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蓝如琳飞快抬头剜了如瑾一眼,却被蓝老太太目光扫到,立时又埋下头去。
蓝老太太缓和了语气,又道:“这月十五我依旧去石佛寺进香,三丫头你陪我同去,大病刚好,在佛前拜拜以求日后平安。”
“是,谢祖母。”如瑾应了,看见蓝如琳身子晃了两晃。蓝老太太礼佛不喜身边人多,经常独自前往,偶尔带人去一两次,也都是蓝如琳作陪,这次却换了如瑾,也难怪蓝如琳不自在。
接下来没什么事了,蓝老太太留两姐妹吃了饭,打发人分别送她们回去。
出门时雨已经停了,蓝如琳憋着气,跟如瑾匆匆打个招呼就率先走掉,快步疾行,让后头丫鬟婆子跟得气喘吁吁,一会就没了踪影。
如瑾抬头看看天,将身上斗篷裹得紧些,踩了帛屐踏上青石小路。屐尺吱呀声伴着撞击地面的脆响,在静夜里传出很远。
“姑娘,老太太今日怎么那样对五姑娘,真是从来没有的事。”碧桃低低嘟囔。
如瑾默默前行,并未答言。
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些人太喜欢闹事,却将自己闹进去了,更可悲的是也许她自己并不知道失误在何处。
因为如瑾的沉默,其余人也就不敢再多言,一行人在雨后的夜里鱼贯走着。偶尔有巡夜的婆子路过遇见,都笑着过来跟如瑾打招呼。
临近梨雪居的时候,遥遥已能看见院中透出的温暖灯光,头前带路的小丫头却猛地喊了一嗓子,哆嗦着将手中风灯丢在了地上。
“啊!谁在那里!”
众人都是一惊。
黑灯瞎火的,园子里虽然各处点着照路的死气风灯,但终究是亮的地方少,暗的地方多,这一段路恰好花木繁茂,参差不齐的枝条树干在一片漆黑里并无任何美感,只显得狰狞骇人。胆小的早就走得心里打鼓了,哪里惊得起这一喊。
如瑾也被吓了一跳,不由抓紧了青苹的胳膊。顺着小丫头手指的方向看去,矮树丛中影影绰绰,似乎真的有个人形。
“谁装神弄鬼的,吓着姑娘担待得起吗,赶紧滚出来!”有胆子稍微大点的婆子粗声粗气地喊。
那人影动了动,似乎是朝远处走了几步,行动间显出身段,是个女子无疑。
夜里遇见看不清面目的女人,显然是件可怕的事情。方才喊话那婆子又高声道:“姑娘别怕,刚好巡夜的人在前头,咱们一喊她们就能听见,很快就来护送姑娘。”
婆子声音有些发抖,显然是借着安慰如瑾来安慰自己。
话音一落,不远处那行动的人影却又停住了,顿了顿,竟反向朝这边过来。
“谁,过来干什么!”
“怎地不出声……”
胆小的丫鬟已经慌了神,如瑾紧盯着那道人影,反而镇定下来。曾经亲眼见过死人,亲自做过游魂,这世间还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上前几步迎了上去,漫声问道:“何人?”
“是我,三姐姐莫怕。”柔软怯懦的嗓音低低回应,人影走进前来,风灯已经可以照见她的脸。
小鹿一样的眼睛,尖尖的小巧的下巴,还有那灯光下变成紫红的藕荷色衣裙。
“四妹,你独自在这里做什么?”
048 事败丑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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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盏风灯全都聚了过来,受惊不小的丫鬟婆子们看清眼前之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继而恼怒。
“四姑娘,黑天半夜的吓死人了。”碧桃皱眉开了口,其余人也七嘴八舌窃窃私语。
“真是的,好歹是个小姐,黑灯瞎火躲在路边像什么样子。”
“连个丫鬟也不带,这是要干什么去。”
“谁知道呢,不会是故意在这里吓唬咱们的吧?”
当面议论主子原本是极不像话的事情,然而蓝如琦平日在下人面前就没什么体面,大家又受了惊心中有气,声音不便稍微高些。
蓝如琦自然是听进了耳中,头垂得更低,蹭了几步走进跟前,低低说道:“三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本来在那边看景,听见你们过来不想打扰,谁料惊着了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如瑾目光扫过她的裙角,发现她并没有穿帛屐,裙边湿湿的沾着些许泥水,露出的一段绣鞋也脏了。
“没关系,我并未吓到。不过四周黑漆漆的无甚好看景色,四妹不如早点回去,小心受凉。”
“嗯,我这就回去,三姐姐慢走。”蓝如琦弯身行了平礼,转头欲行。
“等等,你独自一人又不带灯笼,我让丫鬟送你。”如瑾指了一个提风灯的小丫鬟,让她头前给蓝如琦带路。
蓝如琦慌忙谢了又谢,这才跟在小丫头身后往晓妆院方向行去。
看着她身影消失在远处,碧桃轻哼一声:“扯谎也不会扯,不知在这里做什么勾当,还说看风景。”
如瑾笑了笑:“雨后芭蕉滴露,兴许她就是在赏景。时候不早,我们走吧”
梨雪居已在眼前,片刻即到,如瑾打发丫头去秦氏那边报平安,一切妥当之后,看看时辰才刚过戌时,不过外头天色实在太黑,让人昏沉沉的只想睡觉,于是就洗漱安歇了。
将要睡着时又想起裙裾湿透的蓝如琦,想起她被夜间灯火映得潋滟的眼睛,想了又想,还是未曾想透她在那里做什么。
她停驻的地方未免距离梨雪居太近了些,看来以后需要多多注意那边的情形了。如瑾打个呵欠,翻身沉沉睡去。
雨夜漆黑,蓝府东西两院各房都似如瑾一样睡得早,灯火渐次熄灭,然而东府池南居中却是里外灯火通明。
池南是蓝如璇的住所,院子不大,胜在精致典雅,是合府数一数二的好院落。平日蓝如璇喜欢在廊下欣赏院中的鸟雀花木,即便是落雨的夜里也多会让丫鬟挑了灯笼,细看绿肥红瘦之景。
然而这一次,显然她是没有任何观景的兴致了。
女儿节宴席之后,张氏多半时间都在这里,或者发怒或者气极而泣,连两府里的家事都耽搁不少。这个晚上她也没走,先是听外头下雨觉得心烦,后来雨停了,又觉房檐上的滴水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