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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节

      太夫人听着就点了点头:“前几日听到鑫哥儿的事,听说就病倒了,以前本就瘫在床上,如今病情加重只怕是……”大夫人想到佟析华在世时,佟大太太走路带风的样子,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会穿衣裳会打扮。
    如今却落的这般的模样。
    所以说世事无常,没有未卜先知谁也不知道明日会怎么样。
    析秋留了春柳在家里陪敏哥儿,带着碧槐和碧梧回了佟府,一路上邱妈妈将这两日府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大老爷初一就去衙门报了到,他年轻时本就是点的庶吉士,后来求了外放,如今回来也当是历练了,若不是二老爷的事大老爷便是入阁也够资历了,现在却挂了六品的官职去了给事中,自是无人会有非议,不过几日功夫就好评如潮。
    大老爷一直歇在夏姨娘房里,偶尔也去罗姨娘那边住一夜,至于梅姨娘却是甚少问津,所以梅姨娘便日日待在夏姨娘房里,不是一起绣花念经,就是做了各式各样的点心端来给夏姨娘尝尝。
    夏姨娘一贯不争,如今析秋嫁的好,佟敏之又住在学馆半月才回去一趟,她心里没了负担就更加不会去争什么,和两位姨娘也就没了利益冲突,几个人反而相处的不错。
    梅姨娘在夏姨娘面前走动,析秋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一来大老爷歇在夏姨娘面前,她去走动能常碰到大老爷,虽不妄想恩宠可也不至于被遗忘,其次便是八小姐,如今大太太病成这样,江氏又有孕在身,佟析砚家里有婆婆伺候不得空出门,她能求的就只有析秋了。
    佟全之还在学武的师傅家里,现在也是不回府,很久也见不到一次。
    待邱妈妈将府里的人各讲了一遍,马车也已经在佟府的二门停了下来,析秋扶着碧槐踏了脚蹬下了车,江氏得了消息已经在大太太院子前等着她。
    “六姑奶奶。”江氏携了析秋的手,脸上也露出焦急的样子:“您总算回来了。”
    很少在江氏脸上看出慌张的样子,析秋也不由微微愣一愣。
    “母亲怎么样了?可请了大夫?”析秋和她边走边道。
    江氏拧了眉头回道:“前天吃了药稍稍好了些,能认得家里的人,昨天晚上不知怎么又晕了过去,请了大夫来稍稍好了些,今天一醒来就吵着要您。”她面露为难看向析秋道:“我知道鑫哥儿一直住在你房里,前前后后都是你在打理,这会儿定是忙的很……”
    “鑫哥儿回太夫人房里了,我没事。”析秋笑回了江氏,怕她多想又补充道:“再说,母亲病了我便不管再忙也该回来的。”
    江氏就叹了气,冲析秋笑了笑。
    析秋又问道:“那三姐姐和四姐姐回来了吗?”
    “派人去接了,许是一会儿该到了。”江氏说着朝二门的方向看了看。
    析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不知道佟析言回不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太太正房的门,房妈妈的脸在卧室的帘子后面探了探,见到析秋进来便放了帘子又进去了。
    没有迎出来。
    江氏看向析秋不由尴尬的笑了笑,邱妈妈跟在后面打了帘子将两人让进去。
    一进门,房间便有一股腐酸的气息扑鼻而来,析秋拧了拧眉头,目光朝床上看去,就见大太太穿着一件暗金撒花的湖绸褙子,直挺挺的躺在那里,左手的手指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的弯曲着,嘴角也抽向了一边,口涎便从嘴角流了下来,房妈妈拿着帕子很自然的上去拭掉。
    不过这么短时间,不但大太太变化极大让她难以想象,与以前端庄优雅大相径庭让她难以接受,就是以前病着时也没有嘴歪眼斜,如今算是真正的中风病人了,就连房妈妈也是让她认不出来,往日风风火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房妈妈,此一刻却是满鬓的白发,眼角皱纹横生,如老妪一般!
    不论是大太太还是房妈妈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年纪。
    她上前朝大太太屈膝行了礼,近到床前轻声喊道:“母亲!”
    大太太这才注意她到了,艰难的转了脸过来,目光浑浊却带着火一般的盯着她看。
    房妈妈在一边朝析秋行礼,喊道:“六姑奶奶。”析秋微微朝她点了点头,房里有个面生的丫头的端了椅子请析秋坐,析秋便在大太太床前坐了下来。
    大太太目光在析秋脸上转过一圈,见她面色红润,眉眼轻快,显然日子过的不错,她想到当初佟析华回娘家来的情景,不过一两年的光景却是物是人非了。
    “呜呜呜……”大太太看着析秋,便连声呜咽着。
    析秋听不懂,便朝房妈妈看去,房妈妈就看着析秋回道:“大太太问六姑奶奶,鑫爷如今怎么样了?”
    “母亲,鑫哥儿已经没事了,这会儿在太夫人房里能说能笑,过几天就能和以前一样能跑能跳!”大太太听着,就用食指咚咚咚的扣着床板,显然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
    房妈妈就直着腰讲述道:“大太太意思是,鑫爷年纪那么小,又受了那么大的难,怎么可能没事,可请了太医仔细瞧过?”说着一顿又道:“六姑奶奶怎么那样粗心,怎么可以让人在饭食下毒!”
    不待析秋又反应,江氏已经坐不住了,她怕析秋生气,立刻笑着打圆场:“大爷快回来了,六姑奶奶不如先去我那边坐坐吧……”江氏的话没有说话,大太太的目光已经如箭一样射向她。
    江氏不得不打住了话头。
    析秋看了江氏一眼,让她安心,回大太太道:“有心算无心,这次也是意外。”淡淡的没了别的解释:“况且如今下毒之人已经伏法,母亲无需再担忧。”
    说完,看向大太太,颇有深意。
    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
    气氛绷了起来。
    大太太听着就是面色一冷,析秋的意思分明就是指秋萍做的蠢事!
    她气的瞪了眼睛,江氏一见又怕大太太糊涂说出别的难听的话来,六姑奶奶可不是以前在府里的六小姐,现在是大都督夫人,大太太以为还能如以前一样指东她不敢往西么。
    “既然下毒的人伏了法,那就不用担心了,这次真是辛苦六姑奶奶了。”她在提醒大太太,这一次鑫哥儿能化险为夷可都亏了六姑奶奶,若是六姑奶奶真的记仇也不去管鑫哥儿,往后鑫哥儿在侯府里,可就真的没有人依靠了。
    大太太目光一愣,看了眼江氏,房妈妈也适时的上去挡住了析秋的视线给大太太擦了擦嘴角,等房妈妈让开,大太太已经恢复了常色。
    一瞬气氛又松懈了下来,大太太看向房妈妈,房妈妈便道:“六姑奶奶是自家人,所以说了也不怕六姑奶奶见外,秋萍的事确实是大太太授意的,可是没有想到却让鑫爷中了毒,可是……别的不敢说,秋萍办事一向牢靠,她就是再怎么蠢也不可能去害鑫爷,所以这其中一定是被人算计了,还请六姑奶奶回去仔细查查。”
    房妈妈说着看着析秋的反应,一顿又道:“若是下毒之人另有其人,那么鑫哥儿这会儿就必定还有危险,六姑奶奶留在府里,又是鑫哥儿的姨母,还多劳六姑奶奶多费费心。”
    看来大太太知道秋萍并非是下毒之人,但却不知道昨晚二夫人的事……大太太的态度也算前后颠覆了,房妈妈的说话的语气也多了一份谦恭。
    正好有丫头沏茶端了进来,析秋接了茶,面色淡淡的道:“我是鑫哥儿的四婶婶,自是不会不管她的,还请母亲放心,我一定尽力。”
    说是四婶婶却没有提六姨母,又说尽力可脸上却是淡淡的。
    大太太和房妈妈自是不会相信,房妈妈更是着急起来,鑫爷在侯府里,大太太就是手再长也没有办法,以前还有个秋萍护着,好歹有些用,如今连秋萍也没有了,即便不愿意能靠的也只有六姑奶奶了。
    若是她也不管鑫爷……
    房妈妈语气软了下来:“六姑奶奶,您是佟家出去的小姐,自小心最善,鑫爷无论是你的姨侄儿还是侄儿,都和您的孩子一样,现在一家人也不怕将话挑明了说,如今侯府里二夫人怀了身孕,鑫爷又因祸得福封了世子,二夫人定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一次鑫爷是安全度过了,可是谁能保证明天呢,后天呢……太夫人年纪大了也不可能时时护着,眼下只有六姑奶奶和六姑爷有能力保护她!”
    析秋低头喝茶,想着要不要把二夫人的事告诉大太太,省的她一直这样胡思乱想。
    可是她这样的面色,看着大太太和房妈妈的眼里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大太太使劲想握住拳头,可又使不上劲只得慢慢松了下来,房妈妈却是面色显的灰败,看了看大太太,又看了看析秋,咬牙……
    便是一低头,在析秋面前跪了下来!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61 情分
    析秋心里一愣。
    房妈妈是大太太的陪嫁丫头,又没有嫁人梳了头留在大太太身边伺候,是府里头一等有头有脸的仆妇,上至大老爷下至她们这些小姐少爷,她鲜少见房妈妈跪过谁,以前她比她们这样半个主子的主子都还要有脸面,下人们宁愿和她走动也不会愿意接触她们。
    可如今她却在自己面前跪了下来。
    析秋忍不住便挑了挑眉头。
    江氏也是一惊,房妈妈代替的是大太太,她跪下来不就等同于大太太跪下来了?
    她拿眼去看大太太,就见她使力瞪着眼睛,满眼里的不甘和愤闷。
    大太太在佟府里叱咤风云几十年,如今却让她来跪自己一直瞧不上的庶女,即便是六姑奶奶嫁去侯府做了四夫人,大太太也一直未放在眼里,如今转过头来,却发现她能求的就只有六姑奶奶。
    江氏侧开视线!
    “房妈妈。”析秋站了起来去扶房妈妈:“您这是做什么,这真是折我的寿了。刚才您也说是都是一家人,您在府里德高望重,这两年母亲也得亏有您在,您的功劳是谁也不可替代的,哪能让您跪我!”
    “六姑奶奶。”房妈妈没有起来,推开析秋搀扶的手,目露坚毅的道:“您说的对,奴婢自从跟着大太太嫁到佟府里来,除了老爷和太太外还没有跪过任何人,但今儿奴婢跪六姑奶奶是心甘情愿的,没有半点别的意思。”她顿了顿,又道:“奴婢也和六姑奶奶说实话,六姑奶奶刚嫁去侯府时,奴婢心里确实担心过,怕六姑奶奶因为对当年山东洪家的婚事,对大太太心存怨念,所以不会善待鑫爷……可是这半年奴婢在府里也听说侯府的事,鑫爷和六姑奶奶相处的很好,六姑奶奶对鑫爷也视如己出,奴婢在这里向六姑奶奶认错,是奴婢小人之心。”说着,朝析秋长长一叩:“请六姑奶奶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奴婢!”
    “房妈妈说的哪里的话,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您快起来吧。”析秋叹了口气,去扶房妈妈:“再说,母亲给女儿无论定的什么婚事,女儿也应该顺从才是,我若是心存了怨岂不是不孝!”
    房妈妈摇了摇头:“奴婢没有这个意思,还请六姑奶奶不要误会。”她想了想:“奴婢是因为太过担心鑫爷,才会乱说错了话。”
    “您起来说话吧。”析秋拧了眉头道:“现在鑫哥儿也没事,再说,府里头不还有太夫人和侯爷护着么,他不会有事的。”
    房妈妈叹了口气,仰视着析秋道:“太夫人年纪大了,总有不周全的时候,侯爷事务繁忙更是顾不上,再说他们是鑫爷的祖母和父亲,可也是二夫人的婆母和相公,只有六姑奶奶,只有您才是鑫爷一个人的六姨母,只要您答应照拂鑫爷,比太夫人或是侯爷来说更能让大太太放心。”
    析秋见她不肯起来,不由朝大太太看去。
    大太太沉痛的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她一辈子要强,却没有想到如今却要……
    她睁开眼睛,面色僵硬的朝析秋点了点头。
    这算是向析秋低头了,向她从来瞧不起的庶出女儿低头了。
    江氏惊怔。
    析秋也是一惊,耳边又听房妈妈道:“这一次鑫爷中毒的事,不管侯府里最后能查出什么,但我们心里都清楚,除了二夫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可是她的身份在这里,想必不管是太夫人还是侯爷,都不会惩罚她,甚至可能还会包庇,何况她如今也怀了子嗣,我们鑫爷自小体弱,与其留着一个身体虚弱的嫡长子,不如多要几个身体健康的次子,毕竟,侯府的子嗣繁衍才是最重要的。”
    “六姑奶奶,大太太这两日夜夜噩梦不断,每每醒来总是睁着眼睛到天明,一日一日一夜一夜的,奴婢看着心里也难受,六姑奶奶不看别的,就看在大太太养育您一场的份上,答应奴婢吧!”房妈妈说完,就不停的朝析秋磕着头:“奴婢求求您了。”
    房妈妈说的很清楚,思路也清晰,是啊,比起一个不知能活多久的嫡长子,后面的子嗣或许更重要。
    可是她们怎么没有去想,二夫人腹中的孩儿是男是女都不知,太夫人和侯爷为何又要冒着风险丢掉鑫哥儿这个嫡长子呢。
    析秋叹了口气,看着大太太问道:“母亲……让我怎么做?”
    大太太表情微动,房妈妈却是脸上六姑奶奶终于松口了,她和大太太对视一眼,随即回转了头看着析秋。
    “二夫人……不能留!”
    她说的郑重,几乎是一字一句。
    析秋却是要笑了起来,看来她也没有必要将昨晚的事告诉大太太,昨晚的结果即便是她们现在知道了,也不会满意的,毕竟二夫人虽是落胎了,但只要人在一天鑫哥儿就会有一天的危险。
    恐怕大太太的打算比房妈妈说的还要精细吧,若是她真的听了大太太的话去害二夫人,恐怕将来萧府里所有的危险就真的萧清了。
    侯爷也好,萧四郎也罢,即便将来再娶……那时候鑫哥儿也已经平安长大了。
    这才叫真的解除了危险。
    至此,大太太也不忘捎上她一段。
    江氏听着脸色也是一变,刚刚的一点同情和不忍,瞬间消散了去,让六姑奶奶去除了二夫人……这样的想法大太太也能想得到!
    她去看六姑奶奶,就见六姑奶奶脸色也是僵了僵了,她想了想立刻笑着道:“娘,您也知道六姑奶奶如今在侯府里,现在什么情况也就她最清楚,我们不如听听六姑奶奶怎么说,再想想接下来怎么做吧。”
    前面认错也好,放低姿态也好,不过都是假象。
    析秋看着大太太和房妈妈,回道:“母亲,别的事情或许女儿能尽一份绵薄之力,可若是这件事,恕女儿不能答应!”她没有说自己的想法,却是直接拒绝了大太太。
    “呜呜!”大太太瞪着析秋,仿佛不认识她一样,以前析秋在人前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对她虚与委蛇也好,敷衍也罢,但面子上的事却是做的很足,如今却是连这些也不愿意做了,她气的喘着气,弓着身子,眼睛如铜铃一般,满眼里的愤恨,仿佛她就是二夫人,仿佛要扑起来将她撕了。
    房妈妈一看这样,立刻膝行着爬到床前给大太太顺着气:“太太,太太您事吧!”回头看着江氏道:“大奶奶,您快请大夫来啊!”
    江氏看了眼析秋,就立刻点头应了,拉着析秋道:“娘身体不好,不能人多,六姑奶奶也到外面去吧。”她拉着析秋出来,回头看了眼门帘子:“六姑奶奶别介意,一会儿想必四姑奶奶和三姑奶奶就要回来,您在这里稍坐会儿吧。”
    析秋淡淡的点了点头:“嗯。大嫂快派人去请大夫吧。”
    “那我去了。”江氏托着肚子出了门,吩咐人去请大夫。
    析秋看了眼房间,带着碧槐和碧梧就去了夏姨娘房里,夏姨娘正在院子门口张望,一见析秋过来,立刻迎了过来,满脸紧张的问道:“大太太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析秋挽了她的胳膊,笑着道:“这段时间您过的好不好?在府里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