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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节

      一时有了兴趣,陈与义问起徐俯他们听说的王宵猎,不由大开眼界。自己从来没有想到,原来在外人的眼里,王宵猎竟然是这个样子。
    饮了几杯酒,陈与义道:“实在没有想到,在外人的眼里,节帅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竟然没有丝毫相同的地方。我们这些天天在节帅身边的,都如闻天书。”
    高世则道:“节帅原来不是这样的吗?那真实的节帅,是什么样子?”
    陈与义道:“你这样一问,突然之间我却不知道怎么说了。实话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带兵的时间越久,节帅的性子越温和,极少说重话。对于我们这些属下,更是连重的话都少说。但是,虽然这样温和,节帅绝不允许藏奸。凡有作奸犯科,必受惩罚,谁的面子也不给。”
    徐俯和高世则听了不由一起点头:“原来如此。乱世之中,聚起如此大的势力,节帅必有其过人之处。为人温和是表面,绝不藏奸,有罪必罚,才是根本。”
    陈与义听了摇头:“这是你们想的,与真实的节帅无关。其实,节帅做事不是没有来由。不管做什么,他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一切都有迹可寻。”
    徐俯和高世则到襄阳来,一个重要任务是打探王宵猎的为人。听了这话,一起倾耳细听。
    看着他们的样子,陈与义苦笑:“你们听我说,没有什么大用处。节帅的那套理论,我们这些在身边的人都不太懂,理不通顺,何况是外人?三个参议之中,陈求道锐于用事,凡事不避艰险,想的就没有那么多。汪参议天资聪慧,文武皆通,只是做事喜欢从处着眼,小处着手就差一些。我最麻烦,想事情想的比他们细,做事情又不行,不得节帅喜欢。”
    徐俯听了,急忙道:“原来参议在襄阳并不得意——”
    陈与义看了徐俯一眼,道:“这几天我陪你们游览襄阳。临行之前问节帅,有什么忌讳不能说的事情。节帅说,照直讲就好了。大丈夫生于世,何必靠些虚名骗人。你们呢,这几天在襄阳多看一看,也多走一走。不要听人说,也不要瞎猜。谏议,我们是旧相识,有话直说了。你们的那些想法,在节帅面前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不要惹人发笑。节帅有今天,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听了这话,徐俯不由红了脸。自己的意思,是陈与义在襄阳不得意,可以用朝廷诱他,知道些襄阳不能为外人知道的秘密。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根本瞒不住人。
    陈与义道:“我在镇抚司里,确实不讨节帅喜欢。凡是不明白的事情,当面问节帅,从来不避讳什么。但是我不明白,难道别人就明白了?节帅不喜欢,就不用我了?哪一个说的,节帅用人,是看自己喜欢还是讨厌?我在襄阳不得意,但我在这里做事很安心。”
    沉默了一会,高世则才道:“这么说来,节帅是一个,我们想不通的人。”
    陈与义道:“想不通是你们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更与节帅无关。实际上节帅做事,从来都没有瞒过我们,也没有瞒过朝廷。襄阳的事情,凡是大事,必关报朝廷和张枢密处。”
    说完,陈与义转过身子,看着窗外。
    徐俯与高世则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
    说到这里,两人哪里还不知道,襄阳的官员对他们的来襄阳的目的一清二楚。只是王宵猎不是孔彦舟那样的人,不会恼羞成怒,把他们扣起来。反而派官员陪着,每事必答。
    第495章 鸡汤米线
    出了山南东道楼,回身后高台耸立,上面一座楼巍峨壮观,徐俯赞道:“昭明台被称为襄阳城第一胜景,果然不同。走了许多地方,再没一处似这里。”
    高世则称是。
    两人站在昭明台下,赞叹良久。
    唐朝时候,襄阳是山南东道首府所在,昭明台也被改称为山南东道楼。此楼屡坏屡修,历经了不知道多少风雨。王宵猎到襄阳后,又重新修缮过,成了城中一大胜景。
    看了看天色,徐俯道:“已近中午,肚子有些饿了,我们去吃些汤饭。路上走的时候,见襄阳城里楼店众多,不下当年的开封府,去看看有什么特色。”
    高世则答应,两人一走向北走去。
    崔青带着两个随从,不急不徐地跟在后面。
    走不多远,徐俯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崔青道:“崔统制,襄阳有什么特色美食?”
    崔青道:“谏议,襄阳处南北要道上,是所谓南船北马的所在,这里自然是南北之食皆有。若说什么好吃,只看自己的口味。若说特色,一时真说不上来。”
    徐俯道:“偌大的城池,就没有什么是老幼皆知的美食?”
    崔青想了想道:“要老幼皆知,倒也不少。几个月前放开了牛禁,牛肉价钱一下降了好多,人人争着买来吃。新出了一种牛肉面,汤浓味美,算是襄阳一绝。”
    徐俯道:“我们在襄阳两天,吃了几次牛肉面。再是好吃,也要换一换口味了。”
    崔青道:“那就换香菇鸡块米线吧。这米线的汤汁极是鲜美,价钱不贵,是百姓爱吃的。”
    “好,就去吃这什么米线。”徐俯随口答道。
    到了宋朝,米线已经非常普遍,南方大多数地方都可以吃到。王宵猎改良了制法,不用粳米,而改用陈米制作,降低了成本。而且有专门的作坊,制作方法开始标准化。襄阳和南阳周围山地里,盛产香菇。用来与鸡块同煮,汤味特别鲜美,配上米线算是绝配。
    走不多远,崔青道:“米线这种吃食,大酒楼里面一般没有,都是街边小店。若是官人不嫌弃,前边有一处食堂,里面做的味道鲜美,最是好吃。”
    徐俯道:“这两天我们四处走走,正要看一看襄阳的烟火气。统制,前面带路。”
    崔青称诺,当先而行。走不多远,就到了一处里坊前。前面有一个大门,人流如织。
    崔青对徐俯道:“这里是一处食堂,远近许多做工的人在这里吃饭。里面人太多,官人走慢些。”
    徐俯答应,与高世则一起,随崔青走进了大门。
    这里与一般街道不同,上面有棚子。不过棚子有一部分装了玻璃,并不昏暗。街道两边是各种各样的小店铺卖吃食,都是一样的格局。门面里面没有桌凳,只在门口一个摊子。门口的街道上,摆着桌子凳子。虽然桌凳花色略有不同,但看得出来是统一的。就连食客用的碗,也大同小异,碗上面有“城北食堂”四个大字。其他筷子汤匙,莫不如此。
    徐俯看了看,道:“这里好怪异,不似其他做生意的地方。”
    崔青道:“这里是处食堂,胜在种类多,价钱便宜。而且因为客人多,做的口味也好。这是官府为了方便百姓,专门划出来的。在这里做生意,税钱便宜,与他处不同。”
    徐俯点了点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襄阳官府这么做。
    走了几十步,崔青指着旁边店铺道:“这里是镇抚司的店铺,吃着最是放心。谏议、都承且坐,容下官去买了来。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没有小厮服侍,所以价钱比其他地方便宜。”
    徐府点头。与高世则一起拣一副空座头坐了。崔青的几个手下,不远不近站在四周。
    不多时,崔青端了两碗米线放在桌上,请徐府两人食用。又回到店里,要了两个菜来。便就站到桌边,看着街上的人群。
    徐俯道:“统制何不坐下一起用一碗?天色近午,应该饿了。”
    崔青道:“下官奉命这两天陪着你们闲逛,有职责在身,如何敢坐?两位官人慢用。我就是做的这种事情,你们不必客气。”
    “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从昨天崔青陪着两人就是这样,徐俯习惯了,也不多催。
    陈与义为两人接风之后,接下来的两天,提出来在襄阳城逛一逛。陈与义有公务在身,便就不陪着他们了,改由崔青来。
    崔青是王宵猎的护卫首领,实际上也是镇抚司警卫部队的统制。看起来不起眼,平时做事也中规中矩,对谁都和气。实际上这个位置非常重要,许多事情,都是别人不知道的。在王宵猎这里,包括李彦仙、陈求道、汪若海和陈与义等人,对崔青都客客气气。
    徐俯老于官场,跟崔青待了一天,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礼数不缺。
    不多时,吃了米线。崔青又去要了茶来,让徐俯两人用茶休息。
    喝了几口茶,看街道上人流拥挤,周围店铺生意格外好,徐俯不由道:“再没一个地方,像这里这般热闹。都说是襄阳繁华,今日看了,才知所言不虚。”
    崔青道:“离此不远,出了南门之后,就是襄阳南边的工业区,工场林立。这附近做生意的,做工场的格外多。里面的工人下了工,都要出来走一走,自然繁华。”
    徐俯道:“这两日常听人讲起襄阳有工业区。待制,那是什么地方?”
    崔青道:“就是襄阳府把治下的工场聚集到一起,提供方便,称为工业区。襄阳城南是群山,不知道多少河流,汇成襄河,水利方便。在那里建了许多工场,利用水力,是城南的工业区。”
    徐俯点了点头。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做。官府管工场开在哪里,只要税收上来不就形了?工场聚到一起,人口特别密集,不是有许多麻烦?官府有什么好处?对高世则道:“左右无事,下午我们就到工业区去看一看,如何?”
    第496章 工业区
    出了襄阳南城门,走不多远就是群山。雨水从山上下来,离山脚不远汇成一条河,向北流到汉水去。这条河就是襄河,襄阳名字因此而来。
    现在山中河流都被截住,建起一座一座小水坝。每座小水坝周围,都有多家工场,利用水力。这里与城北的工业区不同,多是机械加工业。可以说,这里是重工业区。
    走一两里路,就到了山脚下。就见脚处有一座新建的官衙,青砖黑瓦,很是气派。
    崔青道:“这里是工业区的提举衙门,管着这一带。谏议、都承,若是方便,我们进去看看。让衙门里派个人陪着我们,一切方便。”
    徐府自然没有说的,几个人一起进了衙门。
    守门的卫士进去通报之后,提举便就带着官吏急急迎了出来。
    行了礼,提举道:“在下乔平安,本是随州进士。去年因蒙节帅抬举,进学校学了几个月,到这里来做个提举。使君前来,未能远迎,万望见谅。”
    徐俯略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话,随着乔平安进了衙门。
    州进士,或者乡贡进士,是本州发解,而没有过省试或者殿试的进士。说起来,比后来明清的举人地位还要低一些。王宵猎这里正式的进士很少,大量使用这些人。
    一进衙门,就见墙上贴了一副彩图,上面写着“襄阳南工业区十年规划图”。图上条条框框,划分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地方,都写了这个位置的优势、规划,还写了时间。
    徐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不由凑上前去,仔细观看。
    乔平安心中惴惴,不知该说些什么,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
    看了一会,徐俯指着图道:“提举,这图怎么来的?是你画出来的吗?”
    乔平安急忙道:“下官官职低微,怎么敢做这种事情?这图是节帅亲自主持,襄阳府几次会议,才决定下来的。下官在这里,不过是按着图做事而已。”
    “原来如此。”徐俯点了点头。“这位节帅,倒是个妙人。”
    说完,对高世则道:“都承,你看这图甚是精细。附近的山上多少河流,每条河流多长,位置在哪里,甚至一年多少水,能做多少事情,都清清楚楚。不下大力气,怎么能够做到?”
    高世则道:“这个王宵猎,做事很有意思。再没见一个官员似他这般,许多奇巧心思。”
    徐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明白,王宵猎的做事方法,只怕不是奇巧心思能说明,而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做事方法。这种做事方法,是很有价值的。
    看了规划图,看旁边桌上,竟然还有一个小沙盘。上面标了附近地形,以及修好的道路,还有规划中的道路。甚至河流的位置,哪里要修水库,哪里要修工场,都清楚明白。
    一切看完,徐俯道:“提举,我们到里面走一走。”
    乔平安道:“旁边有一个展览厅,里面有工业区的工场生产的产品。使君不到那里看看?”
    徐俯听了忙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吗?走,去看看。”
    几个人随着乔平安,出了官厅,从院里一个偏门到了旁边院子。就见一排五间房子,显然都是新建的,装着玻璃窗户,富丽堂皇。从窗户看进去,里面有人影走动。
    徐俯转头对高世则道:“玻璃真真是个好东西,装在窗户上一下子亮堂许多。在别的地方,此物可是价钱昂贵,就连官家住处也只装了两三间房子。而襄阳这里,到处都有,就连街上的店铺都有装的。难道此物在这里,真的不值钱?”
    崔青道:“谏议误会。不是此物不值钱,而是运起来太麻烦。运到其他地方,大多都是运费。而且工场新建,产量较少,一时成本降不下来。节帅是用官府的钱,支持玻璃工场扩大规模,让他们尽快把成本降下来。价钱便宜了,才有人买,才有人用。”
    徐俯道:“节帅或是好心。只是这要多少钱啊!”
    崔青道:“不一样的。玻璃工场本是官有,又能花多少钱?”
    徐俯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再多的钱,还是官府自己赚进了口袋里,也没有什么。
    玻璃是难运输,但沿汉水而下,一路都有船,又能贵到哪里去?王宵猎就是不想外销别处,保持高价而已。在襄阳附近,由官府出钱购买,建筑大量使用,倒确实是为了增大玻璃工场规模。只有规模上来了,以后才能够赚到大钱。以现在的生产规模,卖到外地都是奢侈品,价钱再贵,算总的钱并不多。
    要想赚大钱,必须有市场,能够大量销售。只想着卖高价,量上不去,是不行的。现在襄阳几州的工业品,主要是满足王宵猎治下的市场,对外销售不多。因为工场都在起步阶段,短时间还无法大规模生产,扩大市场意义不大。
    到了展厅门口,乔平安道:“这处展览厅是节帅专门吩咐建立的。凡是这里的工场的产品,都摆在这里,供人参观。选中了后,自然有工场的人来商谈。”
    徐俯道:“这个样子做生意,倒是没有见过。不过摆出看,总是好的。”
    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展览厅。就见里面纤尘不染,分成几个区。最中间的地方,是几排玻璃制成的柜台,柜台里放着较小的产品。靠边的地方,则是大的机器,摆得整整齐齐。
    “这里有意思。”徐俯一边说着,一边凑上前去。
    最前面柜台里面摆的是木工工具。徐俯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木工用这么多种锯。琳琅满目,居然有十几种之多。最大的卷在那里,如门板一样。最小的则如旨首,小巧玲珑。
    每一年产品上面,都标首工场名称。从名称上看,锯子有专门的工场制作,其他如刨子、锛、凿等等,则是两三家工场生产。至于直尺、铁尺和圆规,则是另的工场。
    木工工具的旁边,则是轴承。从如盘子大的,到小如杯盏的,也有十几种。这些轴承都是一家工场制造,制作精良,闪着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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