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最后林晚秋收拾碗碟时,白沭北才沉声问她:“你待会去哪,我可以顺路送你。”
林晚秋有些受宠若惊,她以为接完顾伯平的电话,白沭北会更加不想理她才是。谁知白沭北接下来的话就应证了她的猜测:“顾叔晚点会过来,我不想你们俩碰面。”
这是变相的逐客令了——
林晚秋垂着头,用力咬紧牙关:“我去看看知夏。”
白沭北沉静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颔首:“我送你过去。”
即使顾伯平已经不想再纠缠当年的事,但是可以看得出,白沭北依旧是耿耿于怀的,他对顾伯平的态度就足以看出他有多重视顾安宁。
白沭北开车载林晚秋去了那家疗养院,等她下车之后,视线也依旧落在她纤细瘦屑的背影上久久回不了神。
他不希望林晚秋和顾伯平碰面,而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居然还有担心这女人会被顾伯平迁怒,他一定是疯魔了,只是和这女人接触几次,居然已经开始同情她了。
林晚秋果然是个可怕的存在。
想到昨晚梦里许多不堪入目的景象,他就更加懊恼,他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是合理的,可是春梦对象是林晚秋就太不科学了。
他明明那么讨厌她!
脑子还在混乱间,林晚秋忽然回头看他一眼。
那一眼带着几分风情,干净透亮的眸子水汪汪的,似乎总是隔着一层无法看清的水雾。还有眼角和别的女人也不一样,不是妖艳的吊起而是微微垂着,白沭北以前听白小黎说过,这种眼角下垂的叫无辜眼,不管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只要委屈情怯地看你一眼就会被她融化。
白沭北急忙偏转过头,拿了支烟作势要点,只是心理微微懊恼,他果然是单的时间太久了,连林晚秋这样的女人都让他饥渴成这样。
发动车子准备离开,又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话的是萌萌,断断续续地带着哭腔:“爸爸,阿婆摔了。”
孩子还小,说的话也并不清楚,哽咽着半天没说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白沭北只好临时给队里打电话改变行程,直接驱车回家。
照顾萌萌的是白家好几辈的老管家程妈,老人家当年陪着白沭北的母亲一起进的白家,白沭北母亲去世后,对几个孩子也是尽心尽力。
后来有天白沭北忽然抱着还没满月的萌萌回了白家,白友年大发雷霆,老人家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什么都没说,直接帮着把孩子一点点拉扯到现在五岁。
想来老人家也70多了,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年纪。
白沭北回到家果然看到家里乱成一团,萌萌抱着个小枕头坐在地板上,老管家程妈躺在地上呻吟,还不住安慰孩子。
“爸爸——”小家伙一看到白沭北眼泪掉的更凶了,呜呜大哭着伸出小胖手指,“阿婆脚肿了,馒头。”
白沭北快步向前查看,程妈的脚面完全肿了起来,的确很像馒头。
他把老人家安置好,又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程妈一直唉声叹气:“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就是可怜萌萌,吓坏了。”
萌萌双手紧紧抱着白沭北的腰,小脸埋在他军装下,白沭北伸手把孩子单手抱起:“医生很快就来,别担心。”
程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啰嗦道:“沭北啊,你都三十了,是该考虑下自己的个人问题了。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萌萌想想才对。”
看他没什么抵触情绪,程妈这又大着胆子说:“顾小姐的事儿,这都六年了……”
白沭北沉默着,抬手揉了揉孩子的小脑袋。
萌萌仰头看着白沭北,紧张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爸爸要给萌萌找新妈妈?”
白沭北微怔,失笑道:“萌萌不想?”
小家伙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直接翻身跨坐在他腿上,眼睛忽闪忽闪地异常明亮,回答的却是:“想。”
白沭北又是一愣,哭笑不得地捏她鼻头:“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萌萌神秘兮兮地眨眼睛:“要是新妈妈是大姨,我就很高兴。大姨不会像其他后妈那样虐待萌萌!”
白沭北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下去,沉眼看孩子。
他不想结婚,不只是因为顾安宁,更多的是不想孩子将来有心理阴影,虽然这个孩子的出生在他预料之外,可是身上流着他的骨血,而且在他最彷徨无措的时候给了他那么多快乐和温暖。
结婚这件事对他而言没有多少意义,更不想因为这件事把孩子推到悲惨的境地,能无条件对不是自己孩子好的女人,这个世界估计已经不多了,至少他还没遇上过。
程妈的脚伤的很重,已经不能再照顾萌萌,临时找其他家政白沭北又不放心,脑子里想到了林晚秋,可是想到自己昨晚那些异常的反应,白沭北马上断了这个念头。
孩子已经和林晚秋够亲近了,不能再容许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否则萌萌长大该怎么面对他们之间这肮脏的关系?
白沭北下午又连着跑了好几家家政公司,总觉得看谁都会虐待孩子,下午还抽空去赴了顾伯平的约。
顾伯平听说后,直接道:“把我们家阿姨带过去吧,人品信得过,而且带孩子很有一套。”
白沭北淡笑着婉拒:“您的饮食起居都靠她照应,我再找找,总有合适的。”
顾伯平含笑不语,最后眼神微微沉肃,语气感慨:“这孩子,要不是安宁太任性,大概也不会……唉,不说了,有机会带孩子来让我见见,怎么也是她外公啊。”
白沭北对他口中的“外公”两个字有些愕然,最后点头:“萌萌看到您也会很开心。”
两人寒暄完便无话可说了,只剩下顾伯平洗茶泡茶的细微动静,白沭北也不打断他,顾伯平会忽然回国,并且约了他见面,想必一定是有话要对他说。
果然没过一会,顾伯平就直切主题了。
“你现在怎么样?还想一直这么单着?”顾伯平给他斟茶,低头沉吟道,“安宁已经不在了,六年了,你怎么还不死心。”
白沭北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还没找到人,怎么确定她就不在了。”
顾伯平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白沭北英气的五官染了一层悲伤的颜色,薄唇抿成直线微微颤栗着。
顾伯平吁了口气,靠近椅背闭目忍耐着:“沭北,你对安宁,是内疚还是爱情呢?”
白沭北倏地瞪大眼,沉黑的眸子隐隐有些薄怒,顾伯平抬手制止他,接着说道:“不用回答我,你自己清楚答案就好。不管怎么样,你的人生也因为安宁完全混乱了,你并不欠她。沭北,找个人好好过吧,你没有几个六年可以等,孩子也需要母亲。”
白沭北飙车回去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混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一碰上六年前的事儿,他所有理智都淡然无存。
好像所有结论都指向他该找个人结婚了,他也知道自己该找个人结婚,可是这个合适的人到底他妈的在哪呢?他怎么看谁都觉得不合适。
萌萌被他送去了白小黎那里,正好周末,白小黎不用上课。
白沭北心里烦躁得厉害,和萌萌通了电话说晚安,这才去了“夜魅”喝酒。
“夜魅”的老板是白家老二白漌西,看到自家大哥来了忍不住吊起一双桃花眼,勾着嘴角意味不明地微笑:“稀罕,我得拿个手机给你拍下来放微博上,让老三看看我们自律严肃的大哥也会借酒消愁。”
白沭北阴沉地抬起眼:“滚。”
“这是我的地盘,老大你能给点面子吗?”白漌西给他拿了瓶红酒,坐在他身旁一直打量他。
白沭北只是沉默地喝着酒,他和老二老三不一样,母亲死后,父亲白友年又极少管他们兄弟几个,所有事情都得他亲力亲为,他也只比两个弟弟大了四五岁,可是却被迫变得成熟压抑。这让他的性格变得冷冰冰地不易与人相处,也很少会把自己的真实情绪外泄,就连心里的烦恼和心思都不足对别人说起。
自己的亲兄弟,只能分担他的荣耀。
白漌西看得直叹气:“是不是老头又逼你和谁联姻了?”
白沭北眉峰不易察觉的动了动,依旧不说话,白漌西以为自己猜对了,无奈摇头:“这个我也爱莫能助,老头最近也快把我逼疯了。”
白沭北一口灌了杯中的红色液体,英俊的眉眼在暗色光影下越加的性感迷人,嗓音也有种别样的低哑:“让我安静会。”
白漌西这才看出了不对劲,喉结动了动,小心翼翼道:“是不是又和顾安宁有关?”
白沭北不耐地抬起眼,白漌西急忙抬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成,不说了。”
顾安宁不只是白沭北心口的朱砂,也是白沭北心底不能揭开的疮疤。
他站起身准备乖乖离开,生怕白沭北一气之下真把他店给砸了,刚走了几步就发现包厢那边有些吵闹,一个服务生踉跄着跑过来:“老板,不好了,里边有人闹事。”
☆、第十二章
闹事?
白漌西闻言,瞬间寒了脸,与刚才在白沭北面前的雅痞姿态全然不同,挺拔的身形静静立在卡座台阶上,侧脸逆在光影之下,只淡淡吐出一个字:“谁?”
服务生欲言又止,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却不敢说。
他这副样子连白沭北都危险地眯起眼角,只听对方压低嗓音抖抖索索道:“他说,他是白家四少,好像叫白忱。”
白家只有三兄弟和一个女儿,这是榕城人人都清楚的事实,现在忽然冒出个老四来……服务生也不敢贸然说话了,生怕自己不小心捅了什么篓子。
白沭北和白漌西对视一眼,白沭北没说话,只低头喝酒,这意思显然是把事儿交给白漌西了。
白漌西有些烦躁地皱着眉头:“他一个人能惹什么事儿?”
“和辉煌娱乐的一起,是他们自己内部出了问题,老板,您还是去看看吧。”服务生都快哭了,辉煌娱乐的老板他也一样惹不起,这些都是榕城的大人物,谁会卖他们面子。
白漌西斜睨他一眼,冷冷迈开步子:“没用的东西。”
辉煌娱乐?
白沭北若有所思地停了手里的动作,这不是林晚秋在的娱乐公司吗?怎么还和白忱扯上关系了。
“老二。”白沭北喊住白漌西,慢慢站了起来,“让我去。”
白漌西讶异地瞪着他,最后无奈道:“哥,你该不是喝多了准备拿小子出气吧?就是再不待见他,他也算是白家一份子,在外面闹开了太丢份儿。”
白沭北嘴角勾着冷笑:“他在我心里还没那么重要。”
白沭北没再多解释,越过白漌西朝走廊尽头走去,高大挺拔的身形渐渐融进暗色里,白漌西在原地愣怔几秒:“不重要还去?”
难道那里边有对他重要的人?
白漌西黑眸倏地亮了起来,对身后的服务生摆手:“下去吧,我跟着去就行。”
白沭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他脑子有些不清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现在酒劲儿似乎有些上头了。所以当他推开包间门,看到林晚秋被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压在沙发里上下其手时,那一刻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哗”地被点燃了。
是火。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莫名的火气他却不得而知。
白沭北甚至没看周围的人一眼,全身森寒骇人,径直朝沙发上叠加的男女走过去,一手拽住那男人的衬衫后领就把他提溜了下来。
那男人不算壮实,压在林晚秋身上时倒显出了几分魁梧,实在是她太瘦了,连这样的男人都抵抗不了。
包间里的人仿佛这才惊醒过来,男男女女都在尖叫着,白沭北充耳不闻,一脚就踩在了男人的脊背上。
男人正双臂撑着地毯欲站起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背就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好像骨节碎裂了一样。
他闷声嚎叫,尖锐的声音混杂在震撼的音响效果里却显得微弱可怜:“你他妈谁啊,找死呢?”
白沭北眼神冷的吓人,唇角微抿,他不说话也不看任何人,只是脚下的力度不断加大,而且他太清楚敌人哪里才是弱点,逞亮的皮鞋狠狠捻着对方的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