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雀瞪了两下眼睛，不甘不愿地把骂人的话给吞了回去。
    “办不到啊？那就算了，”兰不远耸耸肩，擦过小雀往前走，“还以为在这黑水迷城，青夫人能稍微说得上话呢。没想到竟然连一间小院子也弄不到，真叫人失望。你不必跟着我了，把城主交待的话传给你家青夫人，免得一失足成了千古恨。记住了，城主不希望发生任何让他不愉快的事情！”
    兰不远大摇大摆往杂役院走去。
    十九说过，并没有人知道在孤鹜楼过夜的人是她十九而不是凤倾绝，这话兰不远是信的。十九脑袋不好使，这一点凤倾绝知道，“暗翼”的其他人也知道。如果出了什么岔子，一定会有人替她善后，绝对不会走漏风声。
    所以兰不远大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叫青鸾不敢轻举妄动。
    转过两个弯，兰不远的步子更加轻快。手心微微地发热，胸中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股兴奋的浪潮。
    那些事情仿佛发生在昨日，兰不远依旧记得一清二楚。比如杀死了狼妖临波那一日，沈映泉曾面色尴尬地对她说，他依着她的嘱托，率领离宗弟子们四处扮香客，给她的祥瑞庙聚人气。昨夜见到十九拿出香火钱时，兰不远早就跃跃欲试了，她想要知道这个香火，是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香火。事实证明兰不远猜对了，此香火真是彼香火。在凡界的一步闲棋，果然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回报。
    十九说过，香火看不见摸不着，除非一个香火钱一个香火钱地记住收支，否则谁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香火钱、有多少香火钱。
    知道了这件事情，兰不远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了——自己身上，很可能有大量的香火！这一夜，可真是度日如年。十九就在边上，若是兰不远当着她的面召出了香火，不用说，那个二愣子一定以为兰不远偷了她的，少不得要惹一堆麻烦。
    离开十九的视线，兰不远也没敢贸然行动，怕被隐在暗处的暗卫看去了。
    怀中可能藏有重宝，却又不敢确认的感觉实在是太焦灼了！
    ——直到看见小雀在楼下守着的那一刻。
    兰不远当即想到了一箭双雕的办法。
    既然要拿鸡毛当令箭，首先，得有一根鸡毛。兰不远的鸡毛，便是那十个信手掏出的香火钱。有这十个香火钱，自己说出的话分量才会足够重，叫青鸾不得不忌惮。
    而潜藏的暗卫看到兰不远正大光明地掏出钱来，且说出一这番话，那只会被带上了歪路——若是这个暗中监视的人不知道楼上的人是十九，那他自然以为这是凤倾绝的意思，作为暗卫，一定不可能去找凤倾绝确认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若是这个人知道楼上的人不是凤倾绝而是十九，那也没有关系，因为如果暗卫去问十九，她只会以为兰不远偷了她的香火。和完成假扮城主的任务相比，十个香火只是小事，她一定不会声张——至少在下一次兰不远与十九见面之前，不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当然，若是猜测错误，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香火钱……那也不要紧，不曾拥有的东西，自然谈不上失去。
    只不过这一回，兰不远总算是否极泰来了。
    身上果然是有香火的！
    虽然不像青鸾一样拥有云雾丹，兰不远却把这条路走出了腾云驾雾的效果。
    整一个小人得志！
    这叫什么？一夜暴富啊！
    那么多祥瑞庙……就算后来都荒了，但最初总能骗到不少香火的吧！
    兰不远美滋滋地回到杂役院。
    看这些喂马的、洗衣的，个个都十分顺眼。
    “回来了。”一个三十岁左右，长相普通的妇人正把手中的织物甩上晾衣绳，见到满面春风的兰不远，她讨好地打声招呼，在围裙上面擦了擦手。
    兰不远笑眯眯地点点头，心中暗想，‘她们以为我因为凤倾绝而得意，却永远想不到，我得到的东西，一万个凤倾绝都换不来！’
    她感觉到有一点冷，拢拢身上浅红的薄纱，快速走向角落的屋子。
    “方才只顾着乐呵，倒不嫌冷。”兰不远缩着肩膀，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推开了屋门。
    ‘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黑肠……真期待她难以置信的样子……’
    念头永远地冻结在这一刹那。
    这是兰不远头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晨光随着她推门的手洒进了屋内，将眼前的一切呈现得清晰分明。
    兰不远不知道是身后的惊叫声先传来，还是黑肠微温的血液先兜头砸来。
    血的味道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呛鼻。兰不远犹记得，昨日黑肠撕开脸上愈合的伤疤，用血清洁被花仙真君玷污过的脸颊时，她的血味道浓烈、新鲜。而此刻，分明是从颈根喷薄而出的大蓬鲜血，却是浅淡的、微温的。
    “叮——当。”半朵桃花形状的银簪子落到了地上。
    黑肠的身体微微前倾，颈根处有一道曲折的裂伤，深及喉骨！就在兰不远推门而入的时候，黑肠直直向前扑倒，兰不远甚至没能分辨清她眼中一晃而过的奔腾情绪到底是什么。
    身体先于大脑一步，兰不远飞身上前，搂住了黑肠倒下的身躯。
    血液瞬间浸透了兰不远身上的纱衣。
    黑肠的颈脉和喉管都被割断了，口中发出令人心底发冷的嘶嘶声。她已处于死亡的边缘，眼神涣散，无法向兰不远透露更多的讯息。
    “杀人了！女炉杀人了！”
    兰不远脑袋一片空白，搂着黑肠越来越冷的身体，慢慢坐在了地上。
    她并没有感觉到附近有神念分身。虽然这个院子里温度稍有一点低，却没有那种独特的阴寒感觉。
    黑肠身上的黑衣已被鲜血浸透了，胸前有一块铜钱大小的凹印，兰不远茫然地伸出手指去碰——有一点凉。
    兰不远慢慢望向地面。血泊中静静地躺着一根簪子，很眼熟，和昨夜两位徐娘戴在她头上的那根正好能凑成一朵完整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