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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第44章 打群架
    田七果然说话算话,把王猛折腾到方俊家,给方母看病。王猛说了一番长篇大论,在场另外三人谁也没听明白。
    方母听罢,对儿子说道,“这次的庸医真能白活。”
    王猛不以为意,当场开了个药方,制定了初步的治疗计划。这计划很复杂,包括吃药、用药物泡脚,以及扎针。田七怀疑王猛是因为想不出办法,是以把所有方法都试一试,于是便拉他到角落问道,“能不能治好?”这是一场关乎好几千两银子的治疗。
    “说不好,”王猛自己也不能把话说满,“我没治过这么大的症候,先治半年试试,应该能有改观。”
    田七便不再说什么。因为她长得太有亲和力,老太太看到就喜欢,于是拉着田七不放走,和她说了许多闲话。夸田七心肠好,骂自己儿子没出息。这老太太评价一个男人是否有出息,最基本的判断标准是他的老婆和孩子是否够多,方俊在这方面显然不合格,只能沉默着听他娘数落。
    田七便岔开话头问道“方大哥现在做什么营生?”
    “他以前净跟人打架斗殴,后来坏了脑子,就给人做些短工。”
    田七心想,这方俊身手不错,为人也算实诚,不如弄到宝和店去,当伙计、门神、打手,一人可兼数职。想到这里,她便问方俊是否愿去宝和店挣饭吃。方俊本不想去,奈何母亲极力撺掇,他也只得答应。
    当事人谁也没料到,这一决定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
    田七在宫外的日子多了起来,整天和纪征、郑少封等人来往,唐天远也混进了他们的队伍,四个人凑在一起吃喝玩乐,好不快活。不过他们聚首的时间并不很多,因为郑少封和唐天远要为今年的乡试备考。唐天远成竹在胸,倒不用花什么心思,他费的力气都用在怎么监督郑少封背书和做文章上头。田七也为他们的功名出了把力,主要是在精神上支持他们:以白画眉的性命威胁郑少封要好好读书。
    郑首辅也为儿子的前程做出了实质性的努力。比如郑少封一旦偷懒,当爹的就会追着打。不过郑首辅不再打儿子的头了,因为考试要用到脑子,他便改为打屁股。
    郑少封苦不堪言。唯一放松的时候也就是和田七他们出去玩儿了,这还得是由唐天远带领,否则他一个人出不了家门。
    自此郑少封的交友档次直线上升。他想给他们这四个人的组合起个诨号,也好令人闻风丧胆,田七亦觉好玩儿,双手赞同。可是叫什么呢?
    “要不叫四大才子?”郑少封建议。他的话刚刚说完,另三个人鄙视的目光便投了过来。有郑少封在,这小团伙的平均才艺水平直线下降,实在当不得这个称呼。
    “四大金刚怎么样?”田七问道。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比一个唇红齿白,实在跟“金刚”一词找不到半点联系。田七和纪征就不用说了,唐天远虽英气逼人,却也不是英伟。四人里最接近这个词的当属郑少封,但他也只是五官明朗深刻,看起来并没有金刚式的震撼效果。
    “我看叫四小白脸更贴切一些,”郑少封打趣道,“我跟着你们也要受累成小白脸。”
    唐天远问道,“不如叫京城四友?”
    郑少封和田七都觉得这名头不够响亮。纪征也想不出好的来,起名号的行为便一直这么拖下来。却没想到,他们四个经常招摇过市,十分引人注目,渐渐地就被别人安了个名号:京城四公子。
    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不管他们同不同意,这名号也只得被迫接受。
    四人捆绑销售,知名度越来越高。京城四公子出身显贵,又风流倜傥,仰慕者和追随者越来越多。许多女子也纷纷以京城四公子为择偶标准,青楼女子们谁要是能和这样的人有点沾惹,身价也能暴涨。可惜这四公子不爱逛花楼,连最风流的郑少封,也只是把姑娘们叫出去喝酒赌钱。
    不过没关系,她们不能勾搭,还不能胡说么。一时间这一个说和四公子里的唐天远吟诗作对,那一个又说和四公子里的宁王爷秉烛夜谈,甚至有说给四公子里的田文豪敬皮杯的……
    什么是敬皮杯?就是嘴对嘴喂酒。田七一听到这个传言,吓得屁滚尿流,当晚做了一夜的噩梦,梦到一个性别不明的夜叉追着她要亲嘴,她就跑啊跑,就这么跑了一夜,睡得快累死了!
    闲话休提,且说眼前。风光无限的京城四公子正在一家酒楼吃酒。这酒楼经营的是岭南菜,因京中岭南人并不多,本土人又不太适应这种口味,所以这家酒楼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不过胜在装点雅致,菜也精致。纪征很喜欢这里。
    按照郑少封的习惯,这个时候总要摸两把马吊牌过一过瘾才好。但是托另外三人的福,他都快把赌瘾戒了。什么叫逢赌必输?你只消跟那三个人各打一打牌,就会有无比深刻的体会。郑少封不停被他们三人凌虐,渐渐地丧失了斗志,看到马吊牌就心痛蛋也痛,干脆不玩儿也罢。
    不能打牌,光喝酒吃菜无趣,总要找点乐子。于是郑少封让人从青楼里叫来一个姑娘唱小曲儿。姑娘被伙计引着上楼时,遇到了孙蕃。好巧不巧,这姑娘正是孙蕃梳笼过的。姑娘不太会做人,虽然遇到老主顾,但现在被四公子叫了来,便有些趾高气扬。
    这四公子里有一个是孙蕃的仇人,有一个是孙蕃他爹的死对头的儿子,另有一个是给他仇人撑腰的,还有一个曾经跟他玩儿过但现在不爱搭理他的郑少封……这么个组合,简直聚集了所有孙蕃讨厌的人,你说他现在能高兴得起来吗。
    他睡过的女人,还把那四个人抬出来一顿奉承。
    孙蕃往身后看了看,自己今天也带了不少人来,其中还有两个武将世家的小子,不如再去会一会田七。他不傻,另外三个人自是不能惹的,但是也用不着惹,他只消追着田七打即可。
    想到这里,孙蕃便跟着那唱小曲儿的姑娘去了雅间。
    雅间里头,田七正在用一种别出心裁的方式鼓励唐天远,“虽然你爹现在被孙从瑞盖过了风头,但是不要紧,你爹的儿子比孙从瑞的儿子强,强很多。”
    唐天远一笑,“田兄谬赞。”接着举起酒杯,干了。
    田七没喝酒,又说道,“世人都道孙从瑞为官清介耿直,我看是沽名钓誉,最虚伪的就是他了。”
    “哦?怎么说?”
    “他自己不贪,可是他的学生贪。他的学生钱荪在江西盐法道上贪了不少银子吧?孙从瑞若真是清廉,为什么不管一管自己的学生,反任他越做越大?我跟你说,他不仅沽名钓誉,他还……”
    话到这里,却突然被一声怒喝打断,“你说什么?!”
    孙蕃再也听不下去这小小阉竖对自己父亲的污蔑,一脚踢开雅间的门,带着数人闯进来,雅间内一时剑拔弩张。
    郑少封本就脾性暴躁,再加上考试将近,更加烦躁不安,一遇到这样动静,便以为是对方找茬,于是不等别人反应,他先上手了。
    场面就这么失控了。孙蕃要追着田七打,郑少封拦着还击,另两个出身将门年纪轻轻的后生,因为是跟着孙蕃混的,见到有架可打,不愿落了下风,也就卷进来。后面跟的有些冲动好斗的,或是倚仗孙家的,以及孙蕃自己带的家丁,都凑起了热闹。
    雅间内人太多,伸不开拳脚,战场渐渐地转移到外面的大堂。田七发现,这里边最不中用的就是她了。大齐朝的男人们讲究文武双全,郑少封自不必说,纪征和唐天远也都会些功夫,且并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尤其是唐天远,下手太阴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木棍,专门照着人的关节抡,放倒一个又一个,看起来作战经验十分之丰富。本来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儿,一下子化身地痞流氓。
    纪征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田七身上,田七被纪征保护着,很过意不去,抽手也打一两下。她看到一个人倒地,举着凳子便砸下去,砸完之后听到对方一阵惨叫,田七定睛一看,地上躺的正好是孙蕃,此刻惨白着一张脸,疼得几欲晕厥。
    几人连忙过来把孙蕃扶走,走之前不忘警告田七等死去吧。
    斗殴活动就这么结束了。田七心内惴惴,孙蕃若真有个好歹,孙从瑞跑去皇上面前告一状,那她没准就真得等死了。
    纪征安慰她道,“没关系,你只需记住,孙蕃是我打的。”
    田七有些犹豫。按理说她不能当这个缩头乌龟,可是真伸出脑袋去,就被人砍了。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能把他怎么样呢?
    这时,酒楼老板终于敢露面了,扯着他们几个不让走,自己酒楼被糟蹋成这样,客人都吓跑了,让人家怎么做生意。纪征是个讲道理的,答应照价赔偿。
    老板却不答应,“实话说,我这酒楼本急着出手,今日好不容易约好了人来看,却被你们吓跑了。他不买,不如您买?”
    几人从未遇上这种情况,打个架还要外送盘酒楼的。他们却是不知,这老板本是岭南人,开了这家菜馆,生意虽不红火,却也是赚钱的。只因家乡有急事要回去,一时做不得,便急着出手。本来地段不错,但恰巧前几天本酒楼遇上人命官司,便不好出手了。价格一降再降,终于有人答应来看看,不想今天又遇上打架生事,把事情给搅黄了。
    打架的几个人又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一个个的都是太岁爷,掌柜的不敢吭声,只好等收尾之后再出来。
    纪征并没有买酒楼的打算,不过这个地方位置不错,若是好好改一改,应该只赚不赔,便问道,“你这酒楼多少钱?”
    “我跟他们商量的是三千两,您若成心买,我再给您降五百两。”
    这价钱还行,纪征点了一下头,问田七道,“前两天你不是说想在外面寻些别的营生吗?”
    “啊?哦。”田七点头。她确实这么说过,但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孙丛瑞告状怎么办。
    “不如你买下来吧,以后我们吃饭不用花钱了。”郑少封建议道。
    田七又傻傻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买了个酒楼。
    下午时候,田七去了皇宫里的宝和店。她在宝和店倒卖古董,要宫里宫外两头跑,就算在皇宫里无事可做,也要定时去点个卯。
    宝和店在东六宫北侧两溜房子里,这两溜房子的最西面,有一个小门,可以通向御花园。此处是太监们集中办公事的地方,主子们鲜少来。田七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里遇到皇上。
    纪衡自己也想不到,怎么就在御花园走着走着就走过了,然后一不小心闯到这里来,再一不小心,就看到了田七。
    作者有话要说:嗯,皇桑快把持不住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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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断袖到底
    田七从宝和店走出来,因为心事重重而低着头,差一点撞到纪衡身上。
    还好及时站定了。抬头一看是皇上,她连忙后退两步弯腰,“皇上万岁。”
    纪衡没有反应。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他满以为田七已经成为过往,他把他赶走了,再也不见他,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从此以后,田七也不过是在他过去人生中出现的一个略微荒唐的小插曲,这小插曲会被他扫在记忆的角落里,与那些他不愿回首的过往一起掩埋,再不提及,再不想起。
    却没想到,今日突然一见,竟让他的全盘计划登时粉碎,化为齑粉。
    纪衡虽表面镇定,然而他脑中情绪却如暴涨的潮水,连绵不绝,汹涌澎湃,疯狂拍打着理智铸就的堤坝。
    原来那些遗忘,并不是遗忘,而是思念的累积。
    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一触即发。
    纪衡没说话。他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该说。他真怕自己一张口,说出什么后悔莫及的话。
    他现在最该做的是转身就走,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远离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然而他没有这样做,反而走近一步,定定看着田七。
    田七见皇上不搭理她,只道皇上是厌烦她,因此站起身说道,“奴才告退。”说着转身欲走开。
    纪衡却不由自主地伸手捉住他的后领,把他拉回来,向上提了提。
    田七只觉自己的脚几乎离了地,她现在像小鸡仔一样被人提着。
    得,又惹皇上不高兴了。田七一开始以为皇上这样对她是因为孙从瑞告了状,但又一想,那老家伙第一要做的是给儿子好好看病,不可能那么快就捅到皇上这儿来。于是田七镇定几分,谄笑道,“皇上,几日不见,您越发的英俊倜傥啦!奴才这几天一直想您,就是不敢去看您。”
    纪衡知道田七说这种话像喝白开水一样容易,可他偏偏就是受用。他提着田七晃了晃,终于开口,“想朕想得见了朕就走?”
    “不是……皇上您不是说过不让奴才再出现在您面前么,奴才是怕碍了圣上的眼,是以想快些退去。”
    纪衡看着田七笑得没心没肺的一张脸,突然就觉得有些恼怒。这算什么,凭什么,他苦苦压抑自己,他却淡若风轻,浑不在意。口口声声说着思念,却是混不吝逮着什么都敢说的一个油条。
    能够轻易说出口的思念,并不是什么有分量的思念。纪衡知道自己偏要相信,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田七总说喜欢他,也许是真的喜欢他,但到底喜欢到什么程度,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纪衡知道,他把田七赶走时,田七没有丝毫失望悲伤,反而很高兴,还想干脆出宫。
    这样一个人,能有多喜欢他呢?
    他突然就觉得挺没意思。好像本该两个人一起唱的苦情戏,到头来只他一个人在卖力,另一个已经忘了词儿,在台上呼呼睡大觉。
    是吧,挺没劲的。纪衡终于又给自己找了一个远离田七的理由。他放开田七,面无表情说道,“以后不许再出现在朕的面前,否则,”顿了顿,咬牙来了个狠的,“杀无赦。”
    田七好心提醒他,“皇上,您说过不杀我的。”
    “赶紧滚!”
    田七只好灰溜溜地走了,一边走一边腹诽,还说什么君无戏言,这皇帝太不厚道,还不如她这当太监的有诚信。
    ***
    田七虽被下了禁令不许见皇帝,但她身在宝和店,却心在乾清宫。她一直密切关注着纪衡的动向,不为别的,就为闹清楚孙从瑞有没有来告状。她心想,实在不行干脆直接跑路算了,天大地大,想找一个人未必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