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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张亦周没料到她的情绪会这么激动,没能接住手套,于是两只黑色的手套顿时落在地上。他弯腰去捡,舒晴却在这时候闯红灯往马路对面冲去,他只得跟着冲上去。
    马路中间响起一声刺耳的喇叭声。
    有辆出租车猛地停在舒晴面前,司机探出头来破口大骂:“跑什么跑啊?分不清红绿灯啊?有没有点公德心?”
    张亦周一把将舒晴拉到身后,对那司机连声道歉,最后牢牢拉住她的手,回到了街道边。
    舒晴垂着头,没有再急着把手缩回来,破天荒地任他拉着。
    走了好一段路,张亦周终于忍不住侧过头来问她:“你在哭?”
    舒晴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倏地抬起头望着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哭?”
    张亦周没说话,看着她略微泛红的眼睛,一时之间失去了语言能力。
    好半天,他才平静地说:“六岁那年,车祸夺走了我的父亲,当时我还太小,却已经懂得去记恨那个撞死他的司机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怨你到现在还记恨我和我妈,因为夺走你的父亲的人确实是我们母子俩。但是舒晴,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恨那个司机了,因为没有人是有意要夺走谁的幸福、破坏谁的家庭,那个司机不是,我和我妈更不是。”
    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庞,很多记忆纷涌而至。
    张亦周伸手替她生涩而笨拙地套上了自己的手套,然后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收拢来。
    她的手很小,又很胖,被他男性的手掌牢牢地包裹在手心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要再活在过去了,至少答应我,不要再仇视我了,好不好?”
    *
    晚上的时候,舒妈妈接到了舒晴的电话,说是今晚要去高中同学家住一晚上,不回来了。
    舒妈妈很传统,一向不喜欢身为女孩子的舒晴在外留宿,但想到她今年都二十了,也有自己做决定的能力了,只得念叨了几句,然后就挂了电话。
    舒晴坐在嘈杂的网吧里,一遍一遍回放着荷妮和小津先生相视一笑的画面。
    在这样的深夜里,无法抑制地想起了一个人。
    当你逐渐明白作为一个单亲母亲带着你的那个女人有多么辛苦以后,你就会开始学习如何对她有所保留地隐藏起一部分不那么积极的情绪。
    因为若是看见你难过,做母亲的会比你难过千万倍。
    于是在这样的过程里,你开始学会善意的谎言,开始学会自己一个人处理这种容易失控的情绪。
    在这样回放的过程里,舒晴终究无可避免地回忆起了一家三口曾经有过的幸福时光。
    而屏幕上,荷妮喃喃地对小津先生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不相同。”
    一片嘈杂的网吧里,她忽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舒晴都未曾意识到自己会是一个这样容易就对人产生依赖心理的人,她为人强势又犀利,很大层面上受到了母亲的影响。
    可是此时此刻,在她情绪临近爆发的边缘,忽然接到了这样一个电话。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漆黑一片的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字:顾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顾老师:擦,这章没有我!
    么么:你仔细看看本章最后三个字→_→你的名字大大滴!
    正所谓久旱逢甘霖,虐过有奸情!于是下一章,男主一出,谁与争锋!
    然后是一个小小的通知,因为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本文得以顺利入v。
    入v时间定在今晚12点,届时会有三更,这三章是顾老师与舒晴感情的大突破,听说有孤男寡女进酒店→_→
    在感谢大家一路相伴的同时,也希望大家都能支持正版,写文诸多不易,而因为是现言,故事也不会太长,如果大家愿意用一支巧乐兹的价格继续支持么么,么么在此鞠躬言谢了。
    也希望搬文延迟两天,谢谢配合!
    好啦,废话不多说,今晚凌晨的三章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握拳╭(╯3╰)╮!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舒晴是一路小跑出了网吧的,一个人站在寂静冷清的街道上,接通话的瞬间就掉泪来。
    那头的顾之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舒晴。”
    她哑着嗓应了一声,没敢说话。
    顾之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个劲摇头,哪怕顾之根就看不见她此刻的动作。
    原是打话来问她肺炎好了没有,没想到这个总是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居然憋着不吭声,顾之察觉有异,又从那声略微沙哑的应答声里听出了哭音。
    正欲追问,却忽然听到手机里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
    原单手握着鼠标的他微微一顿,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边上,“你现在在哪里?”
    舒晴好容易稳住了情绪,低低地回答说:“网吧外面。”
    “为什么不回家?”
    “妈妈在家。”她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片刻之后才补充道,“……我怕她看见我这样会担心。”
    窗外的高架桥上车流不息,尾灯有些刺眼。
    顾之静静地看着那片灯火辉煌的地方,问另一头的人:“介意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三言两语恐怕说不清——”
    “那就长篇大论地说。”顾之换了只手拿手机,在她开口之前又问了句,“街上还有人吗?”
    “很少。”
    “那就进网吧找个包间,不要坐在大厅里,外面不安。”
    舒晴换了个包间,坐来的时候心里微微踏实了些。
    她重新拿起手机,“顾老师?”
    “嗯,我在。”
    他的声音不管什么时候听起来都一样低沉温柔,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舒晴像是受到了他的影响,慢慢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隔着遥远的距离,很多面对面无法说出来的事情都变得容易说出口了,不必担心一抬头就会看见怜悯的目光,不必担心会因为对方的反应而难于启齿。
    因为手机那端的人由始至终只用一片沉默的聆听来回应她。
    莫名心安。
    舒晴讲庄莉针对她的那一段,也简单地表述了自己在那样一个所谓的“家庭聚餐”里的尴尬和难堪。
    她说:“明明是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可我却无论如何都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所谓的其乐融融、一家和睦都是他们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几年前还是我的亲人,到了今天却成了另一个人的亲人,他们言笑晏晏,他们欢声笑语,而我妈却一个人在家过着拮据的日。我一直都知道这段婚姻的失败不止是我爸一个人的错,我妈也有很大的责任,可是为什么她要一个人忍受今天这种孤身一人的局面,而我爸却可以和新欢过着一家三口和谐幸福的日?这一点也不公平,不是吗?”
    为了不让舒慧颖为她担心,很多话她憋了很久,却从未说出口过,可是如今一旦打开了话匣,竟然像久旱逢甘霖一般通通说了出来。
    手机那头一直沉默着,而她终于停来时,竟然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说得太多、话题太无聊,而他早已经没有在听。
    整颗心都悬在那里,她屏住呼吸叫了一声:“顾老师?”
    “我在。”他的声音像是礼堂里回响的钟声,那么清晰地穿破沉沉黑夜,穿过遥远的距离来到她的耳边。
    她哽咽了一,“我是不是话太多,让你觉得无聊了?早跟你说过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
    “没有,抒情部分恰到好处,议论部分论点充分,尾部分采用了排比疑问的形式,感情力度很强,十分鲜明地表达出个人观点,首尾呼应,十分精彩。”
    “……”
    那头的人终于低低地笑了几声,“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虽然他看不见此刻的她嘴角那点又是无语又是感动的笑意。
    舒晴知道他是为了安抚她,所以才这样回应她的故事,不是一番来自长辈煽情的安慰话语,也不是秦可薇和余治森那种惯有的站在她的角度同仇敌忾的言论,他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来倾诉内心无法排遣的郁气,然后说着离题万里的冷笑话,不着痕迹地替她保留了那点小小的自尊。
    明明心情好了很多,可才干涸不久的眼眶又慢慢潮湿了,内心与眼角一样变得滚烫又炙热,几乎控制不住泛滥的眼泪。
    他是一个这样好的人。
    好到一整天的苦闷与伤感竟然在他短短几句话之后就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舒晴对着一片漆黑的脑屏幕,内心忽然涌起了一片难以言喻的巨浪,她在想,这样好的一个人,他的女朋友是多么幸运才得以走到他的身边?而那个女人又该是如何优秀,才能令这样的他倾心不已?
    “你在干什么?”顾之问她。
    舒晴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见手机里传来嘟嘟两声,心头一慌,“手机没了。”
    “不要继续待在网吧了,那里不安。”顾之眉心一皱,语速也加快了,“现在就回家去。”
    “我已经跟妈妈说了今晚在同学家住,而且眼睛有点肿,现在回去一定会被她发现。”
    “那你——”才刚出口两个字,手机里忽然传来一声长音,通话束。
    顾之看着忽然终止的通话,毫不迟疑地又拨回去,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毫无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缓缓地垂握着手机的手,视线停滞在川流不息的高架桥上,几乎可以清楚地想象到窗外的喧哗与吵闹,而隔着一面厚厚的玻璃落地窗,屋内却安静得令人沉闷又压抑。
    一秒,他忽然转身走到沙发前面坐了去,然后从笔记脑里调出了年级干部的名单,毫不迟疑地拨通了余治森的话。
    “喂,余治森吗?我是顾之。”
    给了对方几秒钟的反应时间,他简短有力地问道:“你知道舒晴家的地址吗?”
    单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一行字后,他挂断了话,又重新拨通了李宣然的号码,“帮我个忙,查一个手机号码的具体位置,精确到市区以及街道。”
    李宣然吼了句:“大哥,老是兽医,不是警察叔叔!”
    “你不是,但你老婆是。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查到以后尽快回复给我,号码马上发给你。”不等对方回答,顾之已然挂断了话。
    他合上笔记,很快走到玄关,拿起衣架上的大衣和围巾穿戴毕,然后带着车钥匙走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