容易伤风的!”
    谢弥逊却是不动,瞧着霁云道:
    “姜汤呢?”
    晕黄的灯光下,谢弥逊的衣衫因湿透了完全贴在身上,蜂腰猿背,长腿宽肩的完美身材一下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配上那俊美无俦的脸庞,霁云忽然就觉得有些不自在,竟是低了头不敢再瞧,讷讷道:
    “喝,喝了——”
    脸上同时飞起两朵红晕。
    “抬头——”谢弥逊低低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霁云吓了一跳,头猛地仰起,谢弥逊的头正好凑过来,霁云温热的唇和谢弥逊冰凉的唇疏忽碰到了一处!
    “我再给你熬姜汤——”先出声的是谢弥逊,身子闪电一般退了出去,哪知紧接着“噗通”一声闷响便从外面传来,然后二牛的声音随之响起:
    “大公子您不要紧吧?”
    谢弥逊也不知哼了声什么,很快又没了动静,倒是二牛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很是不解的嘟哝道:
    “真是撞邪了,大公子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摔得这般惨?”
    霁云又是羞涩又是不安,正自惶惑,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霁云脸更红了,心说这个谢弥逊,搞什么呀,要进来便进来,搞这么大动静!
    刚要出言呵斥,一个焦灼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
    “敢问小公子,令兄可在?我家老主人突然昏过去了——”
    竟不是阿逊?霁云愣了一下,慌忙拉开门,却是方才那青色马车的车夫。
    想到方才若不是自己马车突然受惊,那车上老人应该也不至于病到这般境地。霁云忙拿了阿逊给自己打的一套一模一样的金针跟着车夫就去了老人的房间。
    进去后才发现,老人脸色苍白,双眸紧闭,嘴角还有一缕血迹。
    霁云伸手探上老人的手腕,脉动竟是微弱的很。心里不由一沉,忙取出怀中金针,哪知还未动作,手腕却被一个人握住,霁云回头,这才发现,却是阿逊,正站在身后。
    “我来,你快去喝姜汤。”明明方才还镇静的很,可一瞧见阿逊,霁云脑袋就有些不听使唤,下意识的应了声,便慌忙后退。
    “不许倒掉。”刚出房间,阿逊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霁云只得乖乖的应了声,回到房间端起姜汤才发现,这次的姜汤好像没一点儿冲味了,倒是有些香香甜甜的味道,霁云端起来,小心的喝了一口——果然和自己闻到的一样,蛮好喝的样子。心里顿时一暖:怪不得这次熬得久,原来是加了其他东西。
    喝完了便觉得头有些沉沉的,便是眼睛也有些睁不开。竟是趴在床上就睡着了。
    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门忽然轻轻一响,一个黑影闪身进来,看到一条腿在床上一条腿还耷拉在地下的霁云,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就知道这丫头会是这样,忙上前托起霁云的腿送回床上,霁云模糊中似有所觉,喃喃道:
    “阿逊?”
    身子很自然的偎了过来。
    谢弥逊忙往后撤——自己还没换衣服,身上可是湿漉漉的。
    头发晃动间,一滴水珠正正砸在霁云脸上。谢弥逊一惊,忙抽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去拭,却被霁云一把夺过来,头不停的点着,手却利索的抱住谢弥逊的头用力的擦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头发湿成这般也不知道先擦一下,明儿伤风了可怎么得了。”
    谢弥逊一笑,刚要说无事,哪知霁云的手慢慢垂了下来,翻了个身,竟又睡着了。
    谢弥逊一时有些呆了,半晌才捡起地上的帕子,牢牢的攥在手里,呆坐了半晌,忽然低低道:
    “云儿,你说,明明是两个陌生人,怎么就生有一般无二的胎记呢?”
    手忽然放在自己胸口处……
    作者有话要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