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楚钰深知硬碰硬绝不会有好结果。
    她压了压火气，用温和的语气道：“重熙，祖母知道司徒六姑娘非常出众。即使寻遍大宋和大燕，也很难找到比她更出色的姑娘……”
    赵重熙却并不领情：“您不必强迫自己说这些违心的话。孙儿钟情于司徒六姑娘，同她是不是最出色并无干系。”
    “重熙……”左楚钰做出一副十分理解他的样子：“祖母也是过来人，漂亮聪慧的姑娘总是惹人喜爱的。但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绝不能沉溺于儿女私情，身边更不可能只有妻子一个女人，将来……”
    赵重熙也不知怎的，突然间就想起了岳母大人曾经说过的一个词——奇葩。
    听皇祖母说得越多，他越觉得她就是世间最大的一朵奇葩。
    当初左家答允与赵家联姻，提出的条件之一便是男方不得纳妾。
    皇祖父并非痴情种，却是个极重承诺的人。
    从十三岁成婚到二十七岁妻子“亡故”，他一直信守承诺，不仅没有纳妾，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
    一夫一妻的日子过了十四年，其中甚至还包括他们二人成为帝后的四年时光，皇祖母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既然知道皇帝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当年她怎么不替皇祖父广纳妃嫔？
    还有，她之前态度十分强硬，坚决反对自己和凰儿的婚事。
    怎的突然态度就软化了，只是不允许自己身边只有凰儿一个。
    这是发现硬来不行，想来软的？
    左楚钰同样擅长察言观色，忙分辨道：“不允许你皇祖父纳妾，那是你外曾祖父的意思……”
    赵重熙冷笑道：“您和外曾祖父担心的只是皇祖父有其他的子嗣，至于他身边有没有别的女人这种小事，完全不值一提。”
    左楚钰重重叹道：“重熙，我是你的嫡亲祖母，对你的关心疼爱只会比你皇祖父更多。
    我就算把全天下的人都算计了，也绝不会害你，你又何须这般防备？”
    赵重熙嘴角微勾。
    难怪皇祖母能玩转宋燕两国的朝堂。
    别的不说，单是演戏这一点就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她的确是自己的嫡亲祖母，对他的关心疼爱或许真不比皇祖父少，但不会害他？
    呵呵……
    他们夫妻二人骨子里根本就是同一种人。
    利益面前，他们还能记得自己有孙子？
    血淋淋的教训历历在目，他一刻都不敢忘记。
    左楚钰以为他不信自己的话，又道：“重熙，祖母已经年过半百，终此一生也只会有你父王一个儿子。
    你父王的性情你比我更了解，他并不是个担得起重任的人，所以……”
    她凝着赵重熙的眼睛，十分郑重道：“将来祖母拥有的一切，全都会由你来继承。”
    赵重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皇祖母拥有的一切……燕国江山么？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岳母大人说过的另一个词——开挂。
    上一世，他是个运气差到极点的人。
    重活一世，他的人生却像是开挂一般。
    未婚妻是世间最美最好的姑娘。
    岳父岳母那般有趣，而且把自己当亲儿子一般对待。
    母妃和上一世一样是个偏心眼儿的母亲，但她如今偏心的人变成了自己。
    司徒篌、涂浚、韩雁声、荀朗，上一世大宋最出众的青年才俊，如今都选择支持他。
    更有甚者，皇祖父和皇祖母居然分别将中原的半壁江山捧到他面前。
    一个人混到他这个份儿上，也该满足了吧？
    可惜，他觉得自己福薄，受不住这天大的福气。
    皇帝自然是要当的，中原也是要统一的，但他会靠自己的能力去实现这个愿望。
    想罢，他十分坦然道：“皇祖母未免言之过早，燕国如今还是慕容家的天下。”
    左楚钰眉头一挑，重熙这是听进去自己的话了？还是说……
    她淡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慕容家执掌江山近二百年，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彻底解决的。
    所以我才把慕容离亭请到这儿来，楚王府的兵权也是时候交出来了。
    一旦没有了那几十万铁骑，慕容家还拿什么同我对抗？”
    重熙，祖母几乎是从懂事的那一日起就在谋划这件事，如今终于等到这么好的局面，你一定要帮我。”
    赵重熙道：“皇祖母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我又能帮得了您什么？
    您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父王膝下已经有了三个儿子。
    而且他如今尚不满四十岁，身边又是美人环绕，将来会有多少个儿子谁说得清楚？
    所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快把解药赐予孙儿，让我尽快回京。”
    见他如此不上道，左楚钰只觉一阵胃痛。
    她不是个擅长教育子孙的人。
    从前没能把唯一的儿子教好，让他成了懦弱无能志大才疏的大宋太子。
    因此对于赵雍放弃儿子，转而选择嫡长孙做继承人这一点，她是非常赞同的。
    所以赵雍把长孙送到欧阳先生身边读书这件事，她并没有反对。
    欧阳先生大才，又是个从来不向权贵折腰的君子，一定能把长孙教好。
    没想到，在问澜山庄学习了十年的长孙，不仅学会了欧阳先生的本事，更学会了他那执拗的脾气！
    见她面色难看，赵重熙又道：“皇祖母，您在燕国近二十年，也算是看着慕容离亭长大的，您觉得以他的性格，真会放弃兵权么？”
    至于慕容绯没有死的事情，皇祖母肯定是知道的，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提也罢。
    毕竟事涉机密，他这个与慕容离亭只见过几次面的人，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左楚钰笑道：“慕容离亭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他有个最大的弱点。”
    赵重熙挑眉：“弱点？”
    左楚钰道：“他是个大孝子，世间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他的父母更重要。”
    赵重熙做出一副不知内情的模样：“楚王慕容绯不是在那定亲宴上……”
    左楚钰见他不像是装的，笑道：“慕容绯狡猾之极，他的命岂是那么容易拿得到的？
    定亲宴上死的不过是个替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