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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桑玥并不为他的怒气所慑,晃了晃手里的茶杯,幽幽冉冉道:“几个奴才而已,殿下既然想让他们替殿下承担恶名,就该罚得重一些,不说凌迟,起码也要腰斩吧!”
    “你……”慕容庆被说得一时语塞,“凌迟,腰斩”从桑玥口中说出仿佛是“瓜子,花生”一样,她居然没有半分恐惧,这倒让慕容庆微微侧目。
    桑玥旁若无人道:“官为民之表率,殿下都不自持身份虏获我一个闺阁女子,我还谈什么注意身份呢?”
    “你倒有张刀子嘴!”慕容庆几番欲言又止,好在他早有心理准备,不然一怒之下指不定怎么折磨她了!
    桑玥静静观察着慕容庆的动静,她屡次激怒他,以他暴躁的性子居然没拿她怎么样!仿佛早有心里准备似的!桑玥的头脑飞速旋转,一道精光闪过脑海,她敏锐地抓住,反复推敲了几遍,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不过,现在不是证实这个猜测的时候,眼下要先弄清楚慕容庆将自己抓来的目的。
    她静气道:“殿下,我十分配合地来了,多有诚意!殿下也有点诚意,告诉我你的目的呗!是杀是剐,总得先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慕容庆仿佛想起了无比开心的事,慕紧锁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本王对你并无恶意,所以还请桑小姐不要因为此事恨上本王。”
    “殿下不说明白,臣女恐怕真的会记恨呢。”
    “我只是想请桑小姐与本王携手对付一个共同的敌人。”
    桑玥眉梢轻挑,面露惑色:“共同的敌人?”
    慕容庆端起茶茗了一口,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本王与桑将军、桑小姐是一艘船上的人,桑小姐心知肚明,又何明知故问呢?”
    桑玥如冷月般漾着清辉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慕容庆是慕容耀的支持者,定国公府在表面上却是摄政王的支持者,按理说,慕容庆应该视定国公府为敌才对,怎么会说是一条船上的人?难道,慕容耀已经将定国公府的立场透露给了慕容庆?
    慕容耀,你能不能别这么容易相信人?
    慕容庆亲自端了一碟可口的糖枣糕放在桑玥身侧的桌子上,语气里带了一分讨好:“如果桑小姐肯配合的话,这个计划就天衣无缝了。”
    糖枣糕?这是她最喜欢的糕点,慕容庆从何得知?桑玥只疑惑了一瞬,尔后冷道:“靖王殿下也参与了吧!”
    慕容庆愣了楞,并不作答,但桑玥从他的眼神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若说方才她只是怀疑,现在就变成确定了。
    慕容耀,你居然利用我!
    桑玥耸耸肩:“我无能为力,配合不了!”
    慕容庆碰了个钉子,勉力挤出一个谦和的笑:“这可是一个绝好的打击摄政王府的机会,桑小姐应该好好把握才是。”
    打击摄政王府?她在摄政王府就认得慕容锦和慕容拓……“你要对付的人是慕容世子?”
    慕容庆摇摇头,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芒:“慕容拓。”
    桑玥端着茶杯的手一滞,忙垂眸掩住眸中的异样,片刻后,扬起一抹似嘲似讥的笑:“殿下打着对付摄政王府的名义来公报私仇,这样的行径恕臣女实在不敢苟同!”
    “怎么会是公报私仇呢?慕容拓一死,定能重创摄政王一脉!”
    “殿下如果真的想重创摄政王,应该对付慕容锦才是,因为他才是摄政王世子。这些年他入朝为官,大大小小的功劳立了不知凡几,德高望重,百姓也极为爱戴他,他才是摄政王府的一颗中流砥柱。慕容拓算什么?一个恶名远扬的纨绔子弟,摄政王为了给他善后大费周章。他要是死了,百姓大呼万岁,幕僚暗自叫好,摄政王的人生从此不再有污点,你还能说这是在打击摄政王一脉?”
    慕容庆的嘴角抽了抽,桑玥到底是在骂慕容拓还是在骂他?
    桑玥嘴角一勾,慕容庆,你和慕容拓半斤八两,他恶名远扬,你就声名狼藉。
    “秦王殿下,臣女奉劝一句,你实在不该将臣女扯进你与慕容拓的私人恩怨里。”
    “为何?”
    “因为,你用我是威胁不到慕容拓的,他根本不会来。”
    “哈哈哈!”慕容庆仰天大笑,“桑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说服我?那我们就打个赌,如果他来了,你照我说的去做;如果他不来,我安全送你回府,并备上厚礼致歉。”
    “我要是不答应呢?”
    “其实答不答应都无所谓了,你以为我在茶水和糕点里下了药,所以一直捧着杯子,却不吃不喝,殊不知,早在马车上我就已经对你下了药。”
    桑玥勃然变色:“马车上?熏香?”
    慕容庆笑得连肩膀都在颤抖:“现在,你是不是感觉浑身无力了呢?不知道慕容拓看到他的心上人身陷囹圄,会做出怎样的牺牲?本王真的十分好奇!”
    桑玥手一抖,杯子摔落在地,砸了个粉碎,她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冷如寒冰的眸光扫过慕容庆的脸,似要将他憎恶的嘴脸割下来一样。慕容庆的心陡然一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面颊,仿佛一个不小心真就会被削去一块皮!
    好阴翳的眼神!
    “我不管谁在你面前造了谣,但我对慕容拓而言根本什么都不是!你不要觉得他在宴会上替我出了两次头,就认为他心仪于我,我告诉你,你想得太天真了!”
    “桀桀,你是真不知道慕容拓对你的心思,还是故意骗我放了你?”
    桑玥冷冷地看着他:“慕容拓不会来!”
    ☆、第七十一章 今昔君陌路
    “不过,本王估计他找到这里时应该已经天亮了,又或者他根本到不了。”慕容庆笑得十分邪恶,凑近桑玥,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唉!本来我也不想的,但谁让慕容拓抢了本王的女人,那么……本王也要抢了他的!”
    说着,慕容庆挥手屏退了所有侍女,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与桑玥。
    桑玥的眼里闪烁着幽冥般的寒芒,浑身都散发着森冷的气息,像从阴间爬上来的厉鬼,慕容庆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像掉进了冰窟窿,他逐渐恢复了一些理智,他直起身子,笑了笑:“你放心,我无意得罪定国公府,事成之后,我立即送你回去,并会对外言明你是宿在了宛平公主的府邸。”
    宛平公主是慕容庆同母所出的妹妹,三年前大婚,驸马是原安国公府的世子蒋仲恺。因为驸马不能有任何官职,所以蒋仲恺成为驸马后,便是连世子之位也一并辞去了。如今安国公府的世子是蒋茹的二哥蒋仲平。
    表面上看,太后是让宛平公主与安国公府亲上加亲,实际却是借着“驸马”这一身份,生生削了安国公府的一根栋梁。
    “你外公与我祖父曾经是好友,若你外公知道你为了报仇不惜挟持我,只怕会对你十分失望吧!”
    “你不说,我不说,安国公爷怎么会知道呢?”
    桑玥垂眸不语,慕容庆心魔太重,就算他的初衷并不想伤害她,但盛怒之下难保他不会丧失理智。
    慕容庆定了定神,探出手要去抱她,桑玥两眼一瞪:“别碰我!”
    慕容庆冷冷一笑:“如今你在我的手上,碰不碰可不是你说了算!”
    ……
    夜色暗沉如墨,月亮躲在云层深处,偶尔探出头睥睨一下下方策马奔腾的健硕身形,但很快又隐了进去。
    这是一条幽暗的峡谷,高山耸立,乱石嶙峋,峡谷尽头是一张漆黑的大口,带着死亡的气息,仿佛要将所有生灵吞噬。若是打仗,这里绝对是个阻击敌人的好地方。
    慕容拓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马匹吃痛,速度又快了几分。
    冷风自山涧传来,发出凄厉的哀鸣。突然,巨大的轰鸣声自头顶传来,刹那间,飞沙走石铺天盖地而来!巨响淹没了百支箭矢齐射时发出的“咻咻”之响,如此密集的偷袭,让人防不胜防!
    慕容拓两耳一动,双腿夹紧马腹,拔出佩剑,运内力于手,在暗夜中挑起片片剑花。只见银光闪烁,在他头顶织出一张刺目的大网,将落石与箭矢通通隔绝在外。
    这已经是第五波伏击,虽毫发无损,但马匹渐渐有些疲倦了。他拔出匕首,对准身后,刺了下去!剧烈的疼痛令马匹发出一声长啸,尔后像发了疯似的奔出了峡谷。
    兜兜转转,慕容拓驰入了一片树林。林子里,落叶飘飘,却无任何虫鸣鸟叫,这说明,此处早已被更强大的兽类所占据。慕容拓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持着宝剑,行进了片刻后,马匹突然哀嚎,开始不安分地原地打转。倒是小慕儿乖巧地窝在布袋里,探出脑袋,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嗷嗷嗷!”小慕儿朝着东南方狂吠了起来。
    慕容拓一跃而起,像一条霸气恢弘的苍龙,带着凛冽的肃杀之气,压得所有枝叶沙沙作响。破空之声惊扰了树后的野兽,它倏然跳出,发出一声惊天巨吼,震得远处的狼群发出低低呜鸣,以示膜拜。
    原来是一只黑瞎子!
    黑瞎子的大掌朝慕容拓拍去,慕容拓脚尖轻点,避过一击,跃至它身后,一剑斩落它的臂膀。
    “吼——”血溅四方,黑瞎子痛得打了个滚。
    慕容拓敏锐地翻转、腾空,落于一根树枝上,却见凡黑瞎子的鲜血所过之处,都冒起了股股白烟。
    有毒!还好他闪得快,不然任它的鲜血滴在自己身上,那就必死无疑了!而黑瞎子的身体似乎在渐渐膨胀,越来越大!看来黑瞎子被下了奇毒,很快就会爆体而亡!爆体,意味着血肉会漫无目的地炸开!不行,绝不能恋战!
    慕容拓再不与它周旋,猛跺脚跟,身形朝后迅速退却,再一个翻身坐上马,匆匆离去。
    行进了大约一里路,身后传回一声雷鸣般的爆破之响……
    寻到别院时,已经过了子时。
    桑玥斜倚在床头,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阖上眸子假寐。
    慕容庆坐她身旁,撤去了屏风,这张床就正对着大门口。他闲来无事,开始打量桑玥的睡容。烛火照在她白皙的脸上,非但不显暗黄,反而增添了一分朦胧的幻彩。那幻彩笼罩着她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在鼻翼旁投下两道阴影。这么一看,慕容庆反而觉得桑玥有种很特别的韵味。
    他算不上特别好色,起码与曲修宜比起来是收敛许多。但此刻,他竟然有了一种想要亲吻桑玥的冲动。他暗暗警告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他的目的是对付慕容拓,不是伤害桑玥!但转念一想,桑玥是慕容拓的心上人,他真的很想尝尝这个女人究竟哪里好!
    就在慕容庆犹豫不决要不要对桑玥欲行不轨之际时,屋外响起了兵器碰撞声和惨叫声。他的身子一颤,望向墙壁旁的沙漏,这么快就来了?他的心里开始涌起一股不安。杀手、陷阱、毒兽、伏击、乱石阵……路上一共设有十八处埋伏,他原先估算就算不能直接弄死慕容拓,起码也会将他拖到天亮。不过早来也没关系,经历了那么多伏击,慕容拓肯定已经伤痕累累,只剩苟延残喘的份儿了!
    桑玥埋在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慕容拓,你为什么要来?
    当慕容拓解决了院子里的侍卫、冲进房间时,慕容庆已经摆好了一桌酒水,瞧见慕容拓毫发无损,他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果然是你!”慕容拓一见到慕容庆,挥剑劈斩了过去。慕容庆一跃至床边,拉开帐幔,威胁道:“把剑放下,不然我先杀了她!”
    慕容拓面色一凛,视线扫过桑玥的倩影,努力按耐住要将慕容庆一掌拍死的冲动,冷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慕容庆压住心里的慌乱,挤出一个得意的笑:“没做什么,就是下了点不轻不重的毒。”他指着桌上整齐划一的十个酒杯,道:“想知道她中了什么毒,就自己喝喝看。”
    慕容拓桀骜冰冷的眸光似要将慕容庆撕碎一般,慕容庆摇摇头,叹道:“原来我估计错了啊,你对她也不过如此。”
    慕容拓扔掉手中的剑,慕容庆拍拍手,一名侍女从床内翻腾而出,双手摸出十枚毒针,抵住了桑玥的脸颊。
    慕容庆笑道:“一杯酒换下一枚毒针。”
    慕容拓目光凛凛地盯着与桑玥脸庞近在咫尺的毒针,将小慕儿放到地上:“小慕儿,去看看桑玥死了没有?”
    慕容庆并不太在意小慕儿,慕容拓不过是想证实是否桑玥还活着,那就由着这条小狗吧。
    小慕儿爬到床上,在桑玥的腿上蹦了两下,又蹦到那名侍女的肩膀上,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脖子。
    那名侍女本能地抖了抖肩膀,她是有武功的,这一抖带了些许内力,将小慕儿震到了地上。小慕儿似乎怕了,跑回桑玥的身边,乖巧地趴在她的腿上打起了瞌睡。
    “你看,人还活着!”慕容庆耸了耸肩。
    慕容拓随意拿起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慕容庆眼底划过一丝愕然,他最初以为慕容拓一定会死在来的路上,并不真的指望慕容拓能冲到别院。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留了一手,备下毒酒。原本他绞尽脑汁,编了好几个激将法,就是打算激慕容拓就范的。谁料,他刚抛了块砖,玉还没出来呢,慕容拓二话不说就喝了!慕容拓会为了一个女人疯狂到这种地步,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惊讶过后,是无尽的狂喜:慕容拓,你就等着灰飞烟灭吧!
    慕容拓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直到那名侍女撤下一枚毒针,他才端起第二杯酒,这次,他没急着喝,而是叹了句:“慕容庆,就因为我揍了你一顿,所以你恨我到了这种地步?”
    慕容庆忆起了愤怒的事,眸子里窜起一簇火苗:“慕容拓,你的记性可真差!”
    慕容拓并不为他的话所气恼,接着道:“即便我揍了你,我也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像你这种人,我顾着一点骨血亲情留你一条贱命已是仁义至极。”
    慕容庆双目如炬,对着侍女打了个手势:“下针!”
    慕容拓身子一僵,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时,他开始出现虚弱的症状,用力眨眼,甩了甩头,以维持头脑的清明。
    慕容庆冷冷一笑,又给侍女摆了摆手。“慕容拓,你千不该万不该,将纤纤从我手中夺走。要不是你横加阻拦,如今纤纤的未婚夫应该是我,而不是慕容笙那个懦夫!”
    慕容拓用手肘支住额头,道:“我阻拦了你什么?造成这种局面的人是你自己!”
    “纤纤一开始中意的人是我!”
    “你既然爱她,为何又与楚蓉蓉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