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误拂弦
荷花的怀孕,让国华每天都活在充实和快乐中。但也有让他苦恼的地方,就是传贵迟迟不愿意搬家,总是找着各种借口拖延。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他狠下心以公司的名义买了一部五、六万的面包车,这样回去会更方便。买这种便宜车倒不是因为他没钱,而是因为公司飞速扩张正需要钱,每一分钱他都想用在刀刃上。
日子就在他两头跑中一天天过去,在这中间他接了好几回凤儿的电话,邀请他出来见见面。他心里很清楚凤儿的本意,后悔当初不该把电话号码告诉狗娃妈,心里直盼着这女人能早点碰到心仪的人,别再来纠缠自己。
但凤儿似乎认定了邵国华,打了几次电话没把人约出来,竟然开车去了萧家村。一进门狗娃妈就迫不及待地问:
“你跟荷花她哥进展怎么样?我昨天碰到荷花,她说她也不清楚。”
凤儿闷闷不乐地说:
“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几次打电话给他,他都说忙。一个在工厂打工的人有什么好忙的,又不是□□总理。”
狗娃妈嬉嬉直笑:
“他不在工厂做,上个礼拜六我看见他开着一辆崭新的面包车回来。听荷花说是在外面打工,你现在就是到他家去也见不到他。”
凤儿心里颇为失望,合着自己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好像自己嫁不出去似的。通了几次话,连出去打工的话都没跟她提过。伤感之余,心里顿生就此罢手的念头,但还是追问一句:
“他在哪打工?”
“这我倒没问,你要是想知道,等我接了狗娃就去问问,这个点校车应该快到了。”狗娃妈站起身说:
“你先在这坐坐,我去接孩子。”
凤儿没心思干坐,也站起身说:
“我跟你一起去吧。”
随着农村经济条件的改善,家长们逐渐重视孩子的教育。为了让这些宝贝不输在起跑线上,在孩子四、五岁的时候就会送到幼儿园去接受学前教育。萧家村没有学校和幼儿园,但它离乡政府近,村里的孩子都会到那去读书。
一辆打着幼儿园广告的农用小巴嘎然停在两人身边,从车上下来了七、八个背着小书包的孩子,小宝和秀儿也在其中,冲着老师喊了声“再见”就准备跑。凤儿拦住秀儿,笑容满面地问:
“秀儿,还认识阿姨吗?”
秀儿的记忆力很好,立刻甜甜地说:
“认识,你是凤儿阿姨,还说要教我弹琴。”
“秀儿真棒,记性比我还好。阿姨给你买了一把古筝,愿不愿意学?”凤儿是一位有心计的女人,在来萧家村之前就做了准备。
秀儿欢喜的很,拍着小手雀跃道:
“愿意。”
小宝往前跑了十几米才发现秀儿没跟在他身后,又跑过来直催促:
“妹儿快走吧,回去晚了又要挨娘说。”
凤儿对小宝笑道:
“秀儿想跟我去学琴,要不你先回去跟你娘说一声。”
小宝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行,不行。我娘说了,我要是把妹儿弄丢了她就要狠狠揍我。”
狗娃妈呵呵直笑,摸着小宝的脑袋说:
“秀儿在二婶家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先回去给你娘报个信,再过来跟狗娃玩。”
小宝心想妹儿在二婶家肯定丢不了,他点点头,撒开脚丫子就跑。
凤儿牵着秀儿的手边往狗娃家走边问:
“秀儿,你爹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
“不知道,”秀儿摇着头说:
“我爹好几天才回来一次,一回来就到田里去做事。”
到了狗娃家门口,秀儿饶有兴趣地围着凤儿的车转了一圈,颇为自豪地对正在从后备箱里拿古筝的凤儿说:
“我爹也买了一部车,比你这个还大,坐着可舒服。”
小孩子不懂车子好歹,认为大的就是好的,而实际上凤儿这部车的价格,可以买二十部国华那样的车。
当然凤儿不可能去跟小孩子解释这些,她拿出古筝呵呵笑道:
“你爹好几天才回来一次,那平时他都在哪?”
“在我大伯家。”秀儿不加思索地说:
“我爹说他要在那赚钱供我和哥读书,要我们好好念,长大了考大学。只有考上大学,才是有出息的人。”
看来国华没少给两个孩子灌输读书至上的思想,连秀儿都能背出他的原话。但凤儿根本就没听清楚秀儿后面的话,她的注意力集中在第一句。大伯?哪里的大伯?她清楚地记得荷花说过,她娘家在山里,连车子都开不进去。这个大伯又是哪来的?难道是玩的要好的朋友?她不动声色地问:
“秀儿,你去过你大伯家吗?”
“我小时候就在那住。”秀儿天真地说:
“我大伯是当官的,很大很大的官,好多好多人都怕他,可我不怕。我大伯怕我,只要我一哭,我大妈就会骂他,他就会变戏法给我看。我大妈最喜欢我啦,要是我哥抢我吃的,她就会揪他耳朵。我哥是解放军,可威风啦,他还把他的大帽子给我戴,可我戴上后就看不见路。咯咯……”
凤儿故意逗道:
“那我考考你,你能背的出大伯家地址不?”
“这有什么难的,龙江市璋河县佐里乡东风街十八号。”
但她背的地址是邵国强当乡党委书记时住的地方,这是桂枝怕秀儿走丢了特意教会她的。
凤儿一听,这不是自己所在的市县嘛。兜了一个圈子,原来人就在自己身边。继而一想,也对,那个男人和自己是高中同校,说明他的户籍就在璋河县管辖范围内,这个大伯或许是他养父家的兄弟。
她把地址牢记在心,牵着秀儿的手说:
“走,我们去看看古筝。”
荷花算着时间,依在院门口朝小路上张望,看见只有小宝一个人回来,忙问道:
“你妹呢?”
小宝撂下书包说:
“她在二婶家学弹琴,我这就去找她。”
荷花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满脸疑惑地问:
“弹什么琴?你跟我说清楚。”
小宝道:
“那个阿姨来了,还买了一把古筝送给妹儿,现在正教她弹呢,我也去看看好不好玩。”说完一溜烟地跑出门。
荷花又急又恼,却又一筹莫展,暗骂一声:不要脸的狐狸精,真是阴魂不散。她跺跺脚,转身进房问传贵:
“哥,你知道古筝吗,就是电视里古人弹的那个琴,要多少钱一把?”
传贵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个女人又来了,本以为这么长日子没搭理她这事就了啦。”荷花忿忿地打开衣柜,将里面家用的三千块钱全取了出来,气鼓鼓地说:
“谁知道这狐狸精没皮没臊,还买了一把古筝送给秀儿。我可不能贪图她这个便宜,该要多少我把它买下来。”
“是要买下来,不过这价格我也搞不清楚。那都是音乐人玩的东西,你问我算是白问。但那么一点破木头做的东西能值几个钱,我们院中的一颗树起码可以做十几把,估计也就百把块钱吧。”
荷花心里有了底,揣上三千块钱对传贵说:
“哥,我到狗娃家去一趟就回来。”
传贵叮嘱道:
“到那好生说话,别让醋蒙了心。”
荷花嗯了声跑出院门,想了想又跑了回来,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起来。
传贵啧啧两声说:
“又不是叫你去相亲,你打扮给谁看哟。”
荷花笑道:
“你是没见过那女人,长的花里胡俏的,我可不能让她比下去。”
她在镜前描了大半个小时,又换了身过节才穿的衣服,这才满意地出了门。走到狗娃家门口就听到咿咿呀呀难听的声音,就像是谁家在拉锯,偏偏那锯齿还蹦跳断裂。又像是铁锹搁在水泥地上拖动,断断续续的跟针尖扎在心窝里一样。荷花皱了皱眉头,寻着声音叫道:
“小宝、秀儿回家吃饭啦。”
声音嘎然而止,秀儿从一间房里跳出来,搂着荷花的大腿说:
“娘,我在学弹琴,可好玩啦。”
凤儿收拾好古筝跟在秀儿身后笑眯眯地说:
“秀儿很聪明,教一遍就会。”
荷花心里暗骂:你逗谁呢,杀猪的声音都比这好听。但脸上却笑开了花,抱起秀儿说:
“是吗,以后我们秀儿可以当音乐家啦。”接着又对凤儿说:
“姐姐怎么有空到这儿来玩?”
凤儿笑道:
“上次我答应要教秀儿弹琴,所以特意买一把送给她。”
“哎呀,你这人也真是的,孩子的话也当真。”荷花放下秀儿,带着一脸歉意说:
“那么远的路还特意跑一趟,让我心里怎么过的去。这琴要多少钱?”她把手伸进口袋,做势要掏钱。
“值不了多少钱,是送给孩子的一点小心意。”
“哪那行,一看这琴就很名贵。跑这么远的路就让我过意不去,怎么还能不收钱呢。”荷花大惊小怪道:
“来归来去归去,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再说我哥要是知道我们收了这么贵的礼物,他肯定会骂人。”
狗娃妈走过来说:
“是啊,荷花说的对,该多少还是多少。”
凤儿从兜里掏出发*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弄的我好像是做生意似的。”
荷花接过发*票,顿时吓了一跳,尴尬地说:
“家里没这么多现钱,明天我上银行取些回来。姐姐什么时候走?”
“不急,不急。”凤儿笑道:
“本就是打算送给秀儿的。”
荷花又转向狗娃妈说:
“要不我明天把钱放你这,你再转交给姐姐。”
“哎呀,我也难得见上表妹一面。”狗娃妈呵呵笑道:
“回头叫你哥给她吧。”
荷花吃了个闷心包子,那种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憋得她全身难受。抱着琴领着两个孩子强颜欢笑地从狗娃家出来,一回到家就冲进卧室跟传贵说:
“你猜这琴多少钱?九千!九千呐!我倒要看看它是拿什么金子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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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筝
[ 唐 ] ?李端
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