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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我没有,我……只是好奇。”沈如磐咽下嘴边的话,不自然地捧起茶杯抿了口。
    沈如磐的父母也是普通人和运动员结合的例子,但两人婚后相处的日子一言难尽。沈如磐无意延续这方面的话题,拿眼瞅瞅墙上的钟,注意到时间接近20点。
    她想到应该给费恩报个平安,方才发现手机一直处在没有信号的状态,哪怕关机重启,依然不行。
    老太太说:“天气糟糕的时候,这里就是信号盲区。”见外面大雪纷飞,她再次挽留,“雪太大,一时半会停不了,你再喝杯热茶吧。”
    沈如磐想了想:“那,我继续叨扰您。”
    “没关系。我独居太久,也想和年轻人说说话。”
    于是,在这样一个雪虐风饕的时刻,沈如磐待在温暖如春的房子里,品着热乎乎的红茶,听着壁炉里木头燃烧时噼啪作响的声音,和一位历经人世沧桑的老太太聊过去的故事。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直到茶壶都喝空,鹅毛大雪终于转成小雪。
    沈如磐再一次重启手机,这回勉强有了格信号。很快,屏幕上弹出数条信息,一部分来自陆楠,日常关怀她的近况。另部分来自费恩,追问她在哪里,提醒她速归。
    最后一条,发自陌生的电话号码,内容只四个字:“见字回电。”
    她困惑地回拨。
    拨号音只响一声电话便被接通。一个男人不轻不重地开口,带着回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准确地吐出她的名字:“沈如磐。”
    她怔住,有些难以置信,说话人竟然是萧与时。
    “你在哪里?手机一直拨不通。”他的声音压得低,语气不明。
    沈如磐回过神:“我在外面,这边信号不好,你……”她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可她不是一个缺心眼的人,目光落到窗台上的皑皑白雪,再想到费恩的短信,她什么都明白了。
    暴风雪天,她迟迟不归音信全无,费恩肯定以为她出了意外;病人离院期间发生意外,医院要承担责任;费恩情急之下,联系了萧与时。
    就像她想象的那样,电话里的男人开口,声音平静,没有蕴含多少情绪:“费恩医生联系我,提到你在潘科区。你说一下地址,我带你回医院。”
    她哪里敢劳驾这尊大神:“不用不用,我待会自己坐出租车回去。”
    偏偏手机信号又变差了,也不知萧与时回答一句什么,声音破碎,她压根没听清。
    沈如磐移动到窗前,喂了几声,通话仍旧不畅。她只好来回走动,也不知走到哪里信号突然好转,萧与时的音线一下子通过听筒清晰无误地传了进来:“天气不好,你根本叫不到车——”
    话音未落,那边突然响起刺耳的急刹车声。
    沈如磐吓一跳:“怎么了?”
    回应她的是踩油门重新打火的声音,过了片刻,才是萧与时的解释:“没什么。通话分心,我差点把车开进湖里。”
    他说话的时候,背景音还有雨刷来来回回刮擦车窗玻璃的吱吱声,声声入耳。
    沈如磐懵了,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萧教授,你……一直在开车找我?”
    肯定没猜错。费恩情急之下联系了萧与时,萧与时以为她困在路上,开车出来寻她。
    沈如磐意识到给人添麻烦,连忙解释自己滞留在外的原因,说:“我常在寒冷地区训练,知道极端天气如何自救,所以临时找了个落脚的地方。萧教授,对不起,我没想到连累你和费恩医生担心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面对她懊恼的道歉,一向无所不能的萧与时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是的,他担心她。
    他以为她不知道冰雪恶劣天气的严重性,却没想到她随机应变化险为夷。如此,反显得他多虑。
    “雪这么大,寻找你也是应该。”萧与时淡淡打断,“你说下地址,我过来接你。”
    他言简意赅,仿佛是受费恩之托必须要带她回去。即使沈如磐不想麻烦他,似乎也只能麻烦他了。
    她不好意思极了:“那,辛苦你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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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开往潘科区的车(下)
    沈如磐问过老夫人报上详细地址,萧与时交代道:“我的手机快没电了,万一无法再和你联系,请耐心等待。”
    “不要紧,你慢慢开车,千万注意安全。”
    她满腔抱歉,口吻不再像之前那么生疏客套,细声细气的,透露出对他的关心。
    电话这端,萧与时也一改平日寡言少语,轻轻嗯了声。
    结束通话后,沈如磐给费恩医生发消息报平安,又用手机搜索路况,得知大雪压到了不少树木,全城地面交通受阻。在如此麻烦的情况下,萧与时“见字回电”四个字,只怕是说得轻浅。
    她在这里一待好几个小时,而他在漫天风雪里没有目标地驱车寻找她……沈如磐想到这里,胸口的歉意又加深几分。
    她望向窗外。
    北风呼号,在废弃工厂区变成一种阴恻恻的调子。夜色黑黢,楼外那盏孤零的路灯便是漫漫长夜里唯一的光明。雪花迎着泛黄的光线斜斜密密地飘落,无声地陷落在廊门尖顶,融入厚厚的积雪中。不消片刻,雪又厚了点。
    她的心有点不平静,像被什么揪住。
    老妇人安慰道:“风雪天车辆不易通行,你耐心等等。”
    沈如磐点点头。
    老妇人想起什么,哎了声:“我忘记提醒你的朋友,连接厂区的那条公路,一前一后有两个分岔口。第一个口子绝对不能走,通向断头路,汽车会掉入长期弃用的地坑里。”
    沈如磐一惊,再联系萧与时,却发现他的手机缺电关机。
    她想到他刚才险些出事故,不假思索道:“我去路口接他。”
    “不可以,户外温度极低,你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冻伤。再说你站在路旁,天这么黑,汽车快速驶过路口,你的朋友也未必能看见你。”
    沈如磐只好思考其它方法。
    老人也思索一阵子,从那几袋沉甸甸的东德纪念品里找出两张交通标识牌:一红一绿两个小人。
    这是东德最著名的红绿灯小人,红的伸开双臂停步不前,绿的戴着帽子阔步前进。虽然两德统一后,红绿灯小人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但它们要传达的意思依旧清晰明确。
    不过,只有这两张标识牌也不行,从分岔口到专家楼还有很远一段距离。
    沈如磐想到什么,顿时有了主意,指着剩下的旧物说:“老夫人,请把它们全部卖给我。”
    她吭哧吭哧地东西把搬下楼,戴好帽子手套把自己护得严实。将要出门,老太太见她高高瘦瘦的,关心地问:“你需要在雪地里走很长一段路,吃得消吗?”
    “没问题,我体力好。”
    “现在雪势虽小,但我估计还会持续一阵,请速去速回。”
    沈如磐点点头,拉开门。
    大雪过后,地上就像铺了层厚厚的棉被。人一走出去,两腿便没入松软的积雪里,每一次拾步前行,带出不少白雪,同时还要克服湿滑带来的阻力,时间一长,气息发喘,她难免感到吃力。
    她停了停,调整下呼吸。
    身为冰雪项目的运动员,沈如磐当然知道在雪地里行走,最重要的是保持步调稳定,不紧不慢地前行。盲目加速,往往造成体力不支,这样就走不到目的地。可她不知道萧与时现在的位置,万一他比她先到路口……
    她沉沉地吸口气,加快脚步继续前行。
    她一边走,一边掏出袋中的东西,挨个挂在沿途可以悬挂的地方。很快,长凳、电箱、水泥墩……每个显眼的位置,都有了特殊的“标记”。
    最后,她将红灯小人和一块长木板绑在一起,直直地插在公路的分岔口。
    做完这些她累得不行,但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
    凛冽的北风贴着羽绒服的帽子刮过,这是气流不稳定的表象,预示着还有雪要下。
    她不敢耽搁,原路返回,走几步又停住,看一眼身后。
    寒夜深重,只希望雪下得小点,不要弥漫了整个世界、分不清天和地。如此,萧与时也可以顺利地赶来这里。
    *
    就像预料的那样,后半夜,雪又下起来了。
    雪花飞扬在天地间,那插在路口的小红人蒙上一层薄薄的白色,静静地守候着过路车。
    萧与时就在来这里的路上。
    越野车破雪前行,雨刷的速度跟不上降雪的势头,雪一团一团落下来,瞬间车窗上就白了一层。在视野受限制的情况下,他放缓车速,辨认前路。
    公路有两个分岔口,挨得很近。他瞧不出区别,打开远光灯。
    光线射出,第一个分岔口的交通标识牌随即反射出明亮的光芒。那是一个双臂张开的红色小人,用肢体语言提醒:此处禁止通行。
    巧的是,第二个分岔口也有一个绿色小人。它阔步前行的样子,示意车辆转道。
    他一一照办。
    车进入厂区,行走在一条狭窄、凹凸不平的小路。恰是这条破旧得几乎被人遗忘的老路,角角落落散步着数不清的小物品。
    纪念章,明信片、糖果礼盒……无数原产于上世纪东德的小物件随意地系在长凳、路灯、邮筒等各个显眼的地方,并且搭配荧光棒。荧光光线微弱,却积少成多,弯曲延绵构成一片又一片的灯光带,将毫不起眼的破败之路照亮成流光溢彩的、古老又崭新的去路。
    路的尽头,仿佛有个人在指引他前行。
    萧与时从离开机场到现在,在长达5个小时的时间里一路驱车向北寻找沈如磐,谈不上辛苦,但绝对不轻松。目视眼前预料之外的景象,他幽深的眸子映上细碎的流光,里面的情绪有了波澜。
    他掌控方向盘的手动了一动,蓦地提高车速。
    车快速前进,窗外的灯带明明灭灭,陈旧的历史与清奇的夜景交融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微妙又浪漫。
    有两个水泥隔离墩横阻在前方。
    越野车车身庞大,有可能发生擦碰。他谨慎挪车,一抬眼,见到泥墩上放置的麦芽咖啡。
    那是东德的时髦饮品,铁罐表面除了一抹烈焰红唇,还印着当时的广告词:“亲爱的,我在这里等你。”
    烈焰红唇诱惑至极,广告词煽动人心,两两结合提示车辆放心通过。
    萧与时的脸上向来没有多余的表情,见到这个巧合,目光一软,唇角轻轻掀起些弧度。
    他淡淡地笑了。
    *
    另一边,沈如磐等待太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睡半醒间听见汽车的声音,她一下惊醒,从沙发椅上蹭地站起。
    环顾周遭,除了壁炉里燃烧的火焰噼啪作响,便再无丁点动静,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错觉。
    沈如磐转头看向身旁的老人。
    老人手中握着份东德时期的旧报纸,未读完便睡着了,身上的毛毯也滑落到地上。
    沈如磐替她拾起盖好,悄悄走到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