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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行,这些全要了。”陈管事没有迟疑,当机立断把能买的全买下。再过会怕是还会有人过来,他可不想跟其他人抢。
    陈管事放下一大锭银子,带着东青大步离开。
    “……”沈家人全都一脸懵逼状。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周围几家人同样被惊住,眼睛瞪得老大,都快要脱眶而出。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活,都还不如人家卖十几斤肉!这世道真是疯了,疯了!
    其实,这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山珍海味价格高昂,比方天林所卖更贵的不在少数,只是平民百姓接触不到罢了。
    很快,陈管事便带着人回到宿营地。
    “怎么只有这点?”安三老爷沉声问道。
    “老爷,那家人挺精明,他们似乎不想被一家将肉给买光。”陈管事指着小的那块羊肉说道,“这跟方才老爷吃的是同一种,旁边那两块效果就要差一些。听那家人的意思是,这是他们自己吃的,不卖,也就看在老爷是第一个主顾的份上,才匀出这些,其他人怕是想吃都买不到。”
    听陈管事这么一说,安三老爷顿时心平气和:“你去各家走走,帮他们宣传一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是吗?”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陈管事办事能力果然不是盖的,本来就有人循着香味过来打听,经他这么一宣扬,知道这事的人越来越多。
    车队中的商人都是真正有钱人,没个上万两的家底,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道,他们不缺钱,就怕没好货。别苗头的事更是常见,安家有了,他们怎么能没有?本着这样想法的人不少,在确定安三老爷不是耍着他们玩后,便陆续派人去沈家买羊肉。
    之前方天林只卖给陈管事一小部分,沈家人还很疑惑,直到见到接二连三过来的人,他们才回过味来。直叹他们果然见识太少,不了解富人的想法。对沈家人来说,羊肉纵使功效再强,也不一定就愿意出钱买,除非效用真正逆天,能肉白骨活死人,这才会心甘情愿掏钱。
    这是没法子的事,一方处于社会底层,一方虽然明面上身份不高,但真正的日子却是过得比许多官员还要滋润。生活上的巨大差距,造成了意识形态明显不同。
    除了方天林养的第一只羊没动之外,其余五只羊差不多卖了个精光,只余下少许用来送人,对那些晚来一步的人他只能说声抱歉。
    大家都在同一个车队中,那些人也不好以势压人,用钱砸人,得知羊肉卖光了,只能带着遗憾离去。
    薛家宿营地。
    “二媳妇,听说你娘家有祛寒效果不错的羊肉卖,怎么不送一些过来?”林氏显然对此极为不满,薛家跟沈家可是亲家,有好东西怎么能落下他们?
    沈琳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不过这回她可不敢再私下拿主意,给薛广林投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娘,岳父给我们就收,上门要可不像话。”薛广林顶着众人不悦的目光,硬着头皮把这条路堵死。
    “你,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林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薛广林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叫上沈琳去外头透气。被冷风这么一吹,思绪反倒变得清晰,他将沈琳打发回去,独自朝沈家那边走去。
    “广林来了?”沈老爹坐在火堆边,眼里尽是笑意,“坐,晚饭吃了没?”
    “刚用过。”薛广林自是不会客气,很是随意地坐在小桌边。
    “羊肉汤快好了,要不要再吃点?”
    薛广林摇了摇头,稍一踌躇,说道:“爹,我听说家里的羊肉祛寒效果很是不错,我过来就是为了买羊肉,您老可别笑话我。”
    “哦,这事啊。”说起这个,沈老爹略有些尴尬,“我作为老丈人,本该派人给你送过去才是。只是你家门槛高,我都踏不进去,这个……”
    薛广林被岳父当面这么说,也没觉得难堪,反正这是事实。老丈人家送的东西,连他们家的餐桌都上不了,全都被随手赏给下人,还是后来他知道这事,才单独收起来自己享用。
    这倒并非薛家刻意针对沈家,其他那些穷亲戚送的礼也差不多一样的待遇。只是族亲仗着是自己人,脸皮厚,不被人待见也隔一阵就会上门。跟面子相比,显然里子更为重要,反正每回走都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归,就算被人当唱大戏的看也值了。
    沈家则不同,他们日子还过得去,不会像其他人家那样腆着脸上门打秋风,一般无大事都不会出现在薛家。
    “广林,你那份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只能给你两斤。不是我小气,实在是这羊肉确实来之不易。你三弟媳妇花了两年多工夫,拢共才得了不到两百斤,想要多的,只能让你出钱买了。”说到这里,沈老爹面上陡然一热,跟女婿谈钱,他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沈家河把两条早就分好的羊肉放在桌上,笑着打趣道:“二姐夫,这些是特意为你留的。要是你来得再晚一些,我们就自己吃了。小的这块效果最好,除了最先光顾的安家有幸得了两斤之外,其他人咱都不卖的,你收好了。这大的一块功效稍差一些,要是有人上门要,你就送这个。”
    这算是意外之喜,薛广林哪会有意见?他爽快地付了钱,提着两条肉准备撤。
    “广林,先别急着走。”张婆子找来一个小瓦罐,舀了半罐羊肉汤,塞到他手里,“喏,拿着,记得叫琳儿娘仨也都喝上。”
    薛广林没有推辞,一手拎着瓦罐,一手提着两条羊肉回了自家宿营地。
    亏得现在气温低,羊肉冻得紧实,放个十天半月都不会坏,不然沈家怕是只能做成干肉,那味道就没鲜肉那么鲜美。
    沈新跟沈杜娟这两家也是一家两斤,都是最好的羊肉,其他那三家跟着沈家走的族亲,则都一家一斤,稍次些的那种。
    如今各家都在煮羊肉,香味飘满了附近这一片,引得稍远一点的那几家大人都不时吞咽口水,小孩子更是馋得不行。
    “娘,那汤好香,我要喝。”
    “我打死你个讨债鬼,那是别人的,咱家哪里来的羊肉汤?”
    那巴掌响的,连方天林这边都听到了,之后便传来小孩子的一通鬼哭狼嚎。
    沈家河扯了下方天林的袖子:“媳妇……”
    还不等方天林答话,张婆子先开口说道:“家河,别看那孩子哭得这么惨,其实在家里受宠着,根本不缺吃的,真正少吃少喝的,是那些一点声响都没的,喏,那边那个小女娃就是。”
    沈家河顺着他娘指的一看,还真是,那小娃子又瘦又小。他又不蠢,只是在有了三胞胎之后,对孩子心硬不起来。搞清楚状况后,他便不再理睬那边。
    “什么东西?小气吧啦的,连一碗羊肉汤都舍不得给。哼,不就赚了一点钱吗,拽什么拽!”那妇人背过身小声嘀咕,真是浪费工夫,让她白演了一出戏。
    到宿营地后,薛广林先回了一趟自己那辆马车,将瓦罐放下,之后直接拎着羊肉来到薛长富面前:“爹,娘,这块是岳父送的,另一块是我买的,明早就让人做上一些。”
    “就这么点肉还要买?”林氏脸色有点黑。
    “岳父家又没咱家有钱,他们不止我们一家亲戚,要是一家就送这么多,三家加起来,就是一头羊的份量,哪送得起?”薛广林笑笑,一点不以为意,“爹,娘,没事我就走了。恒儿,宝珠,跟上。”
    “你……”
    林氏话刚出口,便被薛长富拦下:“你说得这是什么话?这羊肉价格高着,要不是养殖过程非常繁琐,无法大规模养殖,光会这门技艺就足以赚得盆满钵满,你可别小看。”
    能把生意做大的,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至少在赚钱上眼光不会太差。薛长富在得知消息时就想到了这点,只是就像他说的那样,大富不成,借此当个小地主还是可以的。他虽然不将这点钱看在眼中,但也不会再把沈家当个普通的农家看待。光凭这门手艺,两年赚个一二百两不成问题,要是再有点生意头脑,自此发家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你们外婆家给的,都喝了。”薛广林也不废话,直接让人给妻儿一人倒了一碗。话落,他不再管他们,端起自己面前那碗,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大嫂的手艺不见得有多好,但腥膻味已经去掉,光这就够了,羊肉汤本就鲜美,没有过多作料,原滋原味也不错。
    沈琳乖乖端起碗,薛宝珠跟薛恒也是如此。
    薛广林微眯起眼,神情有些微妙。这还真是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以前他说话都不怎么管用,他是做人丈夫父亲的,当然不会像对待犯人那么对待他们,只要不太过的,都随他们去。哪想他这么做,竟然让妻儿性子都出了偏差。
    人乍富,要是没调节好,的确是很容易出问题。好在发现得还不算晚,薛广林顶着母亲的不满,对他们一番教训后,总算还能看。
    因重新炖了一锅羊肉汤,沈家晚饭吃得要比旁人晚。面饼子配着羊肉汤吃,也别有一番滋味。大家稀里哗啦吃得香,一碗汤下肚,身上的寒意全都被驱散,整个人都被暖意包围,别提多舒服,看来晚上能睡个好觉。
    可惜,就是太少了。一只羊净重也就三十来斤,刨除送的卖的以及被他们给吃了的,已经不足二十斤,之后的日子连他们自己都得省着吃,哪里还有余裕帮其他人?
    饭后,沈家人围坐在帐篷中,看着摆在中间的那一小堆银子,感觉是那么不真实。
    “当家的,你掐我一把,这不是幻觉吧?”陈二嫂神情有些恍惚,下一刻她差点跳起来,“哎呦,你还真掐啊!”
    “不是你让我掐的吗?”沈家湖反应也变得迟缓,整个人都好似在天上飘。
    不光沈家湖夫妻如此,沈家其他人也没比他俩好到哪去。
    沈老爹眼神不断闪烁,他这个三媳妇是真娶对了,简直就是个福星。他正愁到地方后钱不够用,马上就有这么一大笔银子入账,足足有一百两,一百两!一斤羊肉卖价超过五百文,这是天价!
    方天林也没想到羊肉能卖上这个价。他记得他刚来靖朝没几天那会,便同柳橙一起在陷阱里捡到一只野山羊,一斤羊肉卖了三十文,整只羊还差点才到一两。家养的就没这么贵,一斤羊肉卖个二十几文就顶天了,足足二十多倍的差距,真是让人想都想不到。
    事后方天林仔细一想便明白,这是因为羊肉本身就有祛寒的功效,经过空间水长期喂养后,这种功效被加强,否则精明的商人怎么可能愿意花大价钱买下?
    要知道沈家可是卖了近一年的鸡,不管是鸡肉还是鸡蛋,都卖不到这么离谱的价。这个车队中的商人都是阜阳县的大商人,他们中肯定有人吃过,不至于全都不识货,造成这样的差距,只可能是两种肉类本身就存在区别。
    方天林想着用空间水去浇灌人参之类药材,收获只怕会更丰,可惜周期太长,他最多种个几株玩玩。钱够用就行,多了跟废纸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因为完全用不上。这个时代的百姓日子太苦,他还是尽量为他们多谋点福利,也不枉他来靖朝走这么一遭。
    良种虽然遗传性能还算稳定,但在传个几代之后,也会出现退化现象,毕竟那是后天培育出来,不是自然进化,能保持这样已经非常不错。当然,这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至少空间水加快了作物进化速度,可能原先需要几十上百年甚至几千上万年才能完成的优胜劣汰,提早许多年就走完了这个过程。
    安排好晚上的守夜人员后,车队逐渐安静下来,只有火花不时溅射发出几声轻响。
    之后几天,队伍虽然一直小麻烦不断,但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并没耽搁行程,每天都能按时到达目的地。
    七天后,午休刚过,车队才启程没多久,突然停下来。
    各家都派了人到前头去打听消息,沈家一行人也不例外,不过让其他人大跌眼镜的是,沈家派出的竟然是沈家海跟方天林。
    “怎么回事?”有人性子急,一上来就开问。
    “前面是砾元桥,探哨传来消息,桥头那边聚集了大量灾民,不像是自发行为,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主事人面沉如水,“除非绕回去,不然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
    众人心中一凛,燕西境内多山地少平原,商阳山脉是最大一条山脉,附近小山脉更是交错纵横,绕道不是那么容易。问题是谁也不确定绕了就一定能避开这些人,因为想要南下,必须通过安江,偏偏商阳山脉在这到头。之前他们碰到的灾民规模都不大,毕竟穿过商阳山脉来到山脉以东的人只占了小半,更多的则是直接南下。
    如今两拨人在有人牵头之下,扎根于此,也不知道是最近才汇聚起来,还是早就存在。方天林估摸着,前者可能性比较大,不然时间一长,这么大规模的灾民,州府不可能不管。
    知道有人拦路后,各家当家人展开了激烈地讨论。
    方天林在这里没有什么话语权,站在一旁静静地听。
    “绕路吧,想必他们不会把整条安江都给占了。”
    “怎么绕?左边是安岭山,右边是商阳山脉,想来大家都不至于蠢到去商阳山脉西侧,那唯一能选的就是穿过安岭山。我记得最近的一个峡谷离这里只有半天路程,问题是你们敢走吗?反正我是宁可面对灾民,也不想送上门去让山匪宰。”
    众人默然,这里有不少商家都行过远路,自是知道山林的危险。靖朝在这场旱灾之前,治安还是不错的,但在偏远地方,特别是山林间,总也无法彻底剿灭打家劫舍的山匪。逢林莫入,逢山绕道都是常识,只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人们才会迫不得已穿山越岭。
    峡谷这是多好的设伏地方?以前都要担心劫匪,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谁有那个自信,他们一定能安然通过?
    方天林眼眸微敛,心念电转,思索着应对之法。一会后,他有了主意,跟沈家海说了一声,便抬脚往回走,找到薛广林,把他的想法说了一遍。
    第53章
    薛广林眼中尽是诧异:“此法可行?”
    “不可行?”方天林反问道。
    一阵沉默后,薛广林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似乎行得通:“你有几成把握?”
    “至少七成。”
    “行,我去说。”薛广林站起来,大步朝前走去,那样子很有壮士赴战场的感觉。
    方天林笑了笑,当即跟上。
    薛广林来到薛长富身后,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爹,天林,哦,就是我岳家那边妻弟沈家河的媳妇,他想了个主意……”
    薛长富心里一惊,回头瞧了一眼方天林,眼神微闪。这人除了穿着打扮之外,半点农家气息都没有,站在满是锦衣华服的人堆里,也丝毫不露怯,就好似站在田间地头一般。
    薛长富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他虽然看不上沈家,那也只是单纯地看不上,并没有其他意思在内。他们现在是一体,若这么多人都讨不了好,那独自离去,顺利走出这片被旱灾笼罩地方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不管乐不乐意,有好主意他都会拿来用。
    此刻,众人正争执地厉害,谁都没能拿出一套让大家都信服的方案。稍后,薛长富趁着商谈的空档,拍了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请静一静,我这里有个法子,大家不妨都听听。”
    “有什么就快说,别这么磨磨叽叽。”
    被人这么不给面子的打断,薛长富并没有生恼,依旧笑呵呵慢悠悠地说道:“想来大家都知道,这么多灾民聚在一起,定然是最近才有的事,不然怕是早就被官府派人驱散。既然如此,这些人定然是群乌合之众,以利诱之,以武震慑,当能收到奇效。”
    “怎么个诱法,难道交一大笔钱给领头之人,他们会乐意?把我们全抢了,不是什么都有了?”
    “他们不是劫匪,是灾民,估计除了那些带头人之外,大都连饭都吃不饱。他们最想要的恐怕是果腹之物,再让他们看到打劫我们的后果,我不信他们不会妥协。”薛长富说得头头是道,露出一副事情尽在掌握的模样,“我的意思是各家召集护院,同镖师一起,带着粮食去桥头那边布施。在弓箭刀枪的威胁下,再派几个能说会道之人,跟他们讲清楚他们这么做的后果,我想他们会同意的,我们就趁他们进食之后懒殆不想动的时候,快速通过砾元桥。”
    随着薛长富落下最后一个字,场面顿时为之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